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娴微微颔首:“决定了。”
    季书双手放在膝上,广袖平铺在腿上:“我倒是从未看清过你。明明在下界时,你一心想要坐上我的位置,主宰魔道成为至尊。来了中千界后,你成为煦帝,更是以一己之力将容国推向兴盛。但你却急流勇退,禅位给太子昊。”
    他直视着容娴的眼睛,不解的问:“你究竟如何想的,明明看上去对权势很是热衷,但扔下时却也毫不留恋。”
    容娴单手托腮,笑吟吟道:“老师想知道,弟子总是愿意为您解惑的。”
    她眸色深深,眼底霸道强横的掌控欲令人胆寒:“无论是魔道至尊的地位还是如今容朝帝王的地位,我一开始确实想要。那是我不愿有人立于我头上。换句话说,我喜欢的并非权势,而是权势带来的绝对自由。”
    “一旦有人束缚了我,我便摧毁他。当那权势成为束缚,我便抛弃它。就是这么简单。”容娴下了一个定论。
    季书神色不变,瞳孔却猛地缩了下。
    绝对自由吗?
    可活在这世间,又有几分能得自由。
    便是他也受佛宗制约,也会为了属下去谋算他不屑于谋算的东西。会为了资源、地盘一切的东西去谋划。而那些东西反过来也限制了他的自由。
    季书叹息道:“今日我才知道,你竟这般想法。”
    他好奇问道:“那你做到了吗?”
    容娴脸色一沉,没有说话。
    季书:……懂了。
    但他却又更多的不解了。
    “你不是都放弃容国了吗?还有谁能限制你的绝对自由?”他问道。
    面对曾经的老师,容娴倒也没有隐瞒,她直言道:“大千界能限制我的人实在太多了。”
    “所以?”他预感到隐隐有些不妙。
    容娴认真说道:“我准备掀了桌子,让大千界按照我的心意走。”
    季书:“你这是与天下为敌。”
    容娴站起身踱步来他面前,微微弯下腰,慢条斯理道:“又不是没这么干过,老师何必大惊小怪。”
    她说话时,唇角勾出一抹讥诮的弧度,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倨傲和张扬,一直从眼底漾到了眉梢,没有半点遮掩。
    季书:“……”你这么勇,当师父的我居然才知道。
    “我听说同舟与太女也已飞升,你不怕他们受你牵连吗?”季书问道。
    容娴唇角抿开一抹笑,她的笑是居高临下,带着七分冷然,还有三分高深莫测。
    “他们若不能从我的麻烦中脱身,便证明与我无缘。”她笑眯眯的说着让人浑身发寒的话,“若真死了,大不了我为他们报仇便是。”
    季书意味不明道:“你倒是有情有义。”
    容娴假装没听出来这话里的讽刺,转而说道:“师尊今日来只是问弟子禅位之事?”
    季书站起身道:“不,我是来辞行的。”
    他本该在容王朝升品成为皇朝时便辞行的,不过当时觉得弟子所属的大容仙朝很有意思,便停留了一段时间,日日与国师、姜少城主等人在一起,没想到最后等到了煦帝禅位的消息。
    这真是恍如晴天惊雷,万万没有想到。
    煦帝禅位之后,新帝登基,容国怕还有一番折腾,他早早离开了这是非之地也落得个清净。
    季书要离去,容娴并没有阻止。
    她与这位师父的因果各有各的道途,能互不干扰便是给了曾经师徒情分的面子。
    季书的到来和离去像是打开了禁忌,大夏、大魏、大周、三大道场、四大世家、佛宗、太玄宗、无极剑宗等等势力之主都派遣了一具化身前来。
    他们需要试探出煦帝的真实想法,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直到容娴将他们集中在一起,说了一句准备飞升,并前往大千界寻找夫君和女儿时,他们才消停了。
    无论心里想什么,但面上他们都表现出相信了这个理由的姿态。
    其实理由不理由的不重要,他们只要确定煦帝会离开便满足了。
    自从容娴即将离开中千界的消息传出去后,整个中千界都陷入一片和谐中,连个小打小闹的都不曾有。
    唯恐出了什么事让煦帝看不过眼,她决定管管再走,或者干脆不走了呢?
    这种恐怖的可能性还是直接从根源上抹去吧。
    为此他们还请了天机阁与星辰阁来卜算天机,一旦何处势力搞事,便直接以雷霆之势扑灭,务必让煦帝安安心心的走。
    因而这段时间,中千界可谓是从未见过的和平。
    便是容娴在禅位前一日出关后从探看司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也不由得感慨:“他们这是将我当成了核弹,唯恐我离开前先把中千界炸了。”
    华琨虽听不懂核弹是何物,但从陛下嘴里冒出来的话,他习以为常的顾虑了听不懂的话,抓紧了中心思想回道:“这说明陛下威震天下。”
    容娴笑了笑,问道:“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陛下放心,一切都没有问题。”华琨神色肃然道。
    哪怕曾经有些小问题,也在各大势力来访使团的‘热情帮助’下解决了。
    第981章 曦皇
    正处于皇位米浇根。容娴出关当日,所有人都看到容国乾京上空巨大天柱旁边,新生的还算稚嫩的天柱正在生成,它的力量与原本天柱相连,或者说是原本天柱将自身力量输送到新天柱上。
    随着原天柱的动作,新生天柱上开始有薄烟般的气运萦绕而上。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心中明了,容国新君已生,今正处于皇位更迭中。
    一般来说,先朝皇位更迭之时,正是内乱频生,外患乱心的时候。
    然容国政权交接是前所未有的平顺,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哪怕让我给死对头笑都可以,只要等煦帝安心离开,怎么打死死对头都是我说了算。
    而此时,各大势力的祝贺团已来到容国近半月。
    他们互相交谈,言笑晏晏。包括大魏与大夏,仿佛之前打的狗脑子都快出来的不是他们一样。
    到了煦帝禅位这日,乾京宗庙外,各大使臣早早便来了这里。不仅如此,他们还自发维持了纪律,务必要保证煦帝能顺顺利利将权柄交出去。
    这时,一道沉稳有序的脚步声传来。
    他们立刻回头看去,想知道究竟是何人这么不讲规矩,都说了行走要谦卑,开口要谦逊,这脚步声听起来都像是个刺头,若煦帝听得不高兴决定改日禅位咋整。
    有时候这个改日是无限期的。
    等他们见到来人时,立刻转回了头。
    原来是大容太子扬,啊,那就没事了。
    在人自己家里,人哪怕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也轮不到他们开口。
    有些人事不关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些人杞人忧天。
    比如说回音道场现任道主,他悄悄与山海道场黎道主传音道:“你觉得,太子扬这副模样是否是不愿意下任容帝位置属于太子昊?”
    黎教主无语道:“即便他不愿又如何,大势已定,我可不信煦帝事到临头会改口。”
    回音道主淡淡道:“她虽不会改口,但谁知她会不会因两个儿子争抢帝位而不禅位了?”
    黎教主迟疑道:“……帝者重诺,金口玉言,应该不会。”
    回音道主:只要你别用这么不肯定的语气,我还能假装信一下。
    他冷哼一声:“煦帝若真又说不禅位了,我还真不奇怪。”总感觉那位无论干出何事都很正常的样子。
    黎教主:“……”腮帮子开始疼了。
    在容国境内的山海道场从一开始便被煦帝压着打了,她要人得给人,要资源得给资源,要情报得给情报……总之只要不灭门,煦帝要什么都能给。
    因而,他可以说是憋屈的。
    然煦帝大方起来也是真大方,山海道场要收徒,容国的优秀天骄随便挑。官场上人难打交道,容国探看司全程护航……
    因而他总是在煦帝是个好的合作者和坑爹货之间来回蹦跶。
    不过煦帝要是离开了他肯定是欢迎的,下一任帝王可没有她的威慑力和手段的。
    若煦帝真不走了,仔细想想其实……还可以接受?毕竟谁知下一任容帝会不会将山海道场的优待给了别的势力。
    一时间,黎道主整个人都纠结了。
    时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当太阳升空之时,容娴身穿一袭紫色长裙走了出来。
    她除了发髻间的一根碧玉簪子以及腰间的药香荷包外什么都没带,看上去简约朴素,完全没有一国之君的华贵。
    但她周身的气质却更强悍,唯我独尊,霸道绝伦。那眼风扫过来时,任谁心底都升起一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错觉。
    容娴谁也没理,她走到宗庙前,垂眸看向身着太子服的容昊和亲王蟒袍的容扬,淡淡道:“太子昊素来机敏仁善,恭顺温良。今日起,由朕禅位,新帝为太子昊。”
    她招招手:“昊儿,过来。”
    容昊缓步走到她面前,俯首跪下:“母皇。”
    容娴身侧,华琨端着帝王冕冠袍服而来:“为太子昊更衣。”
    “诺。”华琨立刻应道。
    从暗处迅速走出二位女官,她们速度飞快的将太自负除下,又将帝王那玄色滚金边的袍服给他穿好,并戴好冕冠,这才躬身一礼轻盈退去。
    容娴见此,神色郑重道:“自此以后,容国便是你的责任,你便是容国的守护者。我赐你字为——曦。相信你会为容国带来光明和希望,而容国也会为你带来大道坦途。”
    容昊站起身来,深深俯身一礼:“儿臣多谢母皇赐恩。”
    言罢,他转身看向文武朝臣,看向万万禁军,看向来访使团。
    随后,他铿锵有力道:“朕为曦皇。”
    他宣告声传出,容国所有人包括华琨在地,单膝跪地行大礼道:“参见吾皇,愿吾皇长生久视,道途昌隆。”
    乾京上空,属于容娴的天柱迅速崩塌,崩塌的力量朝着容昊那新生的天柱融合汇聚。原本盘卧在天柱上的气运金龙仰天长啸一声,化为一道流光从天际落下窜入容昊眉心,似乎是打下了什么印记,又重新飞奔出来,盘卧在了新天柱上。
    气运金龙再次长啸一声,声音响彻整个容国。
    听到这声音的所有人冥冥中都了然到,新帝已定。
    各郡镇守军队与官员都朝着乾京方向齐齐行礼,口中恭贺道:“臣等参见吾皇,愿吾皇长生久视,道途昌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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