这个除夕人多,却过得相当冷清。
    汪曼妮拆了绷带后不愿意见人,尤其不愿意跟人同桌吃饭,她怕自己诡异的咀嚼动作吓到别人,她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出门的时候也戴着大大的口罩,或是用围巾把自己缠得严严实实。
    常青红躺着不能动,韩火火请了一个保姆照顾她,至于冯一诺,他人小,看不懂大人的世界,索性老老实实坐着看电视。
    所以,除夕夜,韩火火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饭,却没有多少食欲,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站在窗前发呆,心想,自己这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个鬼样子。
    想是想不清楚的。
    时间总是卷携着人前进,没有功夫给你悲春伤秋。索性,便往前走吧,总不会越来越差。
    年后,汪曼妮就会去北京开始做整形。彭湃进监狱去陪他爸爸了,汪曼妮也和彭湃顺利离婚,得到了公司,她把公司、别墅、车子,关于彭家的一切都卖了,手里只剩下钱,她说就算把这些钱都花掉,也要把脸整回来。
    韩火火支持她,为她联系好了北京的医院。
    而韩火火的咖啡厅,年后会开始装修,大概只需要一个月就能开业,她想,自己下半辈子可能得指着做点小生意活。
    常青红的康复医院已经找好了,会送她去做康复治疗,至于那个医生说的轮椅,韩火火也打听了,需要订做,她还在考虑阶段,因为这段日子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她又没有任何的进项,账户里的余额显然不太够,更何况,她还得养冯一诺。
    她给冯一诺找了一个新幼儿园,去个半年,到明年九月,就能送他去小学上一年级。
    之后的路她都打算得清清楚楚,却唯独没有将路连诚打算进去,她不敢想,想都不敢想,她觉得,自己下半辈子,可能就这样了。
    想着,她轻笑,落地窗上印出了她瘦削的身影,她好像忘记自己今年多少岁了,似乎——才二十一吧。
    正月初六,机场。
    “曼曼,到了那边给我打电话。”韩火火紧紧抱着汪曼妮。汪曼妮照例裹得严严实实,她也回抱了韩火火,“火火,等我回来。”她的发音要清晰许多。
    韩火火松开她,汪曼妮伸手撩开韩火火的头发,看到了她戴着的那只耳钉。
    她掀起自己围巾一角,露出自己的耳垂,“火火你看,我也戴着。”
    韩火火笑了,她又伸出手,紧紧抱住汪曼妮,“你能不能不要傻。”
    “我不会犯傻。”汪曼妮听得出韩火火的意思,她还是怕自己寻短,她轻轻抚着韩火火的后脑勺,“可是我的傻火火啊,比起担心我自己,我更担心你,我好害怕,好害怕你突然就不在了,你如果都不在了,我就更没有勇气活下去。”
    韩火火的心一阵绞痛,汪曼妮也在担心她吗。
    在出事后不久,那些个难以入眠的晚上,她一个人走到窗前发呆,一站就是一个小时。然后,她走到汪曼妮床前,为她掖好被子。
    也有一个迷迷糊糊的晚上,有人走到自己面前,为她理了理额前的头发,然后,轻轻地抱住自己。
    她以为是梦,但不是梦,是真实的。
    两个忐忑的女人,互相依偎取暖,互相支撑对方活下去。
    机场广播在叫乘客登机,汪曼妮放开韩火火,“好好的。”
    “好好的。”韩火火把她的行李箱递给她,目送着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
    大结局
    霖辉商城一楼,有一家咖啡厅。
    咖啡很正,店里布置得很有格调,随手一拍就能发朋友圈,在某网红来这里打卡后,慢慢成为网红打卡地,生意挺好。
    这家咖啡厅的老板很神秘,有传说,是一个黄金单身汉,帅得一塌糊涂。
    也传说,是一个网红,长得特别漂亮,能歌善舞,能说会怼。
    又传说,是一个带着儿子的少妇,丈夫过世,拉扯孩子长大,生活得很艰辛。
    传来传去,越传越离谱。
    “网上又出现了一个新版本,说老板曾是君悦的小妈咪,后来钱赚够了,金盆洗手,开了这家咖啡厅。”汪曼妮拿着手机对对面前的韩火火说。
    韩火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抬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无聊。”她的目光又习惯性地在汪曼妮下巴上停留了一秒,很好,非常完美,没歪,又继续低头看书。
    “我看着这个故事倒有点像。”
    “现在人是不是不用上班,不用学习的吗,成天在网上八卦长八卦短。”
    “你这个没有娱乐生活的人,谁像你一样啊,成天看书,成人高考考过了,竟然还要接着考研究生,不过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二十五了韩火火,再不把孩子生了,你小心年纪太大难产。”汪曼妮数落着韩火火。
    “对呀,我二十五了,但我嫁人了。你也二十五了,赶紧出去找个男朋友,别在家里给我添堵。”韩火火笑着看着她。
    “怎么了,不出去,就不出去,你说的要养我一辈子,我反正是赖着你不走了。”汪曼妮傲娇地昂了昂头。
    “一口饭还是供得起的。”韩火火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差不多时间了。”
    汪曼妮也看了看手表,“常一诺今天怎么放学这么早。”
    “今天下午学校有活动,所以早点把学生们放了。”韩火火把桌上的书收拾进包里,背起包,“你去不去。”
    “当然去了,你是常一诺姐姐,我也是他姐姐啊。”汪曼妮也把自己东西收拾了,跟上韩火火的脚步。
    小学门口,下课铃声响了后常一诺很快就跑了出来。
    “就你跑得快。”汪曼妮取过常一诺的书包提在手里,又拿出纸巾给他擦了擦满脑门的汗。
    常一诺喘了喘气,“曼曼姐姐怎么是你来接我呀,我姐姐呢。”
    “我怎么不能来了。”汪曼妮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姐姐在车里等我们呢。”
    “曼妮姐姐你的店里不忙吗?”
    “忙死了都,但还是得赶来接我们的宝贝弟弟呀。”
    常一诺冲汪曼妮谄媚地笑,“曼曼姐姐,我最近看上了一款新的变形金刚,可是我姐姐不给我买。”
    “行,我给你买。”汪曼妮一口答应,但却是有条件的,“但你期末考试必须上九十分。”
    常一诺郁闷了,他踢着脚下的石子,“你怎么跟我姐姐一个样子,哼,不高兴了。”
    “哟哟哟还不高兴你。”汪曼妮捏了捏他的耳朵。
    “我找姐夫给我买去,姐夫人最好了,肯定给我买。”
    汪曼妮忍不住戳破他的幻想,“你姐夫就是个妻管严,什么都听你姐姐的,你可别指望了,还是老老实实考九十分吧。”
    “哼!不高兴!”
    韩火火坐在车上等他们,电话来了,她浅浅一笑,接了起来,直接说道,“人快接到了,大概五点可以到家。”
    “饭已经做好了,我和妈在家里等你们。”
    “你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忙活这么多干什么,我回来做饭就是了。”
    “我的女王陛下,伺候您是我的本分啊。”
    “不跟你贫,我挂了。”
    “好的路上注意安全,么么。”
    挂断这简短的腻腻歪歪的电话后,韩火火的嘴角依旧扬起,她整个人都带着些温柔的味道。
    还是回林苑小区,不过不是从前她住的那套房子里,因为家里人太多,三室一厅很挤。索性,便卖掉了那套房子,加了些钱,买了同小区的新楼盘,一个五室两厅的复式,作为韩火火与路连诚的——婚房。
    “回来了。”汪曼妮冲家里大喊一声。
    “回来了。”客厅里立刻有人响应她,然后,常青红出来了,她坐在轮椅上,用下巴控制着轮椅的方向,“洗洗手,可以吃饭了。”
    汪曼妮带着常一诺洗手去了,韩火火和常青红打了招呼后直接去了厨房,厨房里一个系着粉红色围裙的高大身影正在忙活。
    “路队长,今天吃什么?”韩火火探头去看,脸在路队长胳膊上蹭了蹭。
    路队长回头亲了亲她的额头,“都是你爱吃的,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好饿,我先吃一个。”韩火火指着红烧肉。路连诚便用筷子夹起一块肥瘦相间地喂给她,“味道怎么样?”
    韩火火格外捧场,“好吃,再来一块。”
    “去洗手洗手。”路连诚催促她。
    “就一块,一块。”韩火火抱着他的腰,开始撒娇,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撒娇的,然而一旦学会,便发现,对路连诚屡试不爽。
    “亲我一口。”
    韩火火抱着他脖子踮起脚尖爽快地吧唧一口,路连诚心满意足地又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她嘴里。
    “路队长,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路队长把菜一个一个端出来。
    韩火火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两个月没来大姨妈了。”
    “什么?”路连诚激动得差点连碗都端不住,“真的吗?”又急匆匆地取下围裙,“你等会儿啊,我现在就下楼去给你买验孕棒。”
    “哎呀你回来。”韩火火一把拉住他,“我自己都测了。”
    “结果呢。”
    “肯定是阳性啊。”韩火火心想这个男人真蠢,如果不是阳性自己跟他说个什么劲儿。
    路连诚笑得有点傻。
    “明天请假,陪我去医院做检查。”韩火火吩咐他。
    “请假请假,必须请假,女王陛下的事比什么都重要。”
    当天晚上,路连诚小心翼翼地把韩火火抱在怀里,说,“咱们孩子以后叫什么名字好?”
    韩火火很服气,才两个月,都不一定成形,就开始想落地的事情了,“都还不知道性别,你那么着急干什么。”
    “医院也不会让你知道性别,可这有什么关系,咱们取一个男孩儿的,一个女孩儿的,总有一个用得上。”路连诚叹了一口气。
    “也有道理。”韩火火翻着手里的书,“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行。”于是,路连诚绞尽脑汁,穷尽毕生所学想好了两个名字。他当然不止准备这些,还买好了各种婴儿用品,喜滋滋地像全世界宣布,他要当爹了。
    几个月后,做产检时,医生告诉他,“可不是一个,是两个哦,双胞胎。”
    他又高兴疯了,照着前面买的东西又来了一套,再次喜滋滋地像全世界宣布,他要当两个孩子的爹了。
    韩火火看着他那傻样,心里有点纳闷儿,不是说女人一孕傻三年吗,怎么现在怀孕的是她,傻的却是路连诚呢。
    可劲儿傻吧,没关系,她的男人,她来宠。
    她坐在阳台上安安静静地看书,路连诚在客厅和常青红开心地讨论还要置办些什么婴儿用品,常一诺坐在地摊上玩他新得到的变形金刚,汪曼妮在卧室直播她的化妆品……
    她想……这天儿总算是暖和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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