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说,增加商贾贸易的税收。
    然而这个提议,也很快便被否决了。
    其一是天齐本就重农抑商,对商贾的税收,已经算得上是十分高昂了。
    朝中的大臣们虽然并同商贾之道,但也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给商人增加的税收,最后总会被加在商品的价格之上,由普通百姓承担。
    其二便是今年朝廷才联合商贾一起,给天齐境内铺设了水泥路,转头便增加赋税,这常言道过河拆桥,现如今河都还过,便想着拆桥了,面上不好看。
    最后争议来争议去,皇帝的几个心腹大臣,满堂文武的佼佼者,几个人中龙凤,竟然无一人提出一个相对完美的解决方案。
    皇帝这些日子,为了此事可谓是颇为头疼。
    本以为恐怕是要商议好一阵子了,谁知道这厉王妃,“哐当”一下,便如此轻巧地拿出了一个如此优秀的方案。
    而且这方案看起来,似乎还极为详尽,这让皇帝如何不生气?
    恐怕比起生厉王妃的气,皇上更气的,还是自己手底下那几个大臣的无能。
    “不藏私?”
    谁料这王公公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像是戳中了皇帝心中的敏感处一般,让皇帝没忍住直接冷哼了一声:
    “他哪有不藏私的?那前些日子在京都搅了个满城风雨,关心过朕一句吗?”
    “呵,以前捣鼓出来了个香皂,都知道巴巴地给朕送进宫来,现在冰饮冰点,胭脂水粉,做的是风声水起,怎么不问问朕宫里缺不缺冰用?”
    说起这一点,皇帝便觉得生气。
    而且还是越说越生气。
    特别是一想到在前些日子,他还专门将秦戮召进皇宫里来了一趟,结果那不孝子竟然就两手空空的来了!
    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他在宫里没冰用,没冰饮喝!
    王公公怎么也没有想到,皇帝一言不合竟然会开始翻旧账。
    关键是这个旧账他没法儿接啊!
    前些日子厉王府没送东西入宫,那不是因为皇帝想让厉王殿下纳妾,结果和人闹翻了吗?
    当时厉王殿下那模样,能送东西进宫里才怪了!
    当然,这些话王公公自然是没敢说的,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听着皇帝的数落。
    好在皇帝好歹也在龙椅上坐了二十余年了,略微翻了一下旧账,抱怨了几句后,也没再继续说这个话题。
    最后又重新将目光放在了桌上,那一册顾砚书所列举出来的“摊丁入亩计划书”之上。
    略微沉思了片刻,便冲王公公挥了挥手:
    “去差人将裴爱卿等人召进宫中,就说朕又要事与他们相商。”
    “是。”
    王公公一听此言,便知道皇帝这是恢复了理智,微微一俯身,便从御书房中退了出去。
    第189章
    摊丁入亩之事,顾砚书在将计划书交予温清衍后,便没有再过问过。
    自然也不知道温清衍与皇帝这后续的一系列举动。
    不过有些事,即便顾砚书不去过问,也大致能够猜到事情的后续发展。
    比如这摊丁入亩之事。
    因为在顾砚书将摊丁入亩的计划书交予温清衍后,不过半月的时间,皇帝便下了一道新的政令。
    命各地官员丈量所辖区域内田地的面积。
    按理来说,现如今三年一次的会试才是朝中的头等大事,皇帝却在这个时间点,下了这样一道命令,的确是有些反常。
    特别是皇帝对于这件事的态度似乎还极为重视,甚至还强调了需要在年前给出结果。
    这难免让底下的官员们在心中泛起了嘀咕。
    只不过皇帝的命令,不能不遵从,故而疑惑归疑惑,底下的官员也没有耽误,一个个都按照皇帝的指令忙活了起来。
    当然,也有个别触觉比较敏锐的官员,从这一道略微有些突然的命令之中,察觉到了什么。
    只不过摊丁入亩之事过于机密,除了提出此法的顾砚书,以及最早得知此时的温清衍,也就只有皇帝以及朝中的几位重臣知晓。
    即便是敏锐之人有所察觉,也无从知晓其中的内情。
    与底下的官员一头雾水不同,顾砚书一听到这个消息,便知道皇帝这是在为了摊丁入亩之事做前期的准备工作。
    甚至一眼便看出了皇帝此时命令各地官员丈量土地的用以。
    摊丁入亩之事事关重大,若是直接推行,少不得会遇到一些阻碍。
    现如今先让底下的人将田土丈量好,届时再宣布税改,摊丁入亩,即便是底下的人想要在这田土的面积上做文章偷税逃税,也来不及了。
    不得不说,这一前一后的时间差,皇帝可谓是拿捏的死死的。
    对此,顾砚书自然也没忍住与自家小鹿讨论了几句。
    “父皇这次,动作倒是比我想象中的快了不少。”
    说这话时,顾砚书的脸上有一丝意外。
    摊丁入亩不是小事,即便是对于现在的天齐来说,推行摊丁入亩之事利远远大于弊,但对于上位者来说,要做出这样一个巨大的改变,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旁的不说,就依照皇帝以往的性子,少不得需要与手底下的大臣们议论个一次两次三次,商议个大半年,才会做出决断。
    谁知道这前后不过半月的功夫,皇帝便有了行动?
    对此,秦戮倒并不觉得十分意外:
    “父皇近来……的确果断了不少。”
    “嗯?”顾砚书抬眸,给了秦戮一个疑惑的眼神,示意他展开说说。
    谁料秦戮在接收到顾砚书的眼神后,却是摇了摇头,给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答案:
    “本王也说不上来,就只是觉得,近来父皇的性子,似是变化了不少,很多事,都不像以前那般万事求稳,反而变得有些急进了。”
    秦戮在对于人的性格以及感情变化方面,本就不如顾砚书敏锐。
    现如今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已经是极限。
    顾砚书也知道,既然自家小鹿都感受到了皇帝近来的变化,说明这些日子以来,皇帝的确有不少反常的举动。
    再仔细想想,似乎从他们这次从溢州回京的时候开始,皇帝的处事风格,就有了极大的变化。
    旁的不说,就说自家小鹿回京之后,皇帝的那一系列举动。
    无论是将自家小鹿叫入宫中,以储君之位为饵,威逼利诱自家小鹿纳妾。
    还是后来通过朝臣以及舆论给自家小鹿施压,再到第二次召自家小鹿入宫之后的那一系列举动,都不像是皇帝以前的性子,能够做出来的事儿。
    毕竟从自家小鹿崛起至今六年的时间,皇帝都一直在担任着端水大师的角色,端水的水平甚至日益炉火纯青。
    现如今,一个端水大师,竟然亲手打翻了自己一直以来极力保持平衡的天平。
    若不是早就从御医的口中得知皇帝现如今身体健朗,按照目前的趋势,不出意外再活个十年也不会有问题。
    顾砚书甚至差点儿以为皇帝这是命不久矣,急着给天齐的江山找后呢。
    然而现如今天齐朝堂上的境况,无论皇帝是如何作想,也与顾砚书没了太大的关系。
    在思索了片刻,发现自己猜不透皇帝心中的想法之后,顾砚书干脆便将这件事给抛到了脑后,关心起了自家的小鹿:
    “先不说父皇的事儿了,来说说王爷好了,我近来王爷早出晚归的,可是忙碌的很啊?”
    顾砚书这话,并不是想要抱怨什么,其实不过是随口一说。
    谁聊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秦戮在听闻此话之后,脸色却稍稍有了些许变化。
    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家软软一眼,而后略带一丝试探地开口道:
    “不若本王明日,便向父皇告假?”
    “告假做什么?”
    顾砚书先是愣了愣,很快便又反应了过来,连忙摆了摆手,笑道:
    “还是别了,王爷这好不容易才回到朝堂,若是现如今告假,这朝臣与京都的百姓还指不定怎么说我呢。”
    这话顾砚书倒也不是随口乱说的。
    前些日子秦戮因为顾砚书与皇帝闹翻的事儿闹得太大,即便是普通的百姓,也有所耳闻。
    后来顾砚书忙活着开新店的事儿,对于京中的舆论难免有所疏忽。
    待到顾砚书稍稍空闲下来的时候,才发现京中的流言已经被传的不成了样子。
    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厉王也逃不开这一劫的。
    也有说秦戮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
    当然,除了关于秦戮的种种言论,更多的,还是对于顾砚书的议论。
    有说顾砚书是蓝颜祸水的,有说顾砚书会下蛊,给秦戮灌了**汤的。
    当然,其中最为夸张的言论,还是说顾砚书是狐妖转世,专门来人间魅惑人心。
    否则怎么会迷得秦戮为了他,放着大好的江山都不要了?
    顾砚书在最初听到这些话的时候,险些快被这些言论给气笑了。
    他一个大男人,能够获此殊荣也是不容易。
    当然,后来顾砚书也没有忘记让底下的人去探查了一番,确定了这些言论背后,并无人引导。
    既然都是百姓自发的言论,顾砚书也不好说什么,最后只能将火气发在自家无辜的小鹿身上。
    直接将秦戮撵去书房睡了两个晚上。
    可怜秦戮自成婚以来,除了在溢州的那些时日外,便再也没有与自家王妃分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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