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些,莫让火星溅到。”
    他哑着声开口提醒,说出进屋后的第一句话。
    “嗯。”月芙仍旧低着头,淡淡应一声,嗓音好像也比往日多了一丝沙哑。
    她一点也没像过去那样,对他小心又主动,简单的一个字后,就再没了动静,整个人也显得恹恹的。
    赵恒没来由的有点慌神,生怕自己昨晚的那番话太过无情,伤了她的心。
    他有些想看看她的脸,却又不敢碰她,只好看向留下的那大半块胡饼,轻声问:“怎么吃得这么少?这里的饭食虽不够精致丰盛,到好歹也要注意身子。还要在这儿多留一日呢。”
    “多谢殿下提醒。”月芙这时才抬起头看向他,既没接受他的劝说,也没拒绝,“不知殿下过来,所为何事?”
    赵恒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庞。
    略显苍白的肤色,红肿的眼眶,眼底淡淡的乌青,也不知是不是同他一样,彻夜未眠。
    “我……”他感到心口一阵疼痛,喉咙也跟着哽了哽,才继续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同你说几句话。”
    “殿下还想说昨晚的事吗?”月芙的语调依旧淡淡的,没太多起伏,原本的迫切,好似在一夜之间尽数平复。
    “是。”赵恒觉得越发忐忑,“昨晚,我口不择言,说得有些重,盼你不要因此伤心难过。我——”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月芙忽然打断。
    “殿下多虑了。”她用近乎冷淡的目光看着他,面上却露出得体的笑容,“昨夜,我辗转难眠,想了一整夜,现下已想通了。殿下说得对,的确是我一时冲动,才会提出这样荒唐的要求。殿下放心,以后,不会了。”
    说完,她又低下头,不再看他。
    赵恒挂怀了一整夜的心事,酝酿了一早上的情绪,都被她突如其来的转变打得措手不及。
    “是吗?”他艰难地笑了笑,仿佛松了一口气,可心里除却松懈,还有一种夹杂着难堪和失落的情绪,“那便好。”
    将满腔的话咽下去,他似乎已经没理由再留在这儿,只好又说了一句“多保重”,便起身告辞。
    临去时,月芙忽然喊住他。
    “殿下,天寒地冻,我让轩馆的仆役们去取了藏酒,夜里请诸位侍卫们喝酒,暖一暖身子,以表谢意,不知能否求得殿下的允许?”
    “自然。今日我本就许他们休整一整日,夜里由沈娘子安排就好。”
    赵恒说完,快步走了出去,完全没看见月芙眼神中的变化。
    ……
    一整个白日都过得波澜不惊。
    月芙与赵恒两个都各自在自己的屋中待着,再没说过话。得了一日空闲的侍卫们则挤在几间屋子里,或坐或躺,说说笑笑,玩玩闹闹,难得的轻松愉快。
    一直到傍晚,雪终于渐渐停了。
    轩馆的仆役们在屋前的廊庑下升起篝火,又抬着三头羊上来,当场宰杀,架到架子上炙烤。
    油脂从肉中渗出,向下滴落,落到燃烧的松木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不一会儿,香味便弥漫开来。
    侍卫们纷纷被吸引过来,问过仆役们才知道,原来是沈娘子为了答谢他们,特意让人准备的。因馆中除了十几头羊,没什么新鲜的食材,便干脆做了炙全羊。
    好在,仓中存了不久前才送来的十几坛好酒,足能让众人畅饮一番。
    再配上几样下酒的小菜,对常年留守边关的将士们而言,格外熟悉。
    他们个个兴高采烈,却没有直接上前吃起来喝起来,而是让杨松去将赵恒也请来,得了他的允许,才放开手脚,尽情吃喝。
    冰天雪地间,气氛逐渐热烈起来。众人仿佛回到了大西北的冬日,一时既感慨,又欢乐。
    赵恒自然没被轻易放过,和每一回的军中欢宴一样,被将士们拉着,灌下一碗又一碗酒。
    到最后,连轩馆中的几名仆役也忍不住喝了几杯。
    只有月芙,带着素秋、桂娘两人留在屋里没有出去。
    她只让三名家仆和车夫去了前面,代她向侍卫们道谢,再与他们喝几杯,自己则只是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她听见大声地笑闹抚掌,也听见此起彼伏的劝酒声,还有或高亢嘹亮,或苍凉悠远的高歌声。
    这些声音一直持续到亥时,才渐渐静下去。
    几乎所有人都喝了酒,三五结队地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几名未醉的仆役想上前搀扶赵恒,却把他唤去照顾其他的侍卫们了。
    一直一切动静都归于平静,再没人走动时,月芙才在屋里更衣,披上一件厚实的大氅,悄悄地进了赵恒的屋中。
    屋里漆黑一片,只有门开了又关的声响。
    赵恒虽喝了不少酒,却并未完全昏睡过去,依然保持着敏锐的意识,立刻从床上一跃而起,喝问道:“什么人!”
    月芙吓了一跳,整个人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今晚的一切,都是她的刻意安排。
    因为雪天,她才能滞留此处,得到和赵恒相处的时间。
    可是,也因为雪天,她没法借助其他手段达到目的,唯一能利用的只有酒。
    白日,她特意让身边的几名家仆去打听过侍卫们在边塞时军中宴饮的情形,得知赵恒与他们关系亲近,既是主仆,也是兄弟,总是会被他们拉着一起喝酒,直喝到半醉方休。
    于是,她才装作已然想通的样子,让他放松警惕,再借要感谢侍卫们的缘由,请众人喝酒。
    她分明以担心为由,让一名家仆又去看过一眼,的确看到赵恒行走时已有些摇晃,正是醉得不轻的样子,哪知她才进屋,就被他跳起来喝住了。
    “殿下醉了,奴、奴是来照顾殿下的。”
    她惊疑不定,先装作侍女,试探一番。
    赵恒仍站在原地,身形一动不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只能通过他隐约的急速起伏的轮廓看出仍未放松警戒。
    “这里不需要人照顾!”
    月芙一窒,随即慢慢舒了一口气。他果然醉了,连她的声音也没听出来,甚至忘了他们还在轩馆中,除了几个仆役,根本没有侍女。
    “是,奴很快就出去,只是得先看看殿下的情况。”她说着,一步一步,慢慢走近。
    赵恒的身子晃了晃,却依然屹立着,继续喝道:“不需要!你立刻出去!”
    月芙停下脚步,想了想,换上自己面对他时,用过得最多的,温柔又楚楚可怜的语气,轻声道:“殿下,是我呀,我是阿芙呀,殿下不认识阿芙了吗?”
    果然,赵恒的身影起伏渐渐变缓,好像愣住了,好半晌才喃喃道:“阿芙?你是阿芙?”
    “是呀,我是阿芙。夜太黑,我走近些,让殿下看清楚。”月芙说着,慢慢地,一步步继续往他的方向去。
    这一次,赵恒没再阻止,任由她走到自己的面前。
    黯淡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照进来,照在她美丽的脸庞上,皎洁而宁静。
    “殿下,认出来了吗?”
    她仰着脸,对上赵恒难得混沌的视线,让他能看清楚。
    “认出来了,是你。”他渐渐安静下来,伸出一只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可还没触碰到,又收了回去,“你怎么能在我的屋里?快回去吧。”
    他说完,转过身去,不再面对她。只是这么一两步,他的身形又开始摇晃。
    月芙赶紧扶着他,让他在床边坐下,再转到他的面前,在脚踏上直接跪坐下来。
    “殿下喝醉了,这是殿下的屋子,也是我的屋子呀,要我回哪里去呢?”
    赵恒被她的话说得云里雾里,满眼困惑:“这里怎么是你的屋子,是我们的屋子?”
    “是啊,我们都住在这间屋子里。殿下醉糊涂了。”月芙说着,试探着伸出手,轻轻放在他的腰带上,小心翼翼地解。
    “你为何要解我的衣带?阿芙,你总是这样。”赵恒盯着腰间的手,紧皱着眉,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继续。
    月芙想了想,用另一只手将披在外的大氅解开,丢在一旁。
    大氅的底下,她只穿了一件极薄的外衫,除此之外,便是空空荡荡。
    赵恒还攥着她的一只手腕,她干脆带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领口。
    “我不解殿下的衣带了。”
    赵恒手上的力气渐渐松了,怔忡地看着她的双眸,有些不知所措。
    月芙灵巧的双手开始握住他的几根手指,将自己的衣带解开。
    她半跪着直起身子,外面的那件薄衫便顺着肩上的肌肤滑落下去。
    黑暗之中,微光朦胧,勾勒出她美丽动人的身段。
    赵恒已经完全呆住了。
    “不行,不能,我——”
    他话没说完,月芙已经扑进他的怀里。
    到底喝醉了,他使不上太多力气,一时没稳住,往后仰去,被她压倒在床上。
    作者有话说:
    注意他喝了酒。没写到预计的那么多,太困了,大热的天,堪比夏天,我居然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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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清醒
    月芙紧张极了。
    黑暗里, 她趴在赵恒的身上,大气也不敢喘,只是睁大眼睛, 努力想看清他的反应。
    赵恒仍然呆楞着, 似乎有些迷糊,也有些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
    黯淡的月色下, 她的肌肤与发丝被镀上一层珍珠一般的光泽,莹莹的,柔润而光滑。
    他对上她的视线, 不自觉地伸出手, 触到她的腰肢,慢慢地摩挲。
    月芙轻轻颤了一下,不住扭动起来。她怕极了赵恒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 一反应过来,立刻将脸贴在他的脖颈边, 一边磨蹭, 一边胡乱地解他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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