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
    “救人,快救人!止血,妈的医药箱在哪里,快提过来,快——!”
    周围开始变得无比混乱,脚步声,嘶吼声……
    沈辞微微侧头,透过交织乱窜的人群,视线最后定格在了一个方向。
    所有的画面似乎都停了,视线尽头,他只看到一个女人。
    她形同枯槁,同样满身是伤。她的十指沾着泥土,脚上的鞋子也被跑没了,那一刻沈辞才忽然明白过来,是她逃了出去,是她用最快的速度,将警察带到了这个方位来。
    他一直想要保护她,想彻底拥有她。可是最终,却是她把他撑起,用她瘦弱的双手,用她顽强不屈的心。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不曾遇见光。
    她是他灰暗的生命中独有的一束光,从他十七岁开始,一直被他小心翼翼地藏在内心最深处。
    他最终把她奉作神明。都说神明不可亵渎,唯他至死不信,哪怕身陷泥沼,依旧想要将她从高高在上的神坛上拉下来,混上和他一样的气息和浊气。
    带着最后一点执念,沈辞艰难地朝衣末的方向爬了过去。衣末一开始站在原地没动,十步的距离,他向她爬过九步,最后那一步,衣末通红着双眼,主动朝他踏进。
    她蹲身抱住了他。
    沈辞咧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喉间突然有铁锈味在蔓延,沈辞偏过头去,哇的一下,朝旁吐出一大口血。
    周围的人影似乎变得更乱了,可是谁都没有上前打扰他们。
    沈辞躺在衣末的怀里,兴许是觉得累,开始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面容堪称平静,手却出卖了他,紧紧揪着她的衣角,就像一个害怕被遗弃的小孩。
    他冲她张了张嘴,喉咙被喷涌而出的血流哽断,他却没有放弃,还是说:“衣末,教……教我……”
    衣末一下子就听懂了。都到这个时候了,他竟然……竟然还……
    她终于哭了出来,往日里一直纠结于心的那些怨愤,那些仇恨,一瞬之间,全都没了。
    她终于想起了他的那些好,想起他为了她只身一人来到宁城,想起他那条一直不敢再送出的项链,想起在那无数个深夜,他会一边亲吻她,一边说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荤话……
    他至今都没真正碰过她,他本有很多机会,可他最终都选择尊重她的意愿。
    他说那样也好,可以把最好的留到最后。他还说,等他病再好点,他就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过来娶她,到时候他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衣末名花有主,是他沈辞一个人的美娇娘。
    可他却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跟他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他明明高不可攀,却因她变得那么自卑,最后的愿望,竟然是让她教他……
    他不应该变成这个样子。可她却无能为力。
    人在生命面前,永远都是无能为力。
    衣末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她紧紧抱着他,感受到他的目光越来越涣散,她用力点头,告诉他说:【好,我教你。】
    沈辞终于安下心来,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弥留之际,他的耳畔早就听不见任何声音,身体的感觉也渐渐丧失,可他依旧能够感受到,衣末将他抱得很紧很紧。
    眼前的景象开始产生重影,沈辞的瞳孔慢慢缩小,黑暗彻底到来之前,他困难张着唇,对着衣末,说了最后三个字——
    对不起。
    对不起,我花了许多的时间,做了许多的错事,依旧没能学会如何去爱你。
    好在一切都不算太晚,因为最后那一刻,我终于看见你说,你愿意教我了。
    化工厂外,天际开始破晓,黎明终于到来。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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