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独孤默犹如落在恶狼口中的绵羊,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吻而已, 却没想到紧跟着他的衣服便被扒了, 姜大爷毫无女子的矜持, 让人很难不怀疑她是蓄谋已久。
    “你等等——”
    “等什么等?”曾经叱咤疆场的姜大爷美色当前, 耐心全无,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战场,而她富有攻击性的个性将独孤默压制的死死的,他也曾经试着反抗,想要逃离她的魔爪:“不语,你我还未成亲……”
    读书人一到关键时刻就想讲道理,姜大爷却无赖惯了,向来纵情任性,甚至还咬了下他的耳珠,轻笑道:“独孤公子不是说要自荐枕席吗?难道反悔了?”
    独孤默:“……”看在你心情不好丢了爵位的份上,我让着你!
    他在心里默默替姜不语找着理由,实则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只有举手投降的份儿。
    姜大爷对他的迁就才不领情,对待降兵毫不容情,如狂风过境般攻城掠地,独孤默只差咬着被角哭泣了。
    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
    此兵还是贼兵,忽悠拿人耍无赖都拿手,唯独不跟他讲道理。
    第二天,独孤默顶着高妈妈意味深长的目光,接过她老人家递上来的补汤,暗暗怀疑高妈妈偷听壁角,不然何以接过空碗,还要补上一句:“公子身子是有些弱,大爷向来无法无天,常年练武也有些没轻没重,您多包涵!”
    阁老府里的长公子呢,也别欺负的太惨了!
    独孤默:“……”
    经此一事,姜大爷好像忽然想明白了,她连日来的低烧奇迹般的退去了,整个人神清气爽,吃完饭便张罗着要带独孤默出门去玩。
    “你来幽州三年,真正无事闲逛的时候极少,不如咱们就在幽州城里好好玩几日。”
    昨儿京里的圣旨已经进了城,皇帝令武安侯查清楚金守忠之罪行,押送一干犯人入京,并令六皇子李恪掌幽州军。
    武安侯派人来传话,既然独孤默也要回京,不如大家结伴同行,路上也有人可聊天解闷。
    姜不语已经替独孤默答应了下来,大约过个三五日,武安侯便要入京了。
    独孤默也知道不能再拖了,召他回京的不是独孤玉衡,而是皇帝陛下。
    两人相伴一夜,独孤默满腔离愁别绪,可姜大爷却似乎极为高兴,一点都不为离别伤感,白日带着他满幽州城乱转,吃了不少新鲜小吃,还去听了一场《银簪记》,以过来人的身份对他写的话本子大加评判:“你现在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写的不大好,还是我修改的好?”
    独孤默被她一句话撩拨的面红过耳,轻扯了下她的袖子,轻声责道:“大天白日你说什么胡话?”
    姜大爷认错及时:“好好我不说,留着晚上说!”
    她说到做到,夜晚在床榻间胡闹之时,果然多了不少花样。
    独孤默深深怀疑:“……你哪儿学来的?”
    姜大爷对自己过往的风流艳史毫不避讳:“你当我这些年如意馆是白逛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又坏笑着说:“你读的是圣贤之书,我读的可不止话本子,要不要送你几本?”
    独孤默:“……”
    自从遇到姜大爷,他从前清心寡欲的生活一去不复返。
    离开幽州城的前夜,姜不语带着独孤默爬上侯府最高的屋顶,顶着冷风说:“上次成亲,刘巧匠做了许多烟花,可惜当时忙着平叛,都没功夫细瞧,现下有时间了,我前些日子派人重新订了一批,算是为你送行吧。”
    她话音刚落,远处烟花便腾的升空了,幽州城内尽在烟花的照耀之下,他对着她那张忽然正经起来的脸,一句话不由脱口而出:“要不……我就留在幽州城,不走了可好?”
    姜大爷斜睨了他一眼,道:“一千两银子!我整整花了一千两银子为你送行,把刘巧匠家库存的烟花全都包圆了,结果你说你不走了?逗我玩是吧?大丈夫志在四方,别娘们唧唧拿不起放不下!”
    独孤默:“……”
    他满腹离情都抵不过姜大爷煞风景的本领,只能默默仰头看烟花,最后没头没脑说一句:“你等我!”至于等多久,他也不知道。
    姜大爷“嗤”的笑出声来:“你当我是戏本子里苦守寒窑的王宝钏啊?你我在一起时开开心心,不负相识一场缘份,离开之时你也只管奔着自己的锦绣前程而去,别想着幽州城内还有人痴痴等你!”
    她意气风发,对着再次升腾而起的烟花宣布雄心壮志:“爷这一辈子总要多收几个俊俏少年郎,方不负风流之名。你也别担心走了之后我会无聊,日子总能快快活活过下去的。”
    独孤默听她描绘自己未来的生活,没有他就算了,竟然还想着别的少年郎,当下面若冰霜,气的封住了她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万幸此刻一朵烟花刚落,院子里黑漆漆的,仆人们都已经去睡了,无人瞧见。
    姜大爷内心暗暗反省:这孩子会不会被我拐带坏了?
    次日,幽州府衙前最宽阔的街道上站了两排衣甲鲜明的军士,武安侯与邓刺史道别,等着手下人将人犯从牢房里押出来,窦卓与金守忠后院的女眷们也尽数被塞进囚车,连同半疯的金不离、杨力及金余的家眷等等。
    囚车从街头排到了街尾,又陆续往前走,等到装着金守忠的囚车到了城外,最后一名囚犯才从牢房里被押出来,被士兵粗鲁的塞进了囚车。
    姜不语在城外送行,将她那辆宽大舒适的世子车驾送了给独孤默,陪伴独孤默回京的还有她送的长琴、被关在笼子里的小灰,马车旁边的小黑。
    独孤玉衡派人来接独孤默,原本是怕他一个人贸然上路,万一半路遇上赵躬一案的漏网之鱼前来寻仇,特意找人借了几名武师,谁知独孤默与武安侯随行,几名武师不由松了一口气,暗暗觉得闭着眼睛睡着也能安安稳稳到达京城。
    离别在即,姜大爷总算收了她那副浪荡模样,正经了许多,隔着车窗道:“阿默,我如今可是庶民,脾气又不大好,万一哪天惹了祸,还指望着你捞人呢。你可得好好当官,步步高升啊。”
    独孤默满目柔情,凝视着她。
    他说:“好!”
    不远处,金守忠半躺在囚车里,断腿跟手指疼的一刻都不得安宁,这几日他时常回想这些年的日子,原来权势富贵一场梦。
    武安侯骑马赶来,见独孤默车驾舒适,将马缰扔给亲卫,直接上了独孤默的车,顿时被里面华丽的陈设给惊到了,从坐垫到被褥枕头无一不精美,还有固定在马车里面的暖炉茶具,可能是怕他闷,连固定在车上的棋盘都准备好了,那棋子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按上去吧嗒一声,便牢牢吸在了棋盘之上。
    马车动起来之后,独孤默向车窗外的人招手挥别,颇为失落,过得片刻才想起来问一句:“侯爷可要吃些点心?”
    武安侯环顾四周,小桌空空如也,奇道:“哪里有点心?”
    独孤默拉开车厢四壁隐藏的好几个暗屉,各个都装的满满登登,干果蜜饯零嘴点心琳琅满目,在投喂一项上,姜大爷从来不落人后。
    武安侯感叹道:“阁老想的真周到,长途跋涉专门送了马车过来。”他这时候才察觉:“咦,这马车行驶平稳,减震不错啊。”
    独孤默来时孑然一身,扛着重枷失意消沉,也是在冬日到达的幽州,离开的时候乘着那人的马车,车里装着她满满当当的心意,满腹情思缠绕,惆怅难解。
    那人嘴里从来没一句真话,想要听她一句真心话比登天还难,可她所有隐藏在嬉皮笑脸背后暗暗的体贴关心,无不透露着真心真意。
    相思比路还长。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本卷就完啦,然后就到第三卷 啦,今天只有两更,明天我早点写,晚安。
    另外——咱评论区含蓄委婉点啊,别招来审**核,严正申明:我可没开车!!
    坚决不承认!!!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oynama 10瓶;nuomituz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李恪接到圣旨之后, 便入幽州大营任职,收拾金守忠留下来的烂摊子,重新核查各营将士军籍。
    有追随金守忠造反的乱臣贼子便消了军籍, 而跟随姜不语平叛的死难将士则要核实之后发放抚恤金, 再加之还有掌营将军跟着造反的, 还得重新安排人员调度。
    金守忠吃空饷造成营内帐务混乱,他手边连个得用的人也没有, 而原来管帐务的书吏以及军需人员全都以附逆的罪名被带走了,他忙的数日之内连个睡觉的功夫都没有。
    等到这日中午总算得空能偷半日的懒,才想起问一句身边侍候的亲卫:“阿默几时回京?本王还得抽空去送送他。”
    亲卫面有难色:“殿下,独孤公子前两日已经回京了。”
    李恪睡眠严重不足, 诸事繁忙, 军中刺儿头本来就多, 加之他不熟悉军务,千头万绪不知从何下手, 如同抽着一团乱线, 扯出一根线头还未理顺又不小心扯出四五根乱线头, 连带着脾气也跟着见涨,当下骂道:“你们是怎么当差的?阿默要回京, 竟不知告诉我一声。”
    亲卫嗫嚅道:“属下在殿下耳边提过一句,您当时‘嗯’了一声。”
    李恪回想一下,好像亲卫是在耳边说了句话, 他当时忙着查帐,一心八用还在同时考虑别的几件事, 亲卫的话在他耳朵边打了个旋儿轻轻消散, 压根没存进脑里。
    “本王忘了, 你们也不知提醒, 要你们何用?”
    李恪劈头盖脸臭骂了亲卫一顿,顶着漫天大雪骑马回侯府休息,呛了一肚子的冷风,差点冻成一根人形立柱,这时候想起他的马车,遣亲卫去隔壁院寻姜不语讨要。
    片刻之后,亲卫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姜不语。
    姜不语这两日忙着搬家,高妈妈恨不得把整个明轩堂照原样搬过去,一院子人都忙的团团转,唯有大肚孕妇姜不言得到特殊照顾,只需要坐在火盆边歇着。
    姜不语倒是想偷懒,以陪伴长姐为名坐下不过片刻,高妈妈就扯着嗓子喊:“大爷你也别闲着,赶紧来收拾你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
    她房里博古架上摆的不是古董瓷器,玉器摆件,而是每次出去玩随手淘来的小玩意儿,有时候是块形状奇特的石头,有时候是外面手艺人捏的泥偶,还有一组行乐泥偶,是她跟一帮狐朋狗友们去外面踏青,花了大价钱将泥人吴劫上马车,让他亲临现场照捏的,也算是快乐时光的见证。
    上次橙丝打扫,不小心将邓利云的小泥人弄断了一条胳膊,惹的姜不语很不开心,此后便不情愿丫环们动她博古架上的小摆件,都是老成可靠的高妈妈亲自拭擦。
    高妈妈对她的古怪癖好多有容让,大约在内心里觉得她不能像同龄女郎们一样摆弄胭脂花粉首饰衣裙,已经是人生之中一大遗憾,喜欢外面捡回来的“破烂”玩意儿,也算是一种移情作用。
    不过眼下搬家忙乱,高妈妈犹如明轩堂里的大帅,指挥着丫环小厮各司其职,也没功夫理她那些小玩意儿,只能委屈姜大爷亲力亲为了。
    姜不语坐在火盆边拿着一把毛栗子挨个切口子,姜不言负责挨个埋进火盆里,一边感受着胎儿的跳动,一边忧心忡忡:“你姐夫回府都半天了,也不见派人捎个口信回来。”
    自婚宴当日至今,他们夫妇未曾回过家,姜不言倒是想跟丈夫一起回去,但邓嘉毓觉得回去之后迎接他们的很可能是一场暴风雨,妻子肚大如箩,万一听了进到心里去,伤神就不好了。于是以“帮衬搬家”为由留她在侯府,独自回去面对双亲的暴风雨,只等家中风平浪静再来接她。
    姜不语切毛栗子正起劲,闻言头也不抬:“关起门来是一家子,邓大人难道还能把姐夫给大卸八块啊?你可是白担心了。姐夫没消息便是好消息,万一邓府下人冲进来说刺史大人正在执行家法,要给姐夫几十棍子,那时候长姐你出马也不迟啊。”
    她俏皮一笑:“重要人物总是最后一个出场。”
    姜不言:“……”
    她察颜观色,很想在姜不语面上瞧出一点独孤默离开之后的感伤,但很遗憾的是,姜不语大约生就一副铁石心肠,笑的没心没肺,还能出言开解她,看来没什么大碍。
    高妈妈正催着姜大爷干活,她跟粘在火盆边似的不挪窝,结果听到六皇子派人来问马车,顿时色变。
    姜不言问:“怎么了?”
    姜不语凑在她耳边说:“闯祸了,六皇子的马车被我拆了还没装起来。”
    姜不言:“……”
    姜不语硬着头皮过去,见到李恪先发制人:“殿下怎的想起马车来了?”
    李恪刚泡了个热水澡,暗叹营里不是人呆的地儿,他从小在宫中长大,吃穿用度无一不精,结果来到边关苦寒之地,为了与营中官兵拉近距离,坚决不吃小灶,跟着众人吃了几日大锅饭,只觉得饭食粗糙的如同喂猪难以下咽。但营中官兵吃的热火朝天,有时候为着一块肥肉就差在饭厅里上演全武行,他只能随便划拉几口饱腹,不觉间已瘦了一大圈。
    这时候见到披着狐裘揣着皮手筒,打扮的如同富家公子般的姜不语,竟觉得她虽被贬为庶民,却不必寒冬腊月再往营里跑,倒是比他这个皇子还要舒服,当即道:“刚到幽州你不是怕本王暴露身份把马车带走了吗?现下外面冰天雪地,骑马回来冻的本王半天回不了神,回营之时可再也不骑马了,赶紧把本王的马车还回来。”
    姜不语一副忠臣良将的嘴脸苦苦劝他:“殿下初掌幽州军,可不知道那帮刺儿头有多难收服。我当时在各营流转一路打过去,才让他们放下成见。殿下细皮嫩肉一瞧就是个矜贵的主儿,本来就不通军务,还被他们按在营里打过,既然走不通以武力树立权威的路子,剩下的便只有同甘共苦这一条路可走了。您那皇子车驾太过招摇,真坐着回营,说不定会让营里将士们犯嘀咕,觉得殿下说好的要与大家同苦共苦只是做做样子。”
    她还大义凛然反问李恪:“殿下想想出营巡边的将士们,哪个不是顶风冒雪在外面,难道都要找豪华马车来坐?”最后她提出自己的解决方案:“小人觉得吧,要不……给您找辆灰篷马车?虽然没有皇子车驾舒服,但也没那么打眼不是?”
    李恪与她斗智斗勇不止一回,虽然因为逆贼一案生出敬意,但姜不语这人很难让人长时间保持对她的敬重,他不由狐疑道:“你推三阻四,不会把我的马车拆了当柴烧了吧?”
    姜不语陪笑:“哪儿能烧呢?”奋起直拍马屁:“殿下洞若观火,小人佩服!”
    李恪沉下脸来,吓唬她:“别废话,老实说,你不会真拆了吧?”
    姜不语期期艾艾:“……拆是拆了,也没烧,就……还没装起来。”依靠皇子马车的减震技术,她工坊的匠人们改装了原来的世子车驾,减震级别提高不少,才能让独孤默舒舒服服回京。
    “狗胆包天你!”李恪气恼不已,但转念一想已有了对付这无赖的办法,面上凝起寒霜率先往外走:“带本王去瞧瞧,就算是拆成碎木头,本王也要见到。”
    姜不语大冷天被迫带着李恪坐着一辆不起眼的灰篷马车里前去工坊,匠人们数月不见她,纷纷来见礼,七嘴八舌向她汇报近几个月的劳动成果。
    “爷,宫里的匠人果然精妙,老孙头照着拆了的马车仿制了好几辆,形制是普通马车,但减震效果极好,若是有那怀了孕的妇人或者上了年纪怕颠的太太们坐,也能舒服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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