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横山进二开始大吃起来,吴老二心中一喜,劝道:“光吃肉怎么行,来,来,来,喝酒,这是专门给你烫的酒!”
    横山进二竟然没有像之前那样无动于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杯酒下了肚,想起武藤璋、桥本有田等人惨死,胸臆中酸苦辛辣的滋味一并泛了起来,冲得喉咙难受,眼眶发热,有些不能自持。
    吴老二抚掌道:“兄弟好酒量啊!再来一杯!”十分殷勤地斟满酒。
    酒入愁肠,横山进二便一发不可收拾,这酒比之清酒劲大,只是三倍下肚之后,便是火烧火燎一般,沸腾出心中滔天的豪气。
    吴老二自然不知横山进二所想,继续殷勤劝酒:“兄弟当真是好酒量,这山寨之中恐怕也只有大当家的能够稍胜你一筹了。”
    “八嘎!”横山进二已经是头昏脑涨,不自己地冒出了日本话。
    吴老二听得是一惊,又听着对面之人叽哩哇啦地不知道说了一顿什么,此后越听越心惊。
    吴老二好色,经常偷偷地溜到山下去,是张垣城之中的烟花之地的常客,这一来二去的,也见到了不少日本人,自然知道日本人说话。此刻横山进二虽然说的是醉话,与正常表达不大相同,但是吴老二还是听出了其中端倪。
    再瞅瞅对面横山进二眸子中的森森寒意,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顿时头皮发偧,汗毛直竖,手里的酒从酒盅里泼洒出来。
    原来是个东洋人,自己把自己喝醉了,倒是胜了给他准备的泻药了。原来,为了报复横山进二,吴老二在汤里下了泻药,量很足。
    换作旁人,早就找个借口跑了。但是吴老二心机颇深,强压心悸,继续陪着横山进二吃酒,横山进二已经有了醉意,又哭又笑。
    这顿美餐对近期过惯了清苦生活的横山进二来说,是十分开胃的,他大口大口地吃肉,大口大口地喝酒,一炷香的工夫之后,便喝得酩酊大醉,趴到桌子上就睡着了。
    吴老二小声地叫了几声兄弟,见他没有反应,将门口的两个小喽啰叫了进来,叮嘱几句。
    那喽啰虽然看不起吴老二,但是刚才在门外听到横山进二的鬼子话,自然是不敢怠慢,三人一拥而上,用一根粗麻绳将横山进二的上身捆得严严实实,像是死猪一样将其扔在炕上,有两个小喽啰负责看守,吴老二则飞奔向聚义厅禀报大当家的。
    聚义厅之中此刻好不热闹,大小土匪数百人欢聚一堂,摆下了几十桌流水席,肉山酒海,笑语喧阗、喜气洋溢,最为引人注目的自然是准新郎大当家的。
    大当家的今天颇为畅快,无意中捡到了美如画中人的娇娘,不免多喝了几杯。他身体壮实,酒量又大,但是架不住手下的兄弟们频频敬酒,他生性豪爽,自然是来者不拒,这一来二去的就喝多了。
    等吴老二奔至聚义厅中之时,大当家的早就面如猪肝,说话舌头都不利索了。
    眼神迷离中看到吴老二惊慌失措地跑来,立即着脑,喝道:“吴……吴老二,你不再厢房好生陪着我大舅哥,过来做甚?”
    吴老二凑到了跟前,附耳说了几句,大当家的闻言立即就酒醒了一半,豹眼直勾勾地盯着吴老二问道:“此话当真?”
    吴老二苦笑道:“千真万确!”
    刚才他将横山进二的自醉,说成了是在他的百般诱导和试探下才现出了日本人的真实身份。
    大当家的道:“奶奶的,竟然是鬼子!”
    “小的请大当家的示,此人该如何处置?”
    大当家的眼睛翻了几翻道:“先将此人好生看管,待我将他带到张垣城里去有大用处!”
    “大当家的莫不是想拿这个鬼子当投名状?可是我们在山上过得逍遥快活,跟了姓常的岂不是要吃苦受穷?”吴老二过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自然不愿下山。
    “吴老二,你的眼窝子太浅了。姓常的连日本人都能赶走,你我兄弟人家会看在眼里。再说了,我们日子过得再逍遥,也是匪,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看那刘一刀刘大当家的,生前也是我们这般土匪,后来跟着姓常的也闯出了名堂,虽然死在了鬼子手里,但是也是备极哀荣,听说连政府都奉了他个少将军衔……”
    吴老二一听大当家的这话就知道自己是没法劝了,只得作罢。
    大当家的放下酒杯,大喝一声,聚义厅中这才渐渐地安静了下来,群匪都是醉醺醺的,不知发生了什么。
    大当家的环视群匪道:“兄弟们,今日是我林中虎大喜的日子,感谢众位兄弟们的捧场。但是,现在我们山寨之中发生了一件大事,所以,这喜宴就到了这里了,值守的兄弟们辛苦一下,今天务必将山寨各门守牢了,不准一只鸟飞出去!”
    林中虎的舌头虽然有些大,但是下达命令简短有力。
    群匪不知所以,各自相顾。
    林中虎又道:“其余众兄弟好生休息,明日随我下山!”
    “是!”
    “一切但凭大当家的吩咐!”
    群匪轰然应诺,旋即乱哄哄地散了。
    林中虎命吴老二对横山进二严加看管,但是对于安置在房中的北海理惠却并没有多少的防备,在他看来,即便是个日本女人,又能如何?
    喜宴散罢,二当家的财神到凑了过来,说道:“大哥,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中虎看了一眼这个瘦小枯干、头发稀疏、多少有些驼背的兄弟说道:“老二,你猜我们昨晚这一网网到了什么鱼?”
    财神到摇摇头说道:“小弟不知,还请大哥明说!”
    林中虎喜滋滋地说:“那个男的是个东洋鬼子,那小娘们儿恐怕也是!”
    财神到听了之后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道:“大哥,这两个人都看管起来了,莫要出了差错才是!”
    林中虎道:“你放心,这山寨犹如铁桶一般,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你的意思是投奔那姓常的?”
    “那是自然,难道一辈子在这大山上当山大王不成?”
    “也是,大哥比我们看得都远!”
    “行了,老二,赶紧回去歇息,明日一早你我兄弟下山共同建功立业!”
    “是!”
    深夜之中,财神到悄悄地来到了关押横山进二的厢房门口,那两个小喽啰一左一右都在打着瞌睡,听到财神到咳嗽才慌忙揉着惺忪的睡眼打招呼。
    “二当家的,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里面的人可还在?吴老二去了哪里?”财神到眯着眼睛问道。
    “吴老二说是尿急,刚刚出去一会儿。”
    “把门打开,我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小喽啰有些为难,但是看到财神到眼睛一瞪,最终还是将铜钥匙掏了出来,将门打开。
    “你们两人在门口守着,我区会会他!”
    “是!”
    财神到迈步走进了厢房之中,此时已经是二更时分,油灯摇曳、灯光荧荧之下,看到了瘫在炕上的横山进二。
    财神到上前仔细地打量了横山进二一番,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下一刻,他从腰间解下了蟒皮鞭拎在手中,对着横山进二恶狠狠地道:“小鬼子,你们祸害中国人始终是要遭报应的。”说着,把莽皮钢鞭在空气中抽出啪啪的巨响!
    两个小喽啰听到了屋里声音,忙上前阻拦,但是被财神到狠狠地骂了出去。
    横山进二犹自还在昏睡当中,说时迟那时快,就见财神到真的把莽皮鞭抽向了他。
    只是一鞭抽下,横山进二衣服被钢鞭咬住了,只听得“刷拉”一声他的一只袖子便从衣服上分裂出来,飘在了半空中。
    “啊……”
    横山进二从睡梦中惊醒,准确地说应该是疼醒,睁开睡眼一看,一个拿着皮鞭犹如恶鬼一般的人站在他的面前,他极力地挣扎,但是浑身上下被捆的犹如粽子一般,挣不得脱。
    不等横山进二再做反应,财神到手里的鞭子一扬就抽了下去。与此同时财神到鼻梁两侧的肌肉突然横着拉起来,脸上的表情已然狰狞。
    内刚外柔的蟒皮鞭斜着裹在了横山进二的脸上,最先出现的是一道白印,像一条小蛇似的从横山进二右边的额角迅速窜出来,跨过他的一只眼睛在左边的颧骨上消失了。紧接着那道白印就变红,渗出了血,鲜血又红又稠,封住了他的眼睛。
    这是很内行的一击,为了避免对手的反抗,先封住对手的眼睛。即使现在横山进二全身被绑着,财神到仍然也是按照老套路出招。
    门外的两个小喽啰听得胆颤心惊,他们最清楚二当家那蟒皮鞭的厉害!那蟒皮鞭长约半丈,外边由五花的真蟒皮紧紧缠裹,内里是一根拇指粗细的钢丝。
    蟒皮鞭有三种打法:一是空鞭,光听响动,鞭子抽出去声如响雷,却只是擦着人的头顶过去,并不伤人,只是吓唬人而已;第二种打法没有响动,但因用力的不同会把人打得皮开肉绽而不伤筋骨;第三种打法最是狠毒,伤骨不伤皮,鞭子抽下去表面没有痕迹,实则已经叫人筋断骨裂!
    两个小喽啰不敢进门,生怕稍不留意会被财神到的蟒皮鞭误伤,更没有人敢阻拦财神到。
    其中一个比较机灵,忙对同伴道:“你在这里赶紧看着,我去找吴老二,这个王八蛋,关键时候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说罢撒腿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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