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宛清算是什么苦都吃过的人了,可这水上的苦还真是头一回,只一回便让她印象深刻,深受其害,再也不可能有第二回了。
    林静姝倒还好,从前夏日里经常跟长公主还有先帝一块儿乘船去远郊避暑。
    坐惯了。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梅丝,是盛放在瓶子里的,盐腌的,又酸又甜,吃这个可抑制胃里的不适。
    孟宛清吃下后果然舒服了些,只是望着艄公远去的身影忽然想起一事来,“咱们接下来,该去往何处呢?”
    去往何处?
    林静姝记得临行前孟洵叮嘱过的,叫她们到了渝北后去一家要同福的客栈里等他。
    他会去那儿与她们会和。
    “不若,我们先找间客栈歇息歇息吧。”
    听了她的提议,孟宛清也是赞同,“也好,大家乘了几日的船,都累了,便是赶路也得神清气爽的。”说完张开怀抱心情畅快道,“再说,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回,也得尽兴游玩一番才是。”
    话虽如此,可她神色分明有些许怅惘。
    她想四叔。
    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在想着他。
    不知道,远在大京的他此时在做什么,又是不是像她在想着他那般想着她,念着她?
    *
    此刻,大京朝,保和殿。
    歌舞升平。
    前几日的风波仿佛不在,沈如锡仍坐在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上,设宴款待被他关在宫中整整五日的大臣们。
    大臣们亦配合的谈笑风生,尽管,心底都骇到极致。
    失踪已久的欧阳先生就这么贸然出现了,而且是带着先祖帝的遗旨,那遗旨上一字一句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太子乃秋贵妃与侍卫苟且私生的野种,待来日寻得时机,将此子除去,削贵妃之职打入冷宫,萧家永世不得再入仕!”
    “郑大人,你手中的酒,泼了。”
    沈如锡温声提醒道。
    被他点名的郑大人一个哆嗦,手中酒全洒了出来,紧接着便跪地求饶,“救殿下饶我一命,殿下饶我一命啊!”
    “何出此言。”沈如锡就跟没觉察到满殿忌怕的目光般,温温和和,头上金冠闪耀的刺人眼目,“孤何曾要你性命。”
    郑大人一个字都说不出。
    可有心人分明看见,他吓的都尿裤子了。
    八宝见状,顿时呵斥,“大胆,竟在殿下面前失礼!来人,拖下去杀了!”
    这几日他们杀掉的官员还少了么?
    或是看见欧阳先生站出来的那刻跟着欧阳先生大喊匡扶正统,又或是要他退位,骂他野种,逆子……那些大臣们无一不是被手持刀剑的侍卫尽皆杀死。
    就这么当着所有大臣的面,刀刀致命,鲜血溅流。
    如此恐怖血腥的一面,何况还是连着五日下来,所有大臣都聪明的学会了沉默,不敢再有反抗的声音,便是有,也早吓的不敢再吱声。
    “不必。”八宝要人带郑大人下去时,沈如锡轻轻晃了晃杯,杯中酒,清冽又微辣,很适合他此刻阴沉的心情。
    筹谋多年,败在一际。
    那双眉眼尚是温润和泽的,只是,眼里的戾气却郁沉的叫人害怕。
    八宝听命,“还请殿下吩咐。”
    “各位可有听过人彘?”
    人彘?
    有的大臣听见两个字当场便吐出来了,自在,那些吐出来的很快也被士兵捉到大殿中央去了,直到没人敢吐或做出别的反应。
    “所谓人彘,便是将四肢剁掉,挖出眼睛,用铜注入耳朵,使其熏聋。”沈如锡一字一句轻慢讲着,仿佛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哪怕其它人闻之变色,“用喑药灌进喉咙,割去舌头,破坏声线,使其不能言语,然后扔到茅厕里,有的还要割去鼻子,剃光头发,剃尽眉发。”
    郑大人早昏过去几回了。
    这么多人中,惟赵景行神色如旧,淡定沉着。
    陈昭坐在宣平候身边,隔空,瞧了他一眼,不愧是刀山血海走出来的统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行刑。”尽管八宝并不赞成沈如锡这种近酷烈的做法,可,当下也只能用这种残暴的法子来震慑众人了。
    但有不众,下场如此。
    总有驯服示弱的。
    负责行刑的侍卫们早就准备好了刑具,当着众目睽睽,将沈如锡方才说的一切付诸如行动之上。
    先是将四肢剁掉。
    有几个深感不适的大臣昏迷过去。
    又先后挖出眼睛,挖眼睛的时候,鲜血喷溅的到处都是,有几位大臣脸上都染满了,他们僵坐如石,手里的筷子都掉了,恐惧如斯,却不敢发出声音。
    满殿的血腥气息,一阵又一阵扑鼻而来,伴随的还有因恐惧过度而大小失禁的尿骚味儿。
    “用铜注入耳朵。”
    那几个被行刑的大臣痛的嗷嗷乱叫,极其刺目,可跟他们所受的酷烈刑罚相比,这一切又算得上什么?有几个不堪忍受的早自尽身亡了,还有的早在没有行刑前就吓死了。
    “张大人。”
    张伯迁听到沈如锡喊他的名字时,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却不敢露出半分,“是,殿下。”
    “对待怀有异心的臣子,当如何。”他轻描淡写的问,哪怕,眉间杀气已经够明显。
    张伯迁这几日过的可谓胆战心惊,可他毕竟是个在朝堂打滚多年的老狐狸,什么事没经过,不过是江山易主,不过是竖子夺权,不过……不过惨烈了些。
    “对待有异心的臣子,可用赏,若赏不能服,便用罚。”
    “若罚也无用呢。”
    “总会有心悦诚服俯首称臣的。”
    张伯迁意思很明显,既然没有服从的,那便都杀光。
    这个答案,显然深得沈如锡的赞同,他赐了张伯迁一杯酒,一杯,从郑大人身上放满的血酒。
    “谢殿下。”张伯迁眉都不皱一下当着这么大臣的面喝光了。
    他显然做了一个好榜样,其它大臣陆陆续续站起来向沈如锡讨酒,美其名曰,“臣等绝无二心。”
    有的甚至已经跪下朝他高呼皇上万岁了。
    可沈如锡却觉得那些人的嘴脸看上去,是那般的虚伪。
    他累了。
    连续紧绷的弦,在功成或垂败间,他累了。
    “散了吧。”
    所谓的散了,不代表那些大臣可以回家,他们哪儿都不能去,全部歇在宫中。
    而宫,守卫森严。
    连一只鸟儿都飞不过去,更遑论人。
    每位大臣身边都有或多或少的侍卫看守,以赵景行为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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