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他像极了一只遍体鳞伤的小兽,小心翼翼地靠近自己的父亲。
    他有些紧张,也有些忐忑,害怕自己逾越了,会惹父亲生气。
    也担心自己的失败会令父亲失望。
    萧戟没将手抽出来,而是抬起拇指,轻轻抚了抚他鬓角:“你们做得很好。”
    萧家的儿郎不仅要有赴死的决心,也要有敢于面对失败的勇气。
    萧恩闭上眼,滚烫的热泪自眼角落了下来。
    马车继续前行。
    东夷王被龙一点了穴,也在昏睡。
    帘子外,一身侍卫打扮的东夷小公主一边驾着马车,一边问:“我方才忘记问了,你们把东夷王与圣女掳走了,公主呢?你们把她带上没有?”
    萧戟瞥了眼一旁盖着盖头、沉默了一路的新娘子,啊了一声,道:“糟糕!把秦风晚给忘了!她一定还在圣女殿的密室!”
    东夷小公主一个踉跄,险些将马车驾到阴沟里去:“啊?你们怎么办事的?怎么可以把公主忘在圣女殿啊?完了完了!我们刚抓了东夷王与圣女,公主就落在了他们手里!这、这、这……”
    马车里,新娘子死死地拽紧了手里的帕子,恨不能将其戳出一个洞来!
    萧!戟!
    还当你是认出了我!
    原来你、你、你竟是把我忘了!
    萧戟看着某人气得发抖的小身子,唇角一勾,装模作样地说道:“这可不能怪我,谁让我中了迷药,满脑子都是龙一,哪里还记得别人?”
    唰!
    新娘子手里的帕子终于被戳烂了!
    龙萌萌睁大了眸子,看着那张被戳烂的帕子,想了想,十分机智地坐到外面和东夷小公主一起驾马车去了。
    东夷小公主凑近龙一,小声问他:“萌萌,侯爷说的是真的吗?他真的把公主忘在圣女殿啦?”
    自打知晓了龙一的小名,她就喜欢这么叫他了。
    龙一在纠正她的称呼与回答她的问题之间纠结了零点一秒,随后皱眉说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东夷小公主:“……”
    他们回去路自然不可能一帆风顺,东夷的几位王子在小泉坡等不来他们,猜到他们是改道了,于是索性率兵去了前往东临关的必经之路,打算在那里对他们进行一次全面突击。
    这是不打算管东夷王死活了。
    王位谁不想要呢?当着文武大臣以及圣女殿众人的面,几位王子不敢公然违抗东夷王的命令。
    可事后他们拥有一整天的时间去设想,若是东夷王真的死了,他们几个的命运会怎样?
    自然,便有了这后续的夜袭。
    不过,就在他们打算乱箭射死马车上所有人时,常璟率兵赶到了。
    常璟一马当先,直捣黄龙,将东夷大军的阵型冲得七零八落。
    东夷人交给常璟对付,萧戟一行人回了军营。
    东夷小公主拿着解药去找萧铭,龙一将萧恩与萧泽带回了他们的营帐,又将东夷王嫌弃地扔进了雪地里。
    信阳公主气了一路,这会儿还在马车上咬牙切齿。
    萧戟压下翘起来的唇角,不咸不淡地说道:“军营到了,下车。”
    见她不动,又拿腔拿调地说,“怎么?还要本侯抱你下车?”
    信阳公主很生气,自己为了和他拜堂费了多大的心思,这家伙居然将自己忘在东夷了!
    还把东夷的圣女带回来了!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很好,她倒要看看,他想对东夷圣女做什么!
    她戴着盖头噔噔噔地下了马车!
    第988章 终得圆满(信阳vs萧戟侯)
    玉瑾听到军营的动静,着急忙慌地过来,她看见了站在营帐门口的侯爷,却没看见自家公主,不由担忧地问道:“侯爷,公主呢?”
    萧戟看了眼被甩得啪啪作响的帘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说:“本侯与圣女大婚,只顾着将圣女劫持回来,将你家公主忘在圣女殿了。”
    “什、什么?”
    玉瑾如遭雷击,目瞪口呆地看了萧戟一眼,天色太暗了,适才她又太慌,没去在意萧戟身上穿着红衣。
    与昭国新郎的喜服略有差别,可他这么一解释,就说得通了。
    她就说自家侯爷几时爱穿这么骚包的颜色了。
    帐篷里传来气到跺脚的小声音!
    萧戟冲玉瑾挤挤眼:“放心,圣女与东夷王在我们手里,他们不敢拿公主怎么样的。我们先按兵不动,他们等不及了,自会来找我们谈条件。”
    玉瑾又是一怔,随后什么都明白了。
    自家傻公主啊,又被侯爷给套路了吗?
    玉瑾没眼看了,明明冰雪聪明的一个人,到了侯爷这只老狐狸手里,愣是被吃得死死的。
    “那、奴婢需要准备什么吗?”她也学坏了。
    上道啊,玉瑾。
    萧戟满眼笑意,嘴上却一副漫不经心的语气:“备点热水吧,一会儿让圣女洗漱,再去让厨房做点吃的,圣女不吃辣,记得少放辣椒。”
    帐篷里已经不是跺脚的小声音了,是捶桌子的!
    玉瑾于心不忍:侯爷您别太过分。
    “知道了,去吧。”萧戟压下笑意,转身进了营帐。
    营帐里被玉瑾仔细收拾过,添置了些家具,又换了更为柔软暖和的被褥。
    信阳公主此时就坐在铺了棉絮垫子的凳子上,从头到脚散发着要杀了萧戟的气场。
    东夷的喜服是有兜的,隐在两侧的褶缝中。
    萧戟双手插兜,纨绔不羁地走到信阳公主身边坐下:“圣女,舟车劳顿,可辛苦啊?”
    我被关在圣女殿,你却只知道关心圣女!
    我若是有龙一的武功,你已经没了命!
    萧戟实在是快要绷不住了,唇角翘得压不下去,所幸她戴着盖头也看不见。
    他起身,不知在帐篷里捣鼓了些什么,似是点了蜡烛,信阳公主感觉地上有光了。
    萧戟轻声道:“方才拜堂时,夫人如此虔诚,倒是萧某怠慢了。萧某心中有愧,日后定不负夫人。”
    都、叫、上、夫、人、了!
    你都没这么叫过我!
    信阳公主几十年的从容淡定在这一刻粉碎得干干净净,她终于被气成了一只小小炸毛鸡。
    她唰的抬起手来,就要去掀了盖头与他摊牌,并且告诉他,自此她将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哪知手还才抬到一半,被萧戟的大掌轻轻扣住了。
    萧戟道:“新婚之夜的盖头,该由为夫来揭。”
    “侯爷,热水来了。”
    门外响起了玉瑾的禀报声。
    “拿进来。”萧戟说。
    玉瑾将一盆热水端了进来,又转身去拿了一盒点心过来:“饭菜没那么快,侯爷与……咳,你们两个先填填肚子。”
    她离开后,信阳公主继续发火。
    却忽然,一个奇怪的东西映入了她的眼底。
    似乎有点熟悉,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不等她想起什么,盖头被揭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迷人的脸,一如多年前的新婚之夜,那个穿着喜服、用玉如意挑开她盖头的少年。
    他的脸上有了岁月沉淀的风华,但眼底的期待与欣喜并没有丝毫改变。
    他含笑看着她,带着不被岁月侵蚀的纯澈与美好,当然也多了一分成熟内敛的霸道。
    信阳公主一愣。
    有那么一瞬,她感觉自己回到了二十年前。
    二人较二十年前更多的是气质上的变化,时光似乎在某种程度上遗忘了二人,她依旧貌美如昨,他也仍清隽倜傥。
    “你……”
    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喉咙里竟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她又低头看向他手中的东西。
    难怪眼熟,原来是玉如意。
    她再傻,这会儿也会过意了,他方才挑开她的盖头后,完全没有任何震惊的神色,说明他知道盖头下是她。
    这家伙,一路上竟是在逗她么?
    她觉得这样做也不对,很想生生他的气,可她看着他一如当年的眼神,又看着他手中的玉如意,以及……不知何时被点在桌上的龙凤香烛,心头不自觉地涌上一层动容。
    “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她低声问。
    “你说这个啊。”萧戟笑着看了手中的玉如意,说道,“路上,快到军营的时候在镇子上停了下。”
    马车停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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