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之前的春江、盘山两城被破之后,开春之后,峨眉、玄甲、十界三城,也陆续失守。
    原本十二座前哨巨城,如今只剩下了七座。
    虽然每一座巨城的陷落,都势必会给妖族造成巨大的杀伤。但在五座前哨城陷落之后,妖族长驱直入,进入两族战场,已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到了这个之后,天玄宗之前以巨大代价,打掉云莽战场上的几支名将战部,意义就瞬间凸显了出来。因为没有顶阶战部做先锋。妖族进入两族战场,进入那层层戍堡组成的防线后,想要拔掉那一座座戍堡,就需要花费更大的代价才行,伤亡陡增一倍!
    即便如此,当暮春时节到来的时候,妖族的先锋兵团,还是抵达了丽水河畔,开始正面冲击丽水防线。所有人都明白,仗打到这个份上,最多还有一年,就能彻底分出胜负了。因为不管是修者还是妖族,双方此时都已经是竭尽全力,拿出了所有可用的家底。如今双方拼的,不过是一口气罢了。
    谁的那口气先泄了,谁就必输无疑。
    朝歌城前方,卫易和刚刚赶来救援的玄平剑圣,一场大战之后,终是再次击退了妖族的强者。之前一战,妖族出动了六位纯阳,以及十二位返虚,完全拖住了他们,然后对朝歌城发起了猛攻。这场仗,打得已经不能用惨烈二字来形容,而是几乎玉石俱焚。妖族的尸体,几乎堆得与朝歌城的城墙齐高。后续的妖族,根本就是直接踩在同族的身上,向朝歌城发起进攻。而朝歌城守军这边,亦是以巨大的伤亡,勉强守住了这座城。但比起开战之前,如今朝歌城内的修者,已是十不存一。就算侥幸还活着的,也是人人带伤。
    “妖族那边,继续凝聚气运,最多三个月,便可以支持雁宝,勉强跻身伪仙层次。或许,三个月之后,就是最后分出胜负的时候了。”
    伪仙。
    这是最近这两百年来,新出现的一个说法。
    以往的时代里,纯阳便是真正的巅峰。但在这个时代,却偏偏出现了银月妖圣、叶朝归这样的怪胎。虽然未曾真正证道,却暂时获得了仙位的力量。
    “哪怕雁宝只有一个时辰,可以拥有一定的仙位力量。那我们组织的防线,就没有任何意义!在这一个时辰内,雁宝完全可以轻易带着妖族大军,杀穿整个云莽,甚至让妖族大军出现在天玄宗五界之内的每一寸土地上。到那个时候,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仙位。
    哪怕卫易现在距离那个境界,只有一线之隔。但这一线之隔,便是天地之差。当年顾飞鱼号称天下杀力第一,也只不过能够做到死后一剑,达到真正的仙位层次。
    但这样的剑,真正的仙位,可以施展出一千次,一万次。
    卫易和玄平剑圣,并肩而立,望向城外的妖族大军。作为如今修真界最强的两大高手,同时也是两大圣地的掌门人。如果雁宝真正短暂跻身证道层次,那么他们两人,将会毫无疑问的冲在最前方,联手挡下雁宝。
    可那样的战斗,最后只怕是必死无疑。
    “或许……情况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卫易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是太过着急,道:“若是时间真的足够,我未必也就一定不能达到同样的伪仙层次。”
    “哦?”
    玄平剑圣诧异看向卫易。在玄平剑圣这等存在眼里,伪仙境界其实未必有多么玄妙,无非是以足够的气数,暂时支撑的挥霍之举。只要有足够的气数,玄平剑圣未必就不能试着跻身这个境界。
    但用如此多的气数,只为短暂拥有仙位战力,未免太过奢侈。而且,就算把两剑山全都折进去,也不可能积攒出如此多的气数。
    难道……天玄宗还有什么后手?
    “如果……我是说如果。”
    卫易目光凝重,沉声道:“如果我真的有那么一个机会,可以暂时跻身所谓的伪仙之境,和雁宝倾力一战的话。那么到时候,可能需要你去帮忙,对付另外一个敌人。”
    玄平剑圣疑惑道:“是妖族那边某个皇族的族长?还是妖族那边,还有隐藏的高手?”
    卫易摇了摇头。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当年恒秀和尚给他看到的那副画面,越来越接近现实了。
    在那副画面当中,卫易确实已经超过了正常的纯阳层次,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而在那个战场上,每一个纯阳强者,都在全力拼杀。唯有玄平剑圣,似乎在另外一座战场。
    如今,卫易大概猜到,玄平剑圣需要对付的那个敌人,到底是谁了。
    “你需要对付的,多半是几大皇族的历代先祖。”
    ……
    春秋时代,这场大战已经临近了尾声。而在卫易的这场逍遥游当中,卫易也已经走到了距今三千多年前。
    见过了西漠那位不空祖师,手托佛钵行走两座天下,教化众生;也见过了当年曹家那位先祖,是如何从最底层崛起,一步步走到了绝巅。
    如今,卫易已经见到了三千多年前,尚未证道的天玄祖师。
    那是一个丰神俊朗,生如谪仙人一般的奇伟男子。
    见到这位祖师爷的时候,卫易仿佛见到了三千年前的叶朝归。不知为何,这两位天玄宗历史上至关重要的人物,让卫易觉得总有许多相似之处。
    “自冰雪女神证道之后,西漠的那位,是真的有大慈悲,立志以一己之力,建立一方净土,开辟一个完整的轮回天地。可惜,即便是这位禅修祖师,也只能将此当做是一个梦想。时机未到,便是仙位也无力逆转天数。”
    卫易之前亲眼见过,那位不空祖师一生的传奇。对那位传奇禅修祖师的了解,恐怕比禅修一脉自己了解的还多。这位禅修祖师,确实是有大毅力大智慧之人。而且,不空祖师证道之后,曾亲临极北冰原,发现了很多东西,而后才有了建立轮回天地的野望。
    可惜,当时这位禅修祖师,已经证道,在此方天地停留的时间,相当有限,所以最后只能遗憾离开这方天地。
    “至于曹家的那位……老实说,就算我看过了他的一生,仍是觉得看不懂这位奇人。我只能说,天地之间,或许真的是有生而知之者?”
    相比那位不空祖师,接下来证道的曹家先祖,那位吉祥仙尊,则更是令人觉得匪夷所思。卫易和姚老头看过这位曹家先祖大半生的经历,见证了这位曹家始祖,是如何从东海之滨一个小渔村的贫寒少年,一步步崛起于天地之间。然而即便如此,卫易仍是想不明白,这位曹家始祖,到底是怎么崛起的。
    这种说法,听上去很扯淡,但确实是如此。
    在吉祥仙尊崛起的过程当中,曹家曾有多次遭逢大难,但结果,都被这位吉祥仙尊,以各种精巧的灵晶法宝,化解了劫难。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位吉祥仙尊,之前似乎从未研究过此类东西,仿佛是生来便知道如何设计那些灵晶法宝一样。
    相比历史上其他几位证道仙尊,包括后来的天玄祖师和落霞祖师,修真界的几位证道仙尊当中,曹家这位吉祥仙尊,修行时间最短,崛起也最为迅速。但哪怕卫易亲眼见证了这位曹家始祖,整个崛起过程,仍是弄不明白这位曹家始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其他证道仙尊,好歹还有各自的因缘际遇。唯有这位吉祥仙尊,自少年时代崛起开始,一路横推到了仙位,根本没用上任何所谓的机缘。
    或许……真的是像曹家的那些手札当中所说,这位曹家始祖,真的是在梦中得道?
    在见过了曹家崛起的这段历史之后,接下来,便是天玄宗的这位天玄祖师的传奇故事。
    天玄祖师,诸葛明。
    在天玄祖师证道之后,世人大多称其为天玄祖师。对于这位祖师爷的真名,反倒是因为避讳之故,极少有人知道。实际上,诸葛家直到今天,也一直都存在于天玄宗内。不过,诸葛家向来单传,每一代不过也就一两人而已。所以在天玄宗内,也是名声不显。
    如今‘四’字一脉的首席长老,便是诸葛家的当代传人,诸葛逽。
    “神魂一道,古来便有。但在这一道上,无疑是你们天玄宗的这位祖师爷,走的最远。”
    在见证天玄祖师崛起的这段岁月时,姚老头亦是由衷的敬佩。
    “古来多少强者,无敌一个时代者有之,证道长生者亦有之。但真正让我能够觉得敬佩的,却相当稀少。大离皇祖算一个,不空祖师算一个,你们天玄宗的这位祖师爷,也能算一个。再之外,就不太好找了。”
    “天玄祖师,与其称其为以神魂一道证道,倒不如说是以智证道!”
    作为天玄宗的当代掌门,卫易自然知晓自家祖师爷,到底有多牛。在天玄宗创派到跻身圣地的那段岁月里,也并不是一帆风顺,而是大战连连,坎坷颇多。但最终,这些阻碍却全都被这位天玄祖师,以自己的智慧给化解了。
    虽是当世至强,但天玄祖师一生亲自出手的次数,却屈指可数。甚至直到那个时代的末期,即将决出最后胜者的时候,大家都没想过会是天玄祖师证道。因为在绝大多数人眼里,天玄祖师从来不是以战力著称,而是以智慧谋略著称。
    “我听说,你们天玄宗有祖师留下的十六卷《心书》,内有将才、将兵、奇正、谋略等诸多内容,唯有历代掌门可以参悟,不知道你看过了多少?”
    被问到这个问题后,卫易不禁脸一红,讪讪一笑。
    这可就等于是在揭他的老底了。
    有关《心书》之名,照理来说,其实只有历代掌门和天玄宗纯阳老祖,才有资格知道。姚老头知道显然不稀奇,毕竟,他是亲眼见过天玄祖师整个崛起过程的。十六卷《心书》,并非讲述什么神通功法,而是讲的如何做好天玄宗的掌门,讲了各种谋略思虑。可惜卫易是临战成为掌门,还没来得及参悟这十六卷《心书》。
    “看来,你是没看过多少了。”姚老头摇了摇头,惋惜道:“这世上我能求而不得的东西,屈指可数。你们天玄宗这十六卷《心书》,算是其中之一了。可惜我生前得不到,死后也得不到。”
    姚老头这话倒也不算妄自菲薄。毕竟,以他的能力,只要不是历史上那几位证道仙尊,其他人对他都没秘密。哪怕是历代大离皇帝,一样可以被姚老头看过一生。就连最隐秘的宫闱之事,在姚老头面前都没秘密。
    卫易忽然好奇,姚老头以前会不会真的偷窥过某位大离皇帝?他那只瞎了的眼睛,当真是因为暗算那位大皇子所伤?
    在这光阴长河当中,时间这个概念,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卫易只能感觉到是很快,天玄祖师便如长虹一般崛起,建立了天玄宗,而后证道飞仙,飞升天外。
    而在天玄祖师之后,妖族那边的最后一尊仙位,幽明仙尊,也终于出世。卫易终于彻底印证了自己的猜测,见证了这位幽明仙尊,从幽冥之海那边来到修真界的一幕。
    “再之后,便是落霞祖师证道。”
    “落霞祖师证道之后,便临近了我们的时代。大概也就是在落霞祖师飞升之后,修真界这边原本太平的景象,开始逐渐变得暗流涌动。临近我们的时代,你可以再看一看我们这个时代的前因后果,同时也可以审视一下,自己这一生。”
    “这是你这场逍遥游的最后一段旅程。再之后,你只怕就需要对你的时代,做出一个最后的选择了。”
    经姚老头提醒之后,卫易的心情开始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的确,对于如今他所生活的那个时代而言,落霞祖师飞升,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时间点。
    在那之后,修真界的几大势力,开始彼此筹谋逼算,最后导致了卫易当下所面对的局面。
    卫易已是无话可说。
    若是他打赢了雁宝,证道成仙,上古神道的复苏,便在所难免。如今的天下,也会再次恢复到上古的模样。若是他打输了,由雁宝证道,上古神道同样复苏在即。
    若是离景原先行证道,或许可以避免那个最坏的结果。但离景原证道之后,为了斩断所有的因果,天玄宗和几大圣地,势必会被清理干净。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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