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当时不知是何滋味,后来褚厉再回忆,只记得自己当时仿佛是愣在了那里,看着床上躺着的女人被郑国公夫人和红蓼在一旁拼命摇晃着。他冲了过去,想抱着她,她被弄醒了,继续疼痛地喊叫。郑国公夫人看见他吓了一跳,走过来劝他:“太子殿下还是出去吧,女人生孩子是这样的。这里殿下也帮不上什么忙。玉儿有些难产,医女和产婆们接下来只能用些对付难产的手段帮玉儿生产,要叫玉儿吃些苦头,这里的人都知道殿下心疼玉儿,有殿下在旁边,她们还不敢指挥,不敢帮玉儿生产了。”
    褚厉怕如郑国公夫人所说的,自己留下来会给她们添乱,牙一咬,往后退,快退到门外时,却见两个婆子粗暴地按上了她的肚子以助产。顿时怒火上头,可马上又想起郑国公夫人的话拼命忍住了,但他走到郑国公夫人面前嘱咐道:“若是真生不下来,孩子可以不要,一定要保住玉儿性命。”
    郑国公夫人点了点头。
    褚厉又看了床上被疼痛折磨得狼狈不堪的女人,扭头出去了。
    煎熬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天黑,那时,雨停了。
    屋内传出婴儿的啼哭,一个婢女欢喜地跑出来道:“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为殿下生了嫡长子。母子平安。”
    褚厉悬着的心落下来,快步走进屋内。
    他的儿子正被郑国公夫人抱在怀里。见了他,郑国公夫人让出床前的位置,拨开襁褓要给他看。褚厉只瞟了一眼,先坐到床前握住了魏檀玉的手道:“玉儿,苦了你了。孩子平安生下来了,是个儿子,就叫他褚奕。”
    魏檀玉无力地眨了下眼睛。此时她已经累得不想说话,浑身都被汗湿了,看着他伸手过来拨开了自己盖在脸上的乱发。魏檀玉动了下脸,脸颊贴上他的手,安心地闭上眼睛入睡。
    医女跪倒褚厉面前,有些惶恐地喊了句:“太子殿下……”
    “什么事?”
    医女抬眼望了下床上躺着的魏檀玉,没说。
    褚厉心头一慌,起身走了出去。郑国公夫人也觉察出不对劲,把孩子交给婢女,跟了出来。
    “虽然母子平安,但太子妃此次难产有些伤了元气,往后恐怕很难再有身孕。”
    郑国公夫人僵在了那里,眼前一黑,被红蓼扶住了。
    褚厉道:“会不会误诊了。”马上吩咐红蓼:“去把医女们都叫过来。”
    医女们结论一致。褚厉叹了口气道:“此事不得告诉任何人,包括太子妃。若泄露出去,就拿命谢罪。”
    郑国公夫人随之叹气。
    走回屋内,魏檀玉还沉沉睡着,婢女们已经给她换好了衣裳和干净的被褥。褚厉把孩子接过来,让人都退下,守在床前仔细去看她刚给自己生下的儿子。
    儿子的模样还是像她多一些,端详了半天,只觉得那鼻子像自己。轻轻靠近,亲了口他柔嫩的小脸儿。
    难道是天意么?他跟她之间注定是子嗣浅薄?前世这个儿子没生下来,这世难道是上天怜悯,不忍看他们二人终老,才施舍了个孩子相伴?
    曾经幻想着和她生儿育女,不过今日见她生产如此辛苦,以后就算不能再生育也无妨,也避免再受这生产之苦了。
    三天后,魏檀玉能下地走路了,但身体还是十分虚弱,整日还是卧在床上。
    孩子早出生了一个月,却一点也不孱弱。郑国公夫人一直在东宫陪女儿,闲聊时说:“你生孩子的时候有些难产,医女和产婆都说,幸亏这孩子是早产,若足月生,个头再长大一点,只怕要更难产了,兴许那时大人的性命都保不住。”
    魏檀玉从母亲手里接过儿子,抱在怀中。孩子不停张着小嘴,三日相处,她已经知道孩子饿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伸手去掀自己的衣裳。
    郑国公夫人阻止:“不是有乳母喂吗?孩子没足月你也有奶水喂他?”
    “我有,这几日都是我喂他。”魏檀玉不听,坚持要自己喂。自怀孕以来,她那里大了许多,上个月就发现有奶水了。
    郑国公夫人道:“我怎么记得我生你们兄妹几个,都是生完才有奶水的。孩子同时吃你的和乳母的,容易闹肚子。”
    “是吗?那不让他吃乳母的了。”魏檀玉说。
    “太子知道吗?”
    “知道什么?”
    “你亲自喂养孩子。”
    “知道。”
    “他也同意?世家贵族都是乳母喂养,你这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你。”
    “他同意。”
    郑国公夫人对此一时无话可说,最后笑道:“太子还是宠你,肯由着你胡来。”
    魏檀玉也笑。
    郑国公夫人又说:“这孩子模样几乎都随了你,只有那鼻子像太子。”
    “随我不好么?我不比他好看多了。”魏檀玉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鼻子,像他么?他那一张脸,就鼻梁高挺生得好看,孩子太小了,没长开,瞧不太出来。她怎么觉得一点都不像他呢。
    郑国公夫人赶紧道:“这话让太子听了去,他可不高兴。莫要再乱说了。”
    魏檀玉只是笑。自己的娘恐怕不知道,这话昨晚当着太子的面她已经说过了。褚厉昨夜抱着孩子看了半天,委屈地说:“玉儿,我怎么觉得,孩子这两天,越长越像你。竟没一点随我。”
    魏檀玉接过话道:“随我不好么?不过你可不要怀疑他不是你亲生的。”
    “好,好极了。我没有这个意思,他一看就是我亲生的。”
    “玉儿,想到什么事情呢,一直合不拢嘴。”郑国公夫人问。
    “没什么。”魏檀玉转移话题道,“婚事方面大哥不用着急。我听太子说,陛下已经同意了魏孙两家联姻,只看陛下找机会赐婚了。”
    “你大哥成家,我才算是又了了一桩心事。时候不早了,我也回去了。”
    红蓼送郑国公夫人出门。
    当晚,褚厉忙完朝务回来,一进屋就先抱了摇篮里的儿子在怀里晃来晃去地逗弄。
    孩子本来都已经睡着了,经他这么一晃又给弄醒了哭起来,魏檀玉摇了摇头,懒得说他,问:“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褚厉一边哄孩子一边回答:“父皇的病情加重,今日起,由我代他处理国事。”晃啊晃啊,孩子止住了哭泣安静下来,褚厉忽然顿住,惊喜地说道:“奕儿的模样不像我,但身上胎记的位置和我一样,连形状都差不多。”
    “奕儿有胎记么?”
    “怎么没有?”
    “哪里?”
    褚厉把孩子抱到她面前,掀开襁褓,指着孩子腰部给她看:“一个倒着的龙鳞状的胎记,我也生在这里。”
    还真是。孩子太小,生产以来,魏檀玉没有亲自给他洗过澡,都没看到胎记。含笑看着他,故意说道:“你也有胎记么?我怎么没见过?”
    褚厉脸一黑,转身把孩子小心放进摇篮里,走回她面前道:“没见过?那今日让你饱饱眼福。”
    第95章 .  胎记   像她这个娘
    说没见过其实是假。本是一句戏谑话, 魏檀玉没想到他趁机在自己面前宽起了衣裳,不一会儿,衣裳都敞开了。
    预感到不妙, 魏檀玉赶紧起身,身体还没直立起来,两肩被他按着又坐回了床上。
    褚厉一只大手攫住她半边柔软的脸颊:“引诱我脱了衣裳,你自己却是要去哪里?”
    魏檀玉伸手摸了下他腰间的胎记,迅速拨开他摸在自己脸上的手道:“好了,胎记我看见了。你刚才那么着急,也不知道把儿子放好了没,我要去看一看。”
    “敷衍——你没有仔细看。”
    “我仔细看了。”
    “看一眼叫仔细看了?你刚刚扒着襁褓看了儿子的胎记半天,我的就不值得一看。”
    早看过了。那么多次肌肤之亲, 闭着眼睛都知道在哪个位置,是什么形状。“那我怎么看你才觉得不敷衍?这样?”魏檀玉歪着脖子,眼睛盯上去,纤纤玉指轻轻掐住他胎记边的肌肤说。
    “你亲一下。”
    “  !”
    魏檀玉掀开一双水灵的眸子,瞪着他,示意他不要得寸进尺。
    “我们有多少天没亲近了?我就这一点愿望玉儿还不肯满足我?”
    左右不过两个晚上, 洞房花烛夜那天不是吻过了吗?魏檀玉喉咙有些干燥, 往下咽了一口口水,脸凑过去, 拿湿润柔软的唇贴了上去。“够吗?”她又抬眸向上看着他。
    褚厉像堵坚硬的石墙矗在那里, 一动不动。她的吻对他来说, 简直是百试不爽的催/情/药/剂,无论是吻在哪里,他的身体都能立刻给出回应。
    “够了,你去看儿子。”褚厉晦涩的开口, 直接推开了她,扭头走向偏殿沐浴。
    他竟走了。魏檀玉听出他刚刚说话的语气悻悻的,觉得他今日有些反常,那离开的背影怎么不大对劲。
    她走到摇篮边,小心又掀开了襁褓,再次观察儿子身上的胎记,位置一样不说,形状还像。
    儿子还小,等身体长大了,这身上的胎记也会随着长大,那时可能真是一模一样,也是少见。
    襁褓里的婴儿动了动身子,忽然张嘴哭了,魏檀玉只好抱起来哄。
    听那些乳母说,她的儿子在那些新生的小婴儿中,算是个听话的,不爱哭,哭了也稍微哄一哄就止哭了。的确是这样,她哄了一会,他就不哭了,睁着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只是小嘴儿还一张一张的。听红蓼说,他刚刚生下来没多久就睁开了眼睛,看过他的人都说他眼睛生得尤其好看,像她这个娘。
    魏檀玉冲他笑时,他滴溜溜转着眼珠看着她,还不会笑,但是小嘴不停地往一边撇,饿了。魏檀玉掀开衣裳喂他。
    褚厉沐浴完出来时,看见孩子刚吃完奶,被她小心放回摇篮里,她才站在旁边整理衣裳。
    丰盈雪白于眼前快速闪了下就消失在了她衣裳底下。
    刚刚才纾解掉的难受此时又回来了。褚厉走过去,从背后拥住她,站在身后和她一起望着摇篮里的儿子。“奕儿今天吃了几次了?”
    “乳母喂了两次,我喂了三次。”
    “还挺能吃。”他说着,低头看了一眼被他拥在怀里的娘子。她穿着浴衫,刚刚哺乳完,衣裳整理的不严实,一片春光妙景尽落于他眼底。他低头往她脖子里深嗅了一下她身体的香气,以商量的语气说道:“玉儿,要不,还是让乳母喂儿子吧,你别喂了。”
    今日刚回到东宫时,乳母就找上他说:“太子殿下,太子妃说想要亲自哺乳,往后不需要奴婢了,奴婢劝不住太子妃。”
    “哦……”褚厉当时没什么反应,以为乳母是怕丢了这份俸禄才来找自己,便道:“那便依太子妃的吧,你就听太子妃的吩咐一起照顾小皇孙,月钱不会少。”
    “殿下有所不知,新生的孩子每隔两个时辰就要喂一次奶,若太子妃亲自哺乳,那夜里还得起来为小皇孙哺乳。奴婢是爱惜太子妃的身体呀。往后太子妃出了月子,要照顾小皇孙,只怕没有精力再服侍殿下了。”
    “为什么?”魏檀玉问。
    他把食指压在她唇上:“奕儿好像睡着了,咱们去一边说。”把人揽着到了床上。
    “玉儿听我说。你头一回做娘亲,不如乳母知晓的多,孩子白天要吃,晚上也会饿。你刚刚生产完,身体还虚弱着,得好好休息调养身体。”
    魏檀玉仔细一想,乳母毕竟有经验,夜里万一自己真睡得不省人事,孩子就要一直挨饿了。“我听你的,以后都让乳母喂吧。”
    他亲吻了下她额头道:“真乖。你若是想亲自喂养,白天喂他。”他高喊道:“来人!”
    红蓼和候着的乳母都推门进来了,立在门口问:“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把小皇孙抱下去吧,给乳母看着。”
    “是。”
    屋内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看着儿子被抱出去,魏檀玉忙叮嘱乳母:“我刚刚已经喂过了,过两个时辰再喂,别喂多了。”
    “是,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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