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司雨整整睡了叁日,叁日后,她才渐渐醒来。刚醒来时,只觉腹中空空荡荡,饥馁难耐,头还有些晕沉沉的。项司雨坐了起来,揉了揉太阳穴,掀开被子,想翻身下床,找些吃的果腹。刚穿上鞋子,天证传音问:“感觉如何?”
    项司雨点点头:“好多了……”
    “恩。好好休息。”
    项司雨刚走出卧室,便站住了。原本空空荡荡的二楼中段,此时摆放着书桌书柜和文房四宝,项司雨仔细看了看,原来好像是放在一楼的。
    项司雨见状,赶忙下楼去,快步走至原来的书房。只见书房已经变成一张拔步床,一个五屉柜,一个衣柜和一张妆台的组合。拔步床上挂着茜红色的软纱,五屉柜上平行放着两座剑架,一座剑架上放着一柄紫檀木鞘的剑,剑鞘上装饰金色的木棉花形拵,而另一座剑架是空的。
    项司雨再看向妆台,妆台上零落着一条红色的发带和一条蓝田玉额坠。
    “……”
    应该是师姐安排了什么人来住吧?项司雨这般想,估计是个女剑客。
    项司雨小跑着回到卧室,拿出枕头底下的天证,问:“天证!我和你说,绛雪阁新搬了什么人进来!”
    天证说:“没错。”
    “那是什么人啊,你见过吗?”
    天证说:“是个女人。”
    “她什么性情,好相处吗?”
    天证说:“等日落时,她回到绛雪阁,你就清楚了。”
    项司雨闻言,看了看时辰——这才巳时叁刻,约上午9:45的样子。项司雨叹了口气,日落还要好久啊。
    “咕噜噜~”
    项司雨的五脏庙开始抗议了。
    她先把新室友的问题抛在脑后,换好衣服出门,找些吃的再说。
    项司雨出了绛雪阁,沿着叁省池向东南走,没多久便到了红叶渡口。项司雨走上前,向渡口的渔夫买了一条杀好的草鱼,拎着草鱼到了饭堂厨房里——因为春假,饭堂只留了一名厨师,空出来的炉灶很多。项司雨先把鱼用松鼠花刀处理了,腌制了。又亲手熬制了番茄酱汁。接着准备了一锅宽油,把鱼炸了,然后把番茄酱汁淋到鱼身上。一道简单却漂亮的松鼠鱼就完成了。
    项司雨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她没穿越之前,时不时就要拿这道菜出来练手。因为这菜特别简单,装盘之后的效果却特别酷炫,总能赢得客人的由衷好评,绝对是厨艺装逼领域的高性价比菜色——前提是刀工够好,可以切出完美的松鼠花刀来。
    项司雨又煮了一锅饭,煎了四个锅巴,就开开心心地准备正式开餐。
    锅巴刚刚装好,项司雨打算把松鼠鱼一起端出去,却傻眼了。
    我的鱼呢?刚刚就搁这儿的,怎么几分钟的功夫就没了?
    项司雨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又端着锅巴跑出厨房看了看——一个泡面头大叔正端着她那番茄红的松鼠鱼,用筷子夹了一块,尝了尝,然后对项司雨说:“你这个鱼炸得外酥里嫩,火候正好。徒弟,没想到你厨艺这么行啊。”
    “……”
    幸好有高行吾提前给项司雨做的心理建设,项司雨倒没多意外,不然她现在已经骂上娘了。
    项司雨说:“师傅,我还做了四块锅巴,咱们一起吃呗?”
    项文舟点头:“好呀。”
    师徒两端着鱼和锅巴,坐到饭堂里吃饭。项文舟拿出酒葫芦,问项司雨:“来一口?”
    项司雨摇摇头:“早上呢,不喝酒。”
    项文舟嘿嘿一笑,对着葫芦嘴喝起来。他喝了点酒,问项司雨:“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项司雨点点头:“好多了。”
    项文舟问:“不会有点怕风,筋肉无力?”
    项司雨说:“中毒的时候确实有点,但现在已经没这感觉了,被咬的地方也不痛了。”
    项文舟挠头笑着说:“哈哈哈,我徒弟还真是福大命大。这次事不要多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开点,啊。”
    项文舟这话没头没脑的,项司雨还愣了片刻,就是中了毒而已,有什么值得多想的?可项文舟这一提醒,项司雨还真想着一个事儿。她凑近身子,小声问:“师傅,你能告诉我,关于那个苍容仙姑的事吗?”
    “她?”项文舟知道,苍容跟项司雨有旧怨。听说那天在绛雪阁,苍容千方百计阻止大家给项司雨解毒,还出言侮辱项司雨。项文舟想,苍容和项司雨同在仙家,又是邻居,不好把关系闹得太僵,面上还是要过得去。再一个,苍容也的确对项司雨有敌意,还是把苍容的事多多告诉项司雨一些,让她有所防范。
    “苍容啊,原本是个长相平平的姑娘,细细打扮还是赏心悦目的,不过好虚荣,你看她着装就知道了。她平素为人不错,也还好相处,只是有些事,到底是个女人,见识短浅,所以很不得体。其实办事差点没什么,可她还喜欢揽事,这就很头疼了。”项文舟叹息一声,说,“也是可惜啊,她的医道天份很不错,她当初要是专心修习医道,不分心在那些虚头巴脑的事儿上,现在也该是六界名医了。”
    “那她成亲了吗?”项司雨忽而问。
    “没呢。怎么问这个?”
    项司雨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问这个。”
    项文舟吃了块锅巴,一边嚼一边说:“别想那么多了,先把毒养好,过两天继续学习,啊。”
    项司雨点点头,也夹了一块鱼吃。
    午饭吃完,项文舟嘱咐项司雨去灵药长老居住的云容坊,让灵药长老再瞧瞧。
    “灵药长老?”
    项文舟说:“就是白珠轩,那天给你看病的巫苗女子,白娘子的饲主。”
    那个满头银饰的漂亮女孩吗?项司雨想。
    “不过云容坊蛇虫鼠蚁很多,你稍微小心一点。”项文舟善意提醒。
    “……”
    项司雨和项文舟分别之后,便往云容坊去。云容坊在兰陵学馆东北边缘的深谷里,项司雨刚进入山谷,便见一条手腕粗的黑白环蛇爬到了树上,往项司雨的方位探头,吐红信子。项司雨被吓了一跳,她没记错的话,华夏大地第一毒蛇就是黑白环状的。于是她仔细辨认,反复确认后松了口气。这是黑白王蛇,不是银环蛇,无毒,不用管了,接着走吧。
    项司雨便安静、小心翼翼地前行,她也忘记是从哪儿听来的传言:只要你不作死惊扰毒物,绝大多数毒物都不会主动攻击人的。
    传言是有一定可信度的。项司雨一路看见了树梢上结网的黑寡妇、手镯一样粗的大蜈蚣、和金黄色的蝎子。项司雨安安静静躲着他们走,没有招谁惹谁,直至看到叁座竹庐,竹庐里的苗银女子正在水缸边拿着镊子拨弄着什么。项司雨这才觉得如释重负。
    “白……白珠轩师姐……”项司雨笑着、轻声着、颤抖地喊了一声。
    白珠轩头也不回:“进来吧。”
    项司雨轻轻走到白珠轩身边时,才发觉白珠轩手腕上缠着一只竹叶青蛇,远看时没发觉这是蛇,还以为是手镯呢。
    项司雨小声说:“师姐……我……师傅让我来你这看看。”
    白珠轩乜一眼,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看看我还需要继续治疗吗……”项司雨笑说。
    这时候,白珠轩把驱毒珠拿了出来,给了项司雨,说:“把它贴身藏好,别让你师傅偷了。”
    “这……这是驱毒珠?”
    “恩。”白珠轩淡漠地说,“你还没有正式开始修行,等你武学开蒙之后,再来找我,我教你如何控制体内的毒素,运使毒功。”
    “???”项司雨一脸蒙蔽。
    白珠轩解释说:“妖王送来的药丹是针对妖的体质炼制的,你虽然能用,但毒素还没有彻底清除干净。当时没能清除干净,以后这毒素便随你共生,再也清除不了。先用驱毒珠控制毒素,以后修炼毒功来使。或许在关键时刻可以保你性命。”
    “噢,是这样。”项司雨笑着点点头,“我懂了,谢谢师姐。”
    白珠轩说:“谢可不是口头谢谢,真要谢我,没事来我这儿帮忙给毒虫喂食吧。”
    “呃……”项司雨尴尬地笑,说,“能不能……能不能换一个报答之法……”
    白珠轩冷哼一声,说:“你身上有驱毒珠,就算它们咬了你,立刻用驱毒珠把毒素逼出来,留一点在身体里。日久天长,你便百度不侵。有什么可怕的?”
    “嗯……”项司雨说,“但是师姐……毒素是有剂量的,我如何知道不同毒物该留多少?”
    白珠轩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本书,递给项司雨。项司雨双手捧过,一瞧封面,上书“毒物总录”,翻开第一页,一看前言——此书是由白珠轩、温义和游春晖编撰、乾达婆王作注的,主要是讲如何辨识六界毒物、以及遇上之后如何避免被咬、万一被咬之后要如何处理伤势的问题。图文并茂,内容简明却详细。
    这与她从前看的杂书不同,是一本真正好使的工具书。遂向白珠轩作揖:“谢谢师姐赐书,我一定带在身边,时时翻阅。”
    白珠轩看她一眼,只说:“没事就回去吧,别在这儿待着了。”
    “恩恩。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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