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是期待,另一种就是恐慌。
    仿佛一个人,突然分裂成了两种不同的人格。
    林一自己都不清楚的情况,当然也没办法去告诉段盈盈。
    否则也只能让段盈盈平白担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林一走到房间里的扶手椅旁边,缓缓坐下,抬手拿起了床头柜上的小台历。
    时常在外忙碌的进化者本不需要台历这种东西,不过段盈盈总是喜欢把家里布置得很温馨。
    这个台历还是他们外出执行任务时,从一个小工厂里找到的。
    由于电子产品越来越先进,末世前用台历的人本来也不多,小工厂里也积压了一些库存,放在仓库的一角,纸张都有些发黄了。
    林一的手轻抚着发黄的纸张,将台历往后翻了一页。
    说起来真是奇怪,明明经历了那么多战斗,可是距离末世,却也只过去了五个月而已。
    哪怕不算普通人,进化者之间的差距,也变得越来越大。
    林一五个月时间里完成的进化,对于其他进化者来说,可能是一辈子也未必追得上。
    但是,这么容易就到了这种程度,难免让人觉得不真实。
    没有注意时间的时候,林一还不觉得有什么。
    然而一看到台历上的日期……
    林一的脑海里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末世就像一个时间压缩机器,把人类几十几百,甚至几万年才能完成的进化,压缩到了几个月之内。
    将水蓝星的生物感染成变异物的“怪病”,就是加速水蓝星这个培养皿反应的化学试剂。
    而她林一,以及那些拥有特殊进化方向的进化者,是优先被筛选出来的个体。
    这种筛选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
    供能塔里,何不言摘下了耳朵上的耳机,放在了一边。
    他身周的温度变得越来越高,即便是特制的材料,也有些承受不了。
    至于应声虫,更是到了穷途末路。
    何不言只需要再坚持一刻钟,应声虫就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就在何不言心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小香炉里,传来了微弱的说话声。
    “如果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愿意放过我吗?”
    何不言手心里依旧吐着火舌,脸上维持着一贯的表情,没有理会香炉里的声音。
    应声虫最擅长蛊惑人心,马上就要解决对方了,何不言不想横生枝节。
    发现何不言不为所动,香炉里的声音安静了几秒,接着说道:“我知道她的秘密,你不想知道吗?那个叫林一的小姑娘,你应该很喜欢她吧?”
    尽管何不语的意识早已被毁,但应声虫已经习惯了原来的那具身体,所以说话时,还是何不语那副平时伪装出来的、略显天真懦弱的音色。
    而且身体变得越来越小,让应声虫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像是一个孩子。
    当何不言听见它的话时,第一反应不是无视,而是转头看了看四周。
    仅仅是这一个动作,就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连何不言自己都觉得震惊。
    他下意识想要反驳应声虫的话。
    然而一想到对方马上就要死了,何不言张开的嘴又重新闭上了。
    他何必向一个不相干的人解释呢?
    香炉里,一个花生大小的小人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有私心就好。
    有私心的人类,才能给它活下去的机会。
    应声虫感觉到火焰灼烧的剧痛,微笑的表情也变得扭曲起来。
    即便何不语死了,应声虫本身的意识也还在。
    与其说何不语本身就是坏种,倒不如说,是应声虫这个核心,潜移默化地影响着那具皮囊。
    应声虫的害人本性,自然比何不语还要强烈。
    而且它比何不语更有耐心。
    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战斗方面战胜何不言,应声虫才会一直蛰伏着,表现得异常温和无害。
    它在等待时机,等待着何不言警惕性最低的时候。
    对于应声虫来说,只要最后能活下去,就是胜利。
    而且它出手的机会,也只有这么一次,当然要选最保险的时候。
    眼下它过不了多久就要彻底消失,何不言的心里,必然会有所松懈。
    这种时候,才是蛊惑对方放了自己最合适的时机。
    “你们发现了一枚外星武器,对不对?我知道那东西属于谁。”
    应声虫继续用孩童一般的声音,引导着何不言上当。
    它最厉害的异能,就融合在它的声音里,只要何不言开始和它说话,他的想法就会逐渐被它主导。
    何不言的神色开始变得犹豫。
    “林一的身份很不一般,你就不担心,她越来越强,以后就会忘了你吗?”
    “女人都是慕强的,如果你跟不上她的脚步,就会被她丢在身后。”
    “而且,你自己心里也过不去那道坎吧!如果你越来越配不上她,自卑就会让你……”
    应声虫非常会拿捏别人的心理,抛出来的诱饵也一个比一个重要。
    “我怎么知道你说得是不是真的?”何不言手心里的火舌猛涨了一截,“而且,我随时都能解决你,你也不会甘心说实话吧!”
    “凤凰是不屑毁约的,只要你答应了我,你就不会反悔。我不是傻子,如果我撒谎,只会给你动手的机会,那样我可就活不下去了。”香炉里的声音很笃定。
    火焰变得小了一些,何不言问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具体的,要等你答应放了我再说。”感受到突然身周变热的环境,应声虫连忙补充道:“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些提示。”
    “说。”何不言收起火焰,握紧了香炉。
    “你应该知道,我和你是同时钻进何家村那女人的肚子里的。和你不一样,我钻进去的时候,意识是完全清醒的,但你好像并不是。”
    何不言听见这句话,手心里的火焰又一次冒了出来。
    他这几天通过耳机和周文竹联络,哪怕没有亲眼去看,也知道了基地里发生的事。
    那枚小球不可能是从何家村出去的。
    否则以他和白静的年龄差距,白静必须得在学生时期,来过偏远的何家村。
    但问题是,何家村那个地方,既没有发现任何古墓,也没有化石坑之类可供考察的地方,更不是什么旅游胜地。
    一个出生地距离何家村十万八千里的大学生,为什么要大老远跑到何家村去呢?
    至于说那东西是林一的,就更不可能了。
    因为林一生活的地方,几十年里都是市区。
    所以应声虫一定是在说谎。
    何不言心里笑话自己,竟然连这种小把戏都没能立刻看穿。
    “我没有撒谎!你那时候身上真的有那东西的气息!我在白静的实验室里待了那么久,不可能记错这一点!”
    融化的双脚让应声虫的语速变得飞快。
    “我还可以告诉你林一的身份,帮你留住——”
    在应声虫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它的身体彻底化成了一滩水,滋啦一声,蒸腾成了一阵白气。
    何不言放下了香炉,低声说道:“一个在生死关头没有底线的人,在平时也不应该得到信任。你的底线太低了,应声虫。”
    他支撑着地面,站起了身,活动活动因为长时间盘坐而僵硬的双腿,大跨步走出了供能塔中央的房间。
    与应声虫的对话,也被何不言永久地封存在了香炉里。
    因为无论喜不喜欢林一,何不言都不会因为对方身份的变化,就改变心意。
    至于林一未来会越变越强,变得让他高攀不起……
    能够影响这一切的,也只有他自己。
    假如他因为心中自卑,就要把林一拉下神坛,那么在他产生这种想法的那一刻起,他才会真的变成完全配不上对方的人。
    无论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都要以期望对方过得更好为前提,否则就是对感情的一种玷污。
    “它说的话,到底有没有真话呢?”
    何不言摩挲了一下手指,走出了供能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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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夔牛
    时间过去了几个月, 冬季的积雪褪去,黑色的土壤重见天日。
    春季到了,但大地却并没有绿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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