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两秒,朱真低声咒骂一句,转头去找小女孩。
    女孩人就在火海,她蹲在还没燃至的墙角一个劲地找妈妈。
    朱真已经感觉到喷薄的火浪无情舔舐她的皮肤,浑身灼得滚烫,朱真想要逃跑。
    可是看到小女孩睁着一双仓皇失措的大眼睛盯着她,朱真忽然失语,闭眼咬了咬牙,裹住刚买的外套,一头钻进火海。
    火舌无情吞向朱真,找到女孩,朱真话不多说,直接抱住女孩往外跑。
    五楼已经被火海湮灭,楼梯烟雾迷雾,朱真只能凭着本能抱着女孩往六楼跑。
    火势已经烧到六楼另一头,朱真放下哭个不停的女孩,一边安慰,一边寻找逃生的可能。
    消防员在尽力搜索被困人员,朱真听到动静,大声呐喊。
    对方听到她的声音,急忙寻找她的位置。朱真头发烧焦、衣服烫了几个大洞,手背被烫出血淋淋的水泡。
    她坐在墙角,搂住女孩,静静等待消防员的到来。
    眼前迷雾遍布,空气中氧气含量越来越低,呼吸越来越困难,她忍住火辣辣的疼痛,翻出手机,盲打几行字发送出去。
    发完,她丢下手机,匍匐在女孩身前,费力捂住女孩口鼻,安慰她消防员叔叔很快就会找到她们。
    朱真死之前,其实听到了消防员的脚步声,她还在庆幸可以得救了。
    只是没等消防员到来,她已经没了呼吸。
    鼻腔吸入大量浓烟,最终缺氧导致死亡,而女孩顺利得到抢救。
    —
    关洁得到消息,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
    她刚拿到复查报告,听到朱真死在火场,差点没撑住。
    祝政开车赶过去,商场外乱成一锅粥。杨竞文看到烧得漆黑的朱真,哭得稀里哗啦。
    关洁不敢相信,可看到朱真脖子上快要烧焦的草莓项链,整个人腿脚发麻,惊得说不出话。
    明明两个小时前还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变成一具尸体了?
    关洁不忍细看她的惨状,想到她生前最爱美,关洁脱下风衣外套,替她盖住烧焦的、看不清脸的身体。
    杨竞文跪在地上,抓着朱真烧黑的手臂崩溃大哭。
    那条短信发到他手机时,他还在畅想他打赢比赛后带她出门旅游的场景。
    他抓住朱真血肉模糊的手掌,贴在自己脸颊,痛苦不堪说:“真真,我没出轨,我没出轨。我就是跟她看了个电影,那天她只是到我家洗个澡。,我们什么都没做。”
    “我以后再也不让你难过了,你快起来,快起来继续报复我。”
    “真真,我错了,我错了……”
    杨竞文哭到眼泪都流不出,声音颤抖不堪,跪在地上一身狼狈。
    女孩妈妈知道是朱真救了自己女儿,在旁边一个劲地道谢。
    关洁无视周围人,蹲下身,拿过朱真手里攥着不放的手机,尝试开机。
    手机还能用。
    关洁试了几个密码都不对,将目光转移到杨竞文身上,询问他:“你生日是?”
    杨竞文悲痛欲绝,脑子不带思考说:“12月2号。”
    关洁摁下1202四个数字。
    刚按下,界面立马弹出主页,密码就是杨竞文生日。
    关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主页还停留在短信界面,上面写了一大段话——
    【西西,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这封信。我现在好热好烫好痛……我好害怕活不下去,但是我一点都不后悔回头救人。】
    【我跟杨竞文复合,就是想恶心他、报复他,就是想让他尝尝我的痛苦,我真的没想过他会做那么多。我后悔了,后悔跟他复合。因为中途我居然改变想法,想跟他结婚。】
    【好热……好热……好热……我快坚持不住了……西西,如果我死了,你不要难……】
    最后一个字没打完。
    关洁望着这段话,心理防线猛然崩塌,握着手机,不受控制地哭出来。
    祝政作为旁观者,一直保持理智,在帮忙处理后续。
    打完电话,看到关洁蹲在地上痛哭,祝政叹了口气,走到关洁身旁,将她抱在怀里,无声安抚她。
    朱真火化后,关洁通知朱真父母收拾后续,电话接通才知道她父母已经离异三四年。
    母亲定居国外赶不回来,父亲另娶新妻,在医院待产。
    朱爸是江苏比较有名的实业企业家,资产过百亿,按家庭条件看,朱真确实担得起小公主的称号。
    关洁一直以为她出生在一个幸福、富裕的家庭,从小拥有父母很多很多爱才养出这样自信、开朗、活泼的朱真。
    到头来才发现,备受冷落的小公主,只是习惯性将所有苦楚吞进肚子,将所有快乐分给周围人。
    她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怎么一直觉得朱真除了在爱情上吃点苦头,其他方面一路顺遂呢?
    关洁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趴在祝政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小公主有多善解人意呢?
    大概是善解人意到,自己活不下去了还在担心周围人的感受,所以临死前还在发短信安慰她不要难过。
    朱真的骨灰最终被杨竞文带回老家,他要将她埋葬在杨家祖坟旁,碑文要刻上“杨竞文妻子”五个字。
    从此以后,她是杨家人,是杨竞文的亡妻。
    关洁没阻止杨竞文,只是在他临行前去送了朱真一程。
    祝政那天丢下所有工作,开车带去了趟静安寺,专程为朱真祈福。
    关洁接过住持递过来的香,双腿跪在蒲团,低头朝佛祖磕了三个响头后,将香插进香炉。
    供奉结束,她站在佛祖面前,低声呢喃:“佛祖啊,保佑小公主下辈子长命百岁、幸福快乐吧。”
    佛祖睁眼,朝她慈善笑笑,好似在说:“好,我答应你。”
    —
    两个月后,祝政在新天地附近开了第二间连锁酒吧。
    剪裁那天,朋友纷纷来酒吧捧场。
    邹宇、周远鸿、徐文远,跟祝政比较亲近的朋友都到了现场。
    祝政一直在门口招呼客人,关洁在酒吧帮忙调酒。
    令关洁惊讶的是,北京的几个老朋友也来了上海捧场。
    看到傅津南、唐晚、丁嘉遇出现的时候,关洁满脸懵。
    祝政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看到丁嘉遇,整个人僵硬地站在门口,目光呆滞地望着丁嘉遇。
    关洁丢下手里的东西,迫不及待钻出吧台,快步走到酒吧门口跟他们打招呼。
    唐晚一如既往漂亮温柔,看到关洁,唐晚热泪盈眶上前抱住关洁,喉咙哽咽道:“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要不是傅津南告诉我,你跟祝哥和好了,我都不敢打探你的消息。”
    “关关,见到你真好!你一定要一辈子幸福下去!”
    关洁回搂住唐晚,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笑着答应:“我也很高兴再见到你,看你这样子,这两年应该过得挺不错的。”
    随后吐槽:“不过怎么还是这么爱哭?”
    唐晚吸了吸鼻子,满脸娇嗔:“……见到你开心嘛,怎么这么不解风情!”
    关洁刚要说话,久未吭声的傅津南突然发问:“你俩抱够了?该松手了?”
    唐晚:“……”
    关洁:“……”
    抱了几秒,关洁受不住傅津南的眼神控诉,主动放开唐晚,将她推进傅津南怀里。
    祝政跟丁嘉遇有话要说,关洁没打扰他俩,以主人姿态邀请唐晚夫妇进酒吧休息。
    休息室里,祝政摩挲着膝盖,忐忑不安地看着丁嘉遇。
    丁嘉遇表情很淡,情绪看不出好坏,祝政无法判断他此刻的状态。
    “我是替珍珍来的。”丁嘉遇滚了滚喉结,从兜里掏出一个正方形黑色盒子,俯身将盒子推到祝政面前。
    “这是她之前没送出去的礼物,现在物归原主。”
    祝政眼皮一颤。
    他盯了几秒礼物盒,动作迟缓地捡起盒子,费力打开。
    是块玉观音镶嵌吊坠,用红绳编织串起,观音打磨得光滑精致,细节一丝不苟,看得出雕刻的人很用心。
    柯珍平时喜欢捣鼓些小玩意,对玉、石头有研究,也爱雕刻。
    祝政不用猜都知道这是柯珍亲手雕刻的,观音背后还有个祝字,显然是她费了心思的。
    “她生日那天,说以后找机会让我送你。怕你不要,嘱咐我不要说是她刻的。”
    “她怕你脾气太暴躁,做生意得罪人,特意找了块和田玉给你雕观音,磨合你的脾气。”
    丁嘉遇说这些时,眼尾下垂,人瘫在沙发,整个人有些力不从心。
    潘家伟判刑那天,他去墓地陪了柯珍一整天。
    这份礼物被他扣了四五年,终于还是物归原主了。
    他抹了把脸,抬头望着缄默不语的祝政,满脸无奈道:“珍珍都不恨你,我这个外人又有什么资格怨你。”
    “祝哥,以后好好过日子吧。都要结婚的人了,别再折腾自己。”
    “这场恩恩怨怨,从此一笔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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