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里那些弟子们的说法当然不可信,但是也不能完全不信,他是觉得会有夸大的成分,但是如果没有一点事实根据的话也不会被他们捕风捉影。
    关键是这种事他还不好跟蓟和提,两人刚坦白了身份,正处于捅破了窗户纸,尚待添上八字那一撇的时候,如果他去问蓟和,无论是用哪种语气,蓟和都会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不被他信任,可是如果不问,他又总觉得心里卡了根刺,放任不管的话,自己迟早会憋死。
    鹿鸣一脑门官司,烦躁地敲了下系统:喂,在不?有个问题想问你。
    【系统】:智能系统随时为您服务。
    鹿鸣抖抖胳膊:你别这样行吗,我害怕。拿出你之前那贱怂的样儿来!
    【系统】:我贱怂你□□
    鹿鸣提醒它:你被屏蔽了。
    【系统】静默了足足好一会儿,才出声道:有屁快放。
    鹿鸣咋舌道:别说,其他的看不出来,在说话方式上确实智能了不少,像个活人了。哎,你们是不是接受了什么培训啊?
    【系统】直接就被被他话里的那个们字给刺激到了,立刻尖叫起来:什么培训?没有培训!我就是主神系统里唯一的产品,没人跟我抢业绩,为什么要培训!没有!
    疯了你?鹿鸣掏了掏耳朵,我就是开个玩笑,至于这么激动吗?到底有没有除了你之外的系统,我想我不说你自己应该也有数哎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就算有,你也不一定不如它,毕竟你有我这么一个宗师级别的宿主,我就问问你,在这个世界里,还有人比我修为更厉害的吗?当然除了日后的主角不算啊。
    【系统】没出声,好像默认了他的说法,鹿鸣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到床边躺下,从和它的对话里找到了一丝优越感,没刚才那么郁结了,头枕着手道:我是想问你,原著里不是说男主有很多后宫吗?那沈棠上线也有一段时间了,他那些软玉温香的妹子们在哪呢,我怎么一个没见着啊?
    【系统】刚被他哄了一通,一开口还带着一点儿小小的得意:第一,男主尚处于少年时期,情窦未开,或者刚开。第二,之前提示过,因为贵方的超常发挥导致剧情发生变化,一本后宫文改成纯爱,减少恶俗因素,也是有可能的。
    鹿鸣有点无力吐槽,那还能变回来吗?
    【系统】:一切变化都是不可逆的。
    鹿鸣道:我草你妈。
    【系统】不满道:为什么又骂我?!
    鹿鸣冷漠道:行了,没你事儿了,滚吧。
    【系统】无端受了一波连累,委屈得不行,自行消化去了。
    鹿鸣一个人平躺在床上,摸了摸心口那道被青涟反噬出的创口,皱眉沉思。
    这下好了,男主不仅可能由原来的后宫之王变成纯爱战士,而且对象还有可能不是女的,可这是怎么发生的,我什么也没做啊,面都没见过几次,到底是哪个菩萨点化了他?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觉得自己可能是前一世桃花太滥,一谈恋爱老房子着火。
    思绪正纷繁,房门一下子被推开了,蓟和端着一小碗粥走了进来。
    他边进来边说:你怎么样?醒了也有一会儿了,饿不饿?我刚去问了医修,他说最好先把药吃了,隔一会儿再喝汤。
    鹿鸣没说话,眼睛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
    蓟和把托盘放在桌上,转身看到他一动不动地躺着,手紧紧捂着胸口,立刻走过来,紧张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鹿鸣看着他,咽了一下喉咙。
    说话呀,蓟和见他不出声,只是直直盯着自己,不由得有些急了,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什么事?
    只有他们两个人。
    鹿鸣感觉心口重重跳了一下,下意识地抓紧了床单。
    蓟和顺着他的动作看了一眼床,迟疑道:是床不好?你要是睡得不舒服,我叫他们给你换一间。
    不不不,床很好,鹿鸣一把拉住他,把他按在床边,凑上去在他耳边轻声道,就是床上少一个你。
    蓟和微微一愣,耳廓迅速发红,他这个人有个很明显的特点,那就是无论心里多么害臊,第一时间作出反应的永远是耳朵,脸上还是冷冰冰的:你要老是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那可不行,鹿鸣含笑道,你不能不理我,没有你,谁伺候我喝水吃药呢?
    蓟和仰着头看他:难道这满院的人里挑不出一个能伺候你的人?未必就非得是我。
    其他人当然也行鹿鸣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望见蓟和瞪他的眼神,连忙改口,不是,就是我这个人吧有个毛病,贼喜欢那种有情感加成的东西,比如说你刚才端进来的那碗汤,一看就是饱含情意熬出来的,我喝了不仅病好得快,还会想跟厨师亲亲。
    蓟和:
    耳上的红意终于蔓延到了脸颊,蓟和跪在床边,头杵在他枕头旁的一小块空地上,鹿鸣轻轻地问:好不好?
    蓟和头抵着床单摇了摇头:不好。
    鹿鸣不允许他逃避,伸出手把他下巴挑起来,强迫他看着自己,道:说清楚,什么不好?
    蓟和感觉自己腿都软了,你
    这样,鹿鸣望着他通红的脸庞,想起刚才在亭子里看到的他和沈棠并排离去的背影,心中更是恶意翻涌,我也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看在我受伤的份儿上,你再叫我一声师尊听听。
    这要求乍一听其实没什么,但是现在他们已经坦诚相见,算是抛掉了师徒的身份,以他们自己本人的人格与对方重新相处,此时再让他叫师尊,蓟和莫名有一种羞耻不堪的感觉。
    鹿鸣还在等,看着他扑闪的眼睫:嗯?怎么了,之前不是叫得好好的吗?怎么暴露了身份之后,反而不如以前知情识趣了?
    蓟和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红得瞬间要滴血,他实在叫不出口,只好抬眼求饶地看着他:不
    唉,好吧,鹿鸣不再逼他,大方地退了回去,不叫就不叫,可是以后见面总得有个称呼吧,总不能一直像这样你呀我呀的直来直去,多没意思。
    蓟和咽了下口水,问道:那那叫什么?
    鹿鸣摸着下巴道:既不能太正式,也不能没情调,还得延续师尊这个称呼带来的某种背德感
    蓟和默默听着,耳朵又开始发红。
    就叫师兄
    还没说完,鹿鸣就感觉心里突然一阵沉重的苦痛,像阵狂风一样把他卷了进去,他连忙止住话头,转脸看到蓟和一脸冷冷的羞赧,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
    他尽量把声音放轻:就叫哥哥鹿哥哥怎么样?
    蓟和:
    他抬起眼,脸上那股冷冰冰的感觉已经完全没有了,眼底仿佛含着流动的水光,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第39章 渣男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有个和蔼可亲的
    鹿鸣深呼吸, 努力压抑住喉间沸腾的的痒意,拿手挑了挑蓟和的下巴,说话, 到底行不行?
    蓟和不回答,侧脸躲过了他的挑逗,垂着头,好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鹿鸣指尖微蜷:那叫来听听?
    蓟和看着他, 嘴唇一张一合,努力了几下,还是没出声, 他红着脸站起身,几步走到桌边将那碗汤端了过来,僵硬道:先先把汤喝了吧。
    鹿鸣瞧着他颤抖的手指,假装疑惑道:刚不是说先吃药吗?怎么又说喝汤, 他玩味地捏着下巴,哦,我知道了, 是我刚才说喝了汤会想跟厨师亲亲, 所以, 你很期待吗?
    蓟和抿紧嘴唇,他站在淡薄的余晖里, 就是不肯抬头看他,没,没有。
    真的吗?鹿鸣始终含着笑意。
    蓟和没理他,转身把汤放回桌上,又端起药碗, 捧到他面前:喝药吧。
    鹿鸣仰着脖子,天色渐渐暗下去,光线隐没,屋里有些昏暗,可他眼里却微光流动,动了动嘴唇,蓟和一看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红着脸抢先开口道:你要是敢说让我喂你,我保证接下来的一周你都见不到我。
    鹿鸣:
    鹿鸣咂咂嘴,叹道:好吧,自己喝就自己喝,真是没情调。伸手接过来药碗,眼看就要递至嘴边,唇角刚碰了下碗沿,又抬起头道:这样,你叫我声哥哥,我就喝。
    蓟和瞪起眼睛:你
    我就这一个请求,鹿鸣深深地望着他,叫了我马上就喝,我保证。
    蓟和梗着脖子与他对视,很快就败下阵来,他低下头,好似心里做了许多挣扎,过了很长时间才从嗓子挤出一声蚊子叫似的:哥,哥哥。
    鹿鸣骤然感觉轰隆一声,头皮发麻,这简单的两个字好像带着电流一般在他心底划过,连带着神经末梢都不可抑制地战栗起来,他端着药碗的手轻轻一颤,举起左手放在嘴边咳了一下:嗯,那什么
    蓟和抬起头,望见他神色有些不自然,意外地发现他耳朵尖都红了,愣了一下,回过味儿来问道:你害羞了?
    谁!鹿鸣差点从床上蹦起来,谁说的!我活了两辈子都不知道害羞两个字怎么写,是这药刚熬好烫着我了起开,挡着我亮儿了。
    蓟和后退几步,脸也有些微热,看着他抬起手腕把药一股脑全灌了下去,喝得太急呛了两下,憋得两颊通红,那样子看起来狼狈极了,蓟和默默打量一会儿,垂下眼睛,偷偷地笑了。
    屋里漫延开一股黏糊糊的气氛。
    正在尴尬沉默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下一刻房门被人推开,从外面走进三个人来,两人同时往门边看去,发现是医修和他的小弟子,后面跟着向庭芜。
    医修边进来边道:屋里这么暗怎么也不点灯?回头吩咐小弟子,泰宁,去,把蜡烛点上。
    是,师尊。
    小弟子跑去窗边把所有蜡烛都点燃,再罩上纱罩,房间里顿时充满朦朦胧胧的昏黄,医修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胡子花白,可是精神矍铄,他走到床边,俯身看了看鹿鸣,满意道:嗯脸色瞧着红润了不少,看来恢复得不错,鹿宗主你命很大嘛!
    鹿鸣:
    他往蓟和的方向瞥一眼,快速收回来,装模作样道:是医仙您医术了得,救回了晚辈一条命。
    好说,好说,老医修十分受用,前些日子老身偶得一消息,说北境离恨山上有一味仙草,能治离魂之症,甚是稀奇,我活了大半辈子了,也见过不少奇异非常的物事,这离魂草却是从未见过,是以就去找了找,没想到这第一次就用在了你身上,当真是鹿宗主有福啊。
    他说这话时十分可爱,摇头晃脑捋胡子,虽已年老但是神态可鞠,看上去就像个老顽童。
    蓟和在一旁看着,也不由得对这个老先生产生了一丝好感,转头去看鹿鸣,却见他微微有些凝重地皱着眉,好像在顾虑什么,禁不住问道:师咳,你,你怎么了?老医修跟你说话呢。
    刚一开口舌头差点打结,平日里师尊叫习惯了,一时半会儿还没适应过来,他生硬地改了口,假装浑不在意地看向老医修,道:仙君莫怪,师师尊他刚醒过来,可能神思还略有滞涩。
    老医修和蔼道:无妨。伸手叫窗边那个小弟子,泰宁你过来,帮为师看看鹿宗主是不是还有些气血不通。
    泰宁屁颠屁颠地走过来,一边抬起鹿鸣的手腕告了声得罪,一边撅着嘴抱怨道:师尊您都亲自来了,怎么不亲自看啊?您又不是不知道弟子医术不怎么精通
    老医修吹胡子瞪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为师眼神不好,给人号脉都找不着地方。
    泰宁嗫嚅着:那号脉也不用眼睛看啊
    犟嘴!老医修气得呼了他一巴掌,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蓟和看着这一老一小旁若无人地打闹,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本他刚穿过来的时候也以为自己会有这样一个和蔼可亲的师尊,能和他亲如父子,可现在
    他下意识地又朝鹿鸣看了一眼,正好和对方看过来的眼神对上,好像看穿了他心里在想什么,鹿鸣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冲他撅了下嘴唇,眼里划过一道下流又戏谑的光。
    蓟和感觉耳边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热意,紧绷着脸,狠狠咬了咬牙:这个渣男
    只有向庭芜站在一边,一句话也不说,他脸色阴郁,眉间紧紧拧成了一个川字,一言不发地朝蓟和看过来,眸色深深,刚想开口,床上的鹿鸣突然叫了他一声:向宗主。
    向庭芜递过去一个冷漠但又不失礼貌的眼神。
    鹿鸣示意泰宁先松开手,他稍微起身,泰宁连忙去扶他,鹿鸣撑着床榻侧过脸来:向宗主,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北境离恨山上有什么,或者说,封印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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