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九日,史可法知道扬州城已经再也守不住了,当下召史得威入见。
    史得威见到史可法,二人互看一眼,不知道什么东西触动心肠,二人相持而哭。
    史得威不等史可法开口,就说道:“相国为国杀身,得威义当同死。”
    史公摇摇头,他不要史得威和自己一起死,便道:“吾为国亡,汝为我家存。吾母老矣,而吾无子女,为吾嗣以事吾母。我不负国,汝无负我!”
    史可法在此刻,死,他并不怕,他只是担心母亲没人抚养,他希望史得威能活下去,做自己的儿子,替自己抚养老母。
    史公对待自己老母不但至孝,连他老师左光斗的妻母,史可法也孝敬,他每次经过老师家乡,必定去见老师的妻母。
    史得威忙辞道:“得威不敢负相国,然得威江南世族,不与相国同宗,且无父母命,安敢为相国后?”
    此时,刘肇基在旁边,他哭道:“相国不能顾其亲,而君不从相国言,是重负相国也。”
    史得威听了,忙哭拜受命。
    史公遂写遗表一封上弘光皇帝,写书一封遗豫王,另写二封,一遗太夫人,一遗夫人,还有一封是给伯叔父及兄若弟。
    他写完封毕,都交给了史得威,嘱咐道:“吾死,汝当葬我于太祖高皇帝之侧,其或不能,则梅花岭可也。”
    他说完,悲愤难禁,又操笔一挥,写道:“可法受先帝恩,不能雪仇耻,受今上恩,不能保疆士,受慈母恩,不能备孝养。遭时不造,有志未伸,一死以报国家,固其分也。独恨不从先帝于地下耳。”
    他写完,也付给史得威。
    刘肇基和史得威泪落如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他们很清楚,史可法是在安排后事,他安排完这些后事,接下就是壮烈为国捐躯,从容面对死亡了!
    他们想到这么可敬可亲可畏可怜的领导就要离他们而去了,就要离他深爱的祖国和人民而去了,叫他们怎能不伤悲!
    史可法没有哭,他目光坚定,下令继续死守!
    四月二十五日,满清军攻更急了。
    史可法登陴拜天,用大炮轰击满清军队。
    满清被大炮一轰,死者数千人。
    史可法的军队见了,奋起余勇,抵挡着来犯的敌人!
    他们从四月中旬,抵挡到现在已经有十来天了,杀死的敌人也有一两万人!
    我们要知道的是,满清可是十来万人,而史可法只有数万人,同时,投降或逃跑了不少人,能坚持十来天,已经都尽力了!
    这时,城西北突然崩塌,满清兵马蜂拥而入。
    原来满清军队从泗州取来红衣炮,一下把城墙轰倒。
    何刚见了,知道扬州就此完了,当下以弓弦自缢死。
    史书记载到这里的时候,不忘添上一句话:“刚,上海举人。”
    我在此,愿为他再加上一句话:公元1645年4月25日,何刚于扬州城英勇抵挡满夷,城破自缢,呜呼,烈矣!
    刘肇基见满清军队冲进来,他一咬牙,率所部四百人,奋勇和清兵巷战!
    巷战,是最惨烈的肉搏战!
    刘肇基带着这四百人,也不杀死了多少清军,他们只感觉清军越杀越多,最后是:“力尽皆死。”
    满清至此才知道,原来南明的军队并非像他们之前想的那样不济,自己虽然攻破扬州城,但也伤亡惨重。
    史可法见大势已去,便持刀自刭。
    他的参将许谨见了大惊,忙冲过去夺刀,史可法的血溅到许谨的衣服上,所幸史公尚未绝。
    史可法又令史得威杀自己,史得威哪里下得了手?
    许谨和史得威等数人,忙拥史可法下城至小东门。
    许谨等皆身被数十矢,壮烈而死,只有史可法和史得威没死。
    这时,满清的军队已经围了过来,他们不知道前面的就是史可法。
    史可法大声呼道:“吾史可法也!”
    满清军队听了,惊喜交加,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当下忙捉他赴新城楼见豫王多铎。
    多铎见到史可法,没有嘲笑,也没有怨恨,而是再次劝降:“前书再三拜请,不蒙报答,今忠义既成,先生为我收拾江南,当不惜重任也。”
    史可法语气铿锵有力地回答道:“吾天朝重臣,岂可苟且偷生,得罪万世!愿速死,从先帝于地下。”
    多铎很有耐心,反覆劝说,他很明白,史可法一投降,所有南明的人都会不战而降。因为偶像倒了,人民的心就死绝了!
    史可法并不理会多铎的劝说,仍然是宁死不降。
    多铎见他这样,没办法了,只得道:“既为忠臣,当杀之以全其名。”
    史可法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城亡与亡,吾死岂有恨?但扬州既为尔有,当待以宽大。而死守者,我也。请无杀扬州人。”
    他临死,想的都是百姓!
    多铎没有回答史可法的话,他冰冷而凶狠的眸子,已经决定了接下来会怎样做了。
    好,既然你选择死,那就让你不得好死!
    多铎命令左右士兵,把史可法尸裂而死!
    呜呼,惨矣!
    呜呼,烈矣!
    时间倏忽而过,史公死后的三百多年的一个深夜,我读罢《史公传》,对其悲壮经历,感慨良多,不禁一搜百度百科,搜出纪录史公一段话,写道:“史可法的才能在南明朝廷里并不是非常突出,但历史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史之才,相对于堵胤锡、张煌言都逊色不少,并且他的政治敏感性和军事敏感性都十分欠缺(比如‘联虏平寇’)。”
    我见这样评价史公,不由怒愤填膺,拍案道:“放屁!放屁!史公无才,何能令满清反复劝降,敬畏有加?史公之败,非其无才,乃时乎命矣!”
    是的,史可法并非无才,而是,没有那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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