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牧没有说话,眸色有些沉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这小子自从地牢里出来之后,就真的再没有喊过他一声江叔,倒是一口一句江前辈喊得挺顺畅。
    容辰在城主府里用恩人的礼来招待他,这都明晃晃的不欢迎他了,江牧也没好意思继续在城主府里住下去,葬礼过后就随便找了一家客栈搬了出来。
    不久之后,林衣锦来找了他。
    她勉强猜出了一些事,一走进来就规规矩矩地给江牧行了个礼:江江叔,对不起。
    容辰他不是怪您,他就是他自己心里也不舒服。
    江牧神色淡然地摆了摆手,示意她随便坐:我知道。
    他一把年纪了,跟个小孩儿计较什么。
    林衣锦没敢坐,迟疑了一会儿问:江叔我直接问了,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呀?容辰他回来之后,也不许将葬礼大办,这件事,是不是跟容叔和徐家主的事有关?
    你知道容钰和徐星放的事?江牧倒是有点意外。
    林衣锦抿唇,小声解释:我猜的,也不是很清楚。
    江牧笑了笑:这事儿,我不太方便跟你讲,你回去问容辰吧。
    见她紧张,他再次笑了笑,语气轻松了很多:你这都能猜到,那想必我的身份你应该也知道?
    林衣锦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您是那位她嘴唇动了动,依稀能看出说的是红衣一剑,然后她又急忙道:你放心江叔,我不会乱说的。
    江牧点了点头,你很聪明。
    林衣锦没在意这句夸奖,咬了咬下唇,有些为难道:江叔,我来找你,其实不单单是来替容辰道歉的。
    我她说的时候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我还想麻烦您一件事。
    我知道以您的身份现在不适合出现,但是我厚着脸皮恳求您,容辰修为尚浅,由他担任城主肯定有人不服,但是要是他坐不上城主的位置,他就会成为下一任城主的眼中钉肉中刺,林家根本护不住他。
    我我恳求您,帮帮他,我知道有些为难您,但是我没有别人可以
    江牧眸色微动:观星楼呢?
    林衣锦一想到那个时候容辰的处境,急得眼睛都红了:观星楼主当初好像是知道了容叔和徐徐家主的事,以为容辰他娘是知道的,大发雷霆,放话说再也不管她的事了。
    因为容叔,所以观星楼主其实也不太喜欢容辰。我知道观星楼主肯定不会不顾亲情,但是我不敢赌江叔,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想为难您,我真的没办法了。
    她说着说着就要哭了,江牧有些无奈:我没说不帮他。
    嗯?林衣锦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江牧眸色淡了些:我答应了徐星放,要帮他。
    放心吧,我不会食言的。
    林衣锦激动得站了起来,直直地双膝跪地给他磕了个头:江叔,多谢您!!
    江牧移了个位置没受那个礼:你先回去吧,一会儿天黑了,小姑娘家家的不安全。
    林衣锦笑着嗯了一声,兴高采烈地跑出去了。
    江牧看着门口,隔了好一会儿才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姑娘,对容辰那小子倒是真心一片。
    说完之后,一阵凉风从窗户吹了进来,江牧咳了两声,不动声色地咽下了那口腥甜。
    他这副身体的健康本来就一戳就破,之前在地牢里又为了对付赤逍,神魂差点散开,现在其实已是强弩之末。
    灵力也动不了,基本就是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了,弱得一匹。
    而且这还不能让闻斜那小子看出来,要是那小子知道了
    江牧想起之前在幻境里看到的那个疯批模样,打了个寒颤。
    之前一直在窗户上倚着没有搭话的闻斜听见了他的咳嗽声,微微拧了拧眉,把窗户合上,走过来拿了件披风给他披上。
    师尊?
    江牧摆了摆手:没事。
    说完,他又看了闻斜一眼:你要是能少气我,我能活千万年。
    闻斜笑了笑没说话,眸色却很沉。
    师尊要怎么帮他?
    江牧给自己倒了杯水,叹了口气:我当然是不能出面的。
    我已经向凛剑的宗主师兄去了信,让他以凛剑的名义派人来,就说是我生前的嘱托,过来照拂一下小辈。
    闻斜点了点头:我下楼去煮点粥。
    江牧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他表现得云淡风轻,却一等闻斜出了门,他立刻就呕出了一口血,都来不及等他用手帕接着。
    他压着声音咳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抑制住了自己想咳的欲望,浑身无力得勉强倚着桌子才能站起来。
    他盯着自己衣摆上面的血迹,有些头疼。
    那兔崽子好歹是只半狼,鼻子灵敏得很,肯定闻得出来。
    他啧了一声,缓了好一阵才感觉自己勉强回复了一点力气,颤颤巍巍地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了散味,又给自己施了好几个清洁咒才觉得房间里没了那股味道。
    也是巧,他刚刚弄好,闻斜就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师尊,吃饭了。
    江牧应了一声,其实眼前发黑都有些看不清楚了。
    他坐下来之后,舀了第一口心里面就咯噔了一声。
    他尝不出味道。
    江牧心里都对自己无语了,却还要表现得像个正常人:这不是你做的?
    他说得随意,其实一颗心脏都吊了起来。
    他觉得闻斜可能察觉到了什么。
    闻斜神色正常,点了点头:刚才下楼让小二做的。
    师尊,你五感出问题了?
    江牧一颗心脏七上八下的,险些没跳出来!这小子怎么看出来的?!
    他心思绕了几转,表面却分毫不显,甚至还歪了歪脑袋,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怎么会?我不是尝出来不是你做的了吗?
    闻斜沉默。
    江牧时刻关注着他的动静,隔了一会儿,就听到这小兔崽子低声笑了笑。
    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无奈:师尊,我在粥里面多加了五勺盐。
    江牧:
    小兔崽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是又粗又长雁。(某垃圾作者沉重道)
    30.白夜不知琉璃火(21)
    闻斜眯了眯眼睛看了他半晌, 叹了口气,站起来把他打横抱了起来往床边走:刚才是不是还呕血了?
    江牧瞪大了眼睛。
    他刚才撒谎被戳穿,还有点不好意思, 现在被自己徒弟这么公主抱着, 耳根子都红了一片:你放我下来!
    闻斜声音很轻, 像是不自觉地带了点轻哄:别闹。
    这兔崽子!!
    这下江牧整个耳朵都红透了,他心里各种想法交织在一起, 下意识地想开口说点什么, 但是在脑海里翻搅了一番又实在什么都说不出口, 最后只好自欺欺人的闭上了眼睛, 心里嘀咕了一声:眼不见心不烦。
    闻斜垂眸看着怀里的人, 再次低声笑了笑,师尊。
    他喊了这句之后就没再说话,江牧听着不舒服, 微微睁开了眼睛看他:干什么?
    闻斜带着轻叹道:我骗你的,没放盐。
    怎么这么好骗啊这个人。
    江牧:
    江牧:
    他心平气和:点苍, 召来
    *
    另一边,林衣锦趁着夜色回了家。
    她去客栈是背着人悄悄地去的, 回去的时候自然也得隐藏踪迹,于是就找了个后门, 没想到她刚翻墙翻进去呢,一落地就对上了容辰平淡无波的眼睛。
    林衣锦硬生生地憋出了一抹笑:巧, 巧啊,阿辰, 爹。
    容辰语气平淡:刚才去哪儿了?
    林衣锦抿了抿唇,悄悄地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林家主,谁料她爹就像是没看到她似的, 眉毛都没动一下。
    林衣锦一边心里暗骂这个坑女儿的爹,一边状似无辜地回:晚上睡不着,刚才出去逛了逛,诶阿辰,你怎么晚上来我家了?
    容辰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扭头看向了林家主:我和小锦聊聊,您先去休息吧。
    林家主心里暗暗叫苦,不动声色地瞪了一眼自家女儿,这才对着容辰行了个下属礼,走了:是。
    他一走,这儿周围的空气都静了下来。
    容辰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看她眼眶还微微带着些许红肿,半晌之后,像是对着谁妥协了一样,叹了口气:我不想你因为我
    没有!林衣锦打断他,漂亮的眼睛里很快又有了湿意:我才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未来的夫君。
    容辰还是静静地看着她,把自己刚才的话说完:这些天我什么都不告诉你,是不想你因为我放弃尊严,卑微地去恳求别人。
    小锦,你是我的未婚妻,是我以后的妻子,是我现在的心上人,我就是死,也不想你因为我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
    林衣锦咬了咬下唇,刚准备说话,就又被他打断了:就应该是我保护你的。
    我今晚来,是为了跟你爹商量退婚的事,退婚之后,我会对外说,我们本来就没有感情,我之前是因为我爹娘才同意了这门婚事,是我不要脸耽误了你,现在我当了城主,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悔婚。
    林衣锦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扬起了声音:容辰,你在说什么?!
    容辰语气平静:我明日会把你的庚贴还回来。
    我不!林衣锦咬紧了牙关:你把我林衣锦当成什么人了?!!我怎么可能
    是我放心不下你,容辰微微垂眸看着她,眼眸颜色很深,却很轻易地就能看出那份爱慕:也是我没有能力保护好你。
    林衣锦捏紧了手指,摇了摇头:不我不会同意的!!
    容辰极有耐心地轻声道:小锦,你听话。
    我说了我不会同意的!!林衣锦的眼泪倏地滑了下来。
    这一声吼完,她又委屈地伸出手拉了拉容辰的袖子:你要干什么啊容辰?我今晚去见了江叔,他说一定会帮你的。
    容辰默了默:我
    我问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林衣锦拧着眉看着他,明明已经急得眼睛里满是泪了,却还按捺着自己问:从容叔叔和伯母去世,你就开始疏远江叔,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事?
    说到这儿,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容叔和伯母的死,是因为
    不是,容辰移开了视线:不是江江前辈的问题,是我是我没办法接受。
    是我自己的原因。
    林衣锦又委屈又急地继续问:是为什么啊?我是你的未婚妻,我也想保护你容辰,我们一起长大的,你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啊?
    容辰定定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用指腹给她拭去了脸上的泪:别哭了,小锦。
    林衣锦一脸倔强地看着他。
    容辰握着她的手,带着她往她的房间走:你别哭了,我都告诉你,我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缓声把那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说完了之后,语气里带了几分迷茫:我知道我这样对江江前辈不对,我知道不是他的错,要是我遇到这种事,我的好友做了这种令人恶心的事,我也一定会不顾情面,但是,我就是就是感觉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对他了。
    月色下,少年搭耸着的眉眼像极了一条丧气的大狗:小锦,我觉得人真的很奇怪,我明明知道,我娘亲是被容钰骗了才嫁给了他,她一生的不幸都是来源于容钰,我也知道赤逍这件事,他做得确实不对,他害了很多人的性命,他也破坏了很多人的家庭,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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