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好不容易才打掉的四支妖族顶阶战部,就如同那春风吹又生的野草一样,割之不尽。
    娘娘岭一战,已经将四支顶阶战部,打掉了一次。之前两族战场对峙,又对拼了一次。可如今,妖族那边,很快又组织起了四支顶阶战部。虽然配合有限,战修素质也远不如之前,完全就是一支七拼八凑的杂牌军。但既然有顶阶名将坐镇,而且战部本身的规模也超过了十万,自然也就称得上是顶阶战部了。
    一支战部,主将永远是真正的灵魂。只要战将还在,哪怕整个战部都打光了,一样可以恢复起来。最好的办法,便是直接击杀战将。可到了名将这个层次,哪是那么容易击杀的?
    天玄宗这边,虽然也仓促组织起几支顶阶战部,让四位名将继续指挥。但出乎意料的是,当妖族最后的这一波总攻,如同潮水一般向朝歌城一线压来的时候。几支名将战部,却同时得到命令,被调回了丽水之后。
    仿佛就只留下了孤零零的一座朝歌城,静静的等待着妖族的总攻。
    在雁宝的那个声音传来之后,妖族这边,忽然停下了所有的进攻。就连朝歌城外的那些妖族,都暂时后撤了三百里。这对于朝歌城的守城战部来说,自然是一个好消息,可以让他们趁机修复防御工事,为接下来的大战多做些准备。
    可是自从那个声音响起之后,大家的心情都有些低沉。
    就算把城墙修得再厚,当真就能挡得住那样的绝顶存在吗?
    在妖族暂时停止攻击之后,本来一直在朝歌城杀敌的玄平剑圣,忽然暂时离开了朝歌城,抽空去了一趟天南前线战场。两剑山的高手,其实大多都在这座战场上坚守。只有玄平剑圣和少数返虚,才会到云莽前线这边来战斗。
    “师父。”
    玄平剑圣这次不远万里,从云莽前线赶到天南这边,主要就是为了来找自己的关门弟子韦希。
    韦希,如今亦是早已跻身返虚。
    见到韦希的时候,这位两剑山女子剑修,刚刚在前线结束了一场大战。如今的韦希,齐头短发,英武似男子,杀伐之气极重,虽是女子,却让人望而生畏。
    “你的剑,是杀伐之剑,谈不上好或者不好。但若是一味只知杀伐,多半会落了下乘。”
    “这两日,就不必再参与前线厮杀了,陪师父回蜀州走走……”
    作为两剑山这一代最优秀的女子剑修,韦希除了杀伐果断的剑道之外,同样也有女子的心思细腻。她自然知道,在这个特殊的时候,玄平剑圣这样做的深意。
    “我这一生,极情于剑,所以不曾有过婚娶,也不曾有子嗣。对我来说,你们几个弟子,就算是我的孩子了。不过,你的几个师兄师姐,多半才情有限,最多也就只能止步于返虚中期。也就只有你,将来若是能跳出藩篱,说不定成就可以比我更高。”
    “这两日,我会将我此生所有的剑道感悟,全部传授给你。你不必继承,只需进行对照就好。如今的你,已经走出了自己的剑道。正所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你不妨以我的剑道,来作为你的剑道对比,看看有何可以增进之处。”
    玄平剑圣的这番话,已经无异于是在交代后事了。
    显然,这位当世最强的剑道魁首,也不敢保证,接下来朝歌城外的那场大战,他就一定能活下来。
    韦希心情越发沉重。
    但她却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
    接下来的两日里,玄平剑圣便带着韦希,游历于蜀州界内。一界之地虽大,但对于师徒二人来说,却如同自家后院一般。师徒二人,一起看过了蜀山之上的云海滔滔,看过了剑林深处的冲天剑气,看过了留川河源头有黄鹤翱翔于天际……
    每到一地,玄平剑圣便以此地景色为例,展现自己的剑道。当年玄平剑圣,可以截断自己返虚之前的所有剑道感悟,赠予卫易。但到了纯阳境界,玄平剑圣却反倒没办法这样做了。倒不是玄平剑圣做不到这点,而是对于返虚以上的强者来说,道重于法。若是将自身大道,完全毫无保留的传给了韦希,韦希日后最多也就是另一个玄平剑圣而已。唯有观之而不尽学之,才会真正开创出适合自己的道路来。
    最后,黄昏之中,师徒二人来到一座小城。
    玄平剑圣兴之所至,竟是提出要给韦希打造一柄剑。于是,师徒二人便直接在城内找了座普通的炼器铺子,付给了铺子主人几颗下品灵晶后,铺子主人立刻眉开眼笑的同意了下来。
    再之后,玄平剑圣挽起袖子,拎起铺子里那柄低阶锻造锤子,无比熟稔的在炉边锻造了一柄普通至极的铁剑。
    “真正的剑修,手中有剑无剑,其实都无妨。只要心中有剑意,便胜过世间所有飞剑。”
    “有人说,剑乃杀人之器,不可轻动,动则见血。这点我以前很赞同,但如今倒是觉得不太对。如今我倒是觉得,剑既是杀人之器,也是止戈之物。剑本身并无差别,区别只在于用它的人。”
    “修剑修到最后,其实还是在修心修己。你的剑道,不必和其他人一样,但总归是殊途同归。就好像天地下的道理,或许各有不同,但总有共通之处。”
    “……”
    几乎每砸下一锤子,玄平剑圣就要念叨一句道理,这让旁边一直守着的铺子老板不禁多次暗自撇嘴表示不屑。先前师徒二人随意扔给他几颗灵晶,还让他以为这师徒二人是什么大人物,所以才请求在旁边观摩,最后玄平剑圣也没拒绝。可眼下,玄平剑圣这一句句大道理,却让老板反倒觉得他是在装神弄鬼。
    道理人人都会说,但能够融会贯通,真正把道理贯彻下去的人,世上又有多少?
    这位铺子老板,大概此生永远都不会知道,今日他到底遇到了一场多大的机缘。玄平剑圣每次落锤,都会引起一次天地大道的共鸣。这种共鸣,直接砸在这个铺子老板的神魂上,将他的神魂锻造的越发澄明清澈,资质一下子不知道上了多少台阶。很多年之后,老板已经成了一名周天境剑修,但对这场此生最大的际遇,仍是一无所知。
    世人多半如此。
    整日求神拜佛,真有神佛来到眼前,却往往不识。
    最终,在玄平剑圣敲打了上千锤之后,一柄铁剑终于成型。这是这柄铁剑,落在铺子老板眼里,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不但剑身表面被敲打的坑坑洼洼,毫无任何美感。而且,剑上也没布置任何宝禁,完全就是一件死物。
    只是对于这柄看似普通的铁剑,韦希确实郑重的接了过来,反复覆没。
    虽是一柄平平无奇的铁剑,却蕴含了玄平剑圣一生的剑道。
    很多年之后,当韦希已经成为天下所有剑修当中,真正的剑道魁首之时,这柄铁剑一直跟着她,作为她的佩剑。
    世人只知这位女子剑仙,佩剑是一柄普通铁剑。
    却无人能说清此剑的来历。
    临别之际,玄平剑圣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说道:“那门秘法,不可再修行,这也算是我这个师父,临别之际对你最后的要求。”
    韦希先是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师父所指的到底是什么。最终,韦希轻轻点头,却不曾主动多解释什么。
    “我知道你一直觉得,自己若是男儿身,可以做的更好。但就像我之前说的,天底下的剑,从来没有对错,区别只在于用剑之人。女子又如何?就算你身为女子,难道就不能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女子剑仙?难道就不能成为我陆玄平最得意的弟子了?”
    这一刻,韦希终是目光一亮。
    “是。”
    ……
    在玄平剑圣来到天南前线的同时,身为落霞岛掌门的谢弦歌,同样已经布置好一切。然后,这位当世女子最强之人,没有马上赶往朝歌城,而是趁着这两天的时间,回了趟苍灵府。
    最终,谢弦歌回到了那条熟悉的永子巷,回到了那座熟悉的小院。
    因为谢弦歌和卫易的缘故,永子巷一直被保存的极好。不管之前苍灵府是在大离的控制之下,还是后来被天玄宗掌控,永子巷一直都是无人打扰的状态,维持了当年的样子。院门上张贴的春联,颜色依然鲜艳,就仿佛是不久之前,刚刚张贴上去的一样。
    在那座熟悉的小院门外,谢弦歌竟是有些难得的迟疑。但片刻之后,她还是轻轻取出钥匙,而后轻轻开门,走入小院。
    因为阵法禁制保护的关系,小院内部,如同两百年前一样。这让谢弦歌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自己仿佛只是外出了一次,然后终于回了家。
    两百年大梦一场。
    人间过往,不过白云苍狗。
    接下来的一天时间里,谢弦歌就仿佛当年生活在永子巷的时候一样,随意绘制了几道符篆,作为自己的工作。而后,临近黄昏之时,谢弦歌亲自出去买了些时令蔬菜,然后返回小院,如寻常女子一般,生火做饭,一气呵成。
    再之后,谢弦歌在小院里,难得睡了一觉。这一觉,仿佛是她两百年来,睡的最好的一次。
    睡梦之中,仿佛有人轻轻走过来,给她悄悄盖上了被子。谢弦歌觉得,自己仿佛又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刚刚做好了晚饭,就那么坐在小院门口的台阶上,似乎在等着谁回家。
    但等她醒来之后,却发现院里再无他人。旁边的那座小院,也一样空空荡荡。
    于是谢弦歌知道,两百年来的这场大梦,终是真实不虚。
    这一日清晨,谢弦歌在小院内吃过了早饭,然后走出小院。临走之前,谢弦歌很用心的将院门锁好。然后,谢弦歌觉得自己或许以后还会回来,所以便将钥匙珍而又重的收了起来。
    最后,直奔那座朝歌城而去。
    ……
    朝歌城内,白霜真君和被他邀请前来的三宵老祖、圆木老祖两人,对面而坐。因为城内用以生活的建筑,所以三人便直接从虚空中开辟出一座小空间,作为三人喝酒的地方。三位纯阳老祖,难得畅饮了一番,竟是喝得有些微醺。直到第三天黎明,三位纯阳老祖,才几乎同时醒来,随后一起登上了城头。
    朝歌城内,刚刚得知叶成已经战死于星海战场上的韩宝芝,这几日一直不曾说话。直到最后那一日的黎明之时,韩宝芝同样走上城头。但大家很快注意到,这一日的韩宝芝,竟是穿了一身战甲。这身战甲,是当年叶朝归的遗物。
    朝歌城内,曹家的三位纯阳,先后抵达。一位曹家家主曹本熹,一位已经跻身纯阳多年的宝羽老祖,还有最近刚刚跻身纯阳的曹慈。
    朝歌城内,天玄宗的云霞老祖,早已抵达。两日之后,落霞岛掌门谢弦歌,同样亲身至此,一身红衣如血海。
    朝歌城内,武火、延棺、囚蒙、荣胖子、镜花等几位老祖,也陆续抵达。几人没有多做什么,抵达朝歌城之后,只是静静调息。
    朝歌城内,早已抵达的珈蓝寺主持恒秀和尚,以及珈蓝寺的另一位纯阳老祖,法时禅师,这几日来一直在默默为那些战死在朝歌城外的人,诵念经文。
    朝歌城内,周玉这几日一直忧心忡忡。虽然已经事先知道卫易的许多布置,但还是为接下来的这场大战而担忧。
    朝歌城内,玄平剑圣在那一日之前,已经抵达。但很快,玄平剑圣和卫易见了一面之后,却又很快离开了朝歌城,随后不知所踪。
    转眼,三日匆匆而过。
    第三日黎明之时,卫易缓缓走上城头。
    在卫易出现在城头上的那一刻,城内十七位纯阳,同时有所感应,然后陆续也登上了朝歌城残破的城头,
    卫易、荣多福、韩宝芝、武火老祖、囚蒙老祖、延棺老祖、镜花老祖、周玉。
    曹家家主曹本熹,宝羽老祖,曹慈。
    落霞岛掌门谢弦歌,云霞老祖。
    珈蓝寺主持恒秀和尚,法时禅师。
    白霜老祖、三宵老祖、圆木老祖。
    总计十八位纯阳老祖。
    十八位纯阳,几乎就代表了目前修真界最强的战力。
    然后,这十八位纯阳,几乎同时跃下城头,出现在城外战场上,就那么一步步走向妖族的千军万马。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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