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丁玉娟出门听人议论她母亲的坟被一个外来的女人给掘了这个消息之后,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要把这个女人劈成两段。
    丁玉娟回到家里之后,没有将这件事跟白春菊说,怕白春菊听到这事生气给奶水气回去,小弟弟没奶水吃那可就遭罪了。
    时间到了中午,丁玉娟给白春菊做好了月子饭,吃完后跟白春菊打了一声招呼,说自己出去有点事要办,便匆匆地离开了家。
    丁玉娟来到学校这个反革命分子的“集中营”里找那个掘坟扬骨的女人,被那些左胳膊肘上戴着“专政大军”的红胳膊箍们挡在外边,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去。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铁青脸翟政改从里边走了出来,看到丁玉娟跟那些人说什么,于是赶紧上前打招呼问道“玉娟,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呢?”
    丁玉娟气呼呼地回答道“那个掘我妈妈坟的女人在这里了吗,有种的给我出来,我要跟她算账。”
    “玉娟,你说的那个女人叫许连花,她现在不在这里。”铁青脸翟政改解释道。
    “难道她给我妈妈的坟掘完就走人了不成?”丁玉娟问道。
    没等铁青脸翟政改回答,旁边一个左胳膊肘上戴着“专政大军”红胳膊箍的人回答道“那个女人刚走不大一会儿,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高专员打发人来找她到高家大院开会,你要找她就去高家大院找吧。”铁青脸翟政改提示道。
    丁玉娟一溜烟似地向高家大院奔去。
    此时此刻,高东彬正在高家大院里跟高升、许连花和宋小丽开会呢,丁玉娟不顾那些着戴红胳膊箍的“专政大军”们阻挠,一口气冲进了他们几个人当中,一看许连花是个陌生的面孔,于是断定就是这个女人掘了母亲的坟,一句话没说,两只手上去就抓住许连花的头发,咬牙切齿地用力往下薅,薅下一绺头发之后说“我妈怎么惹着你了,你给我妈的坟掘了,我今儿个跟你拚命来了……有我没你,有你没我。”
    起初,许连花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丁玉娟右手薅下来一绺头发,左手还死死地攥着头上的那些头发不放,疼得许连花“哎呀哎呀”直叫,一边还手一边说“你妈妈是汉奸、叛徒、特务、反革命分子,那是罪有应得,我这是采取革命行动。”
    黄毛头宋小丽看到这个架式,许连花肯定要吃大亏,于是后撤几步大喊道“来人呐,快给我动手,给我往死里打,不能让咱们的人吃亏。”
    高升是个有心机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他不但没有动手,而且也没有吱声,两眼盯着高东彬的眼目行事。
    那帮戴着“专政大军”的红胳膊箍们不分青红皂白,冲到丁玉娟跟前,便举起拳头劈头盖地打将下来。尽管给丁玉娟毒打一顿,但是没看到她脸上有痛苦的表现,反倒是许连花疼得依旧“哎呀哎呀”叫个不停。
    原来那帮家伙在打丁玉娟的时候,丁玉娟的两只手始终紧紧地攥着许连花的头发,那帮家伙打一下丁玉娟,丁玉娟的手就向下一沉,许连花的头皮就剧烈疼痛。
    看到这种情况,高东彬对那帮“专政大军”们喊道“你们给我住手,赶快给我住手……都给我滚出去。”完后拉住丁玉娟和许连花的手劝道“你俩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嘛。”
    “你俩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高升也上前拉架劝道。“你俩都把手松开吧。”
    经过高东彬和高升两个人连说带拽,终于给她俩拉开了。丁玉娟让高东彬拉到了院子里去,高升给许连花拽到了另一个旁间里。
    许连花气鼓鼓地对高升说“你看我这头发让那个臭反革命分子的崽子给薅下来好几绺了,头到现在还疼呢,简直气死我啦!我不明白,当时宋小丽让咱们那些人打那个臭婊子,高专员为什么不让呢?”
    “这里的关系你不清楚,那个坟里的人是刚才打你这个女人的母亲,那个坟里的女人又是高专员当年的老战友,高专员不在现场便罢,高专员在现场了,从表面上讲也得让高专员的面子过去呀,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呢?”高升用反问的口吻回答道。
    “当年就算是老战友的话,现在她是反革命分子,并且早都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干什么不跟她和她的亲人划清界限呢?”许连花不理解地反问道。
    “高专员是个面上人,他不想在人们面前落下个不仁不义的坏名声。”高升尽力解释道。
    “哪不就是拿咱们这些人当挡箭牌吗?”许连花余气未消地问道。
    “话不能这么讲,你没在他那个位置上,要是在他的位置上也会这么做的,这一点你要从心里理解。”高升解释道“话又说回来了,高专员这也是给咱们一个机会,目的是考验咱们处理突发矛盾的能力。就拿刚才的事来说吧,如果高专员不在这儿的话,那么咱们这些人动起手来没个深浅,真要弄出人命来,这跟高专员没有任何关系;如果高专员在这儿的话,那么要是弄出人命来,那高专员就有责任了,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呢?”
    “你说的是这么个理儿。”许连花回答完了之后反省道“当时我脑袋有些不冷静,这事要是换位思考的话,自个儿要是摊上这种事,也会找那个掘坟人算账的,这是人之常情。”
    “你这么想就对了,我想,高专员心里就是这么想的。”高升从心里佩服地感叹道“如果高专员没有这两下子的话,那么人家也不可能当上这么大的官呀!”
    “不过,我想不明白的是,我那么做也是革命需要啊!”许连花觉得自己也没做错什么。
    “才刚开会的时候,高专员不是还表扬你了吗,这就说明你做得好。”高升说。
    与此同时,在院子里,高东彬在做丁玉娟的思想工作。
    高东彬装作好人似地说“他们做得实在是过分了,怎么能挖坟掘墓呢,这是伤风败俗、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事搁在谁身上谁也不能让这个劲儿呀!再说了,我跟你妈都是几十年的老战友了,有着一定的感情,听说这件事情之后,简直没把我的肺给气炸了。这不,我听到这事后赶紧驱车赶过来了,刚才给他们开个会,在会上我把那个女人批评了一顿,打算给她个处分,还没等我在会上公布呢,你就跑进来把这个会给搅黄了。话又说回来了,这事也不能全怪那个女人呢,她是外地人,不知道这里的内情……你妈坟茔占的那个地方是土地开发计划内的事情,反正你妈的坟早晚也得迁走,他们在开荒修梯田的时候,没跟家人打招呼就采取了这种极端的做法,这肯定是不对的,这事到哪也说不过去。他们还年轻,做什么事情脑子欠考虑呀!我说玉娟啊,这样吧,你高叔叔我事多,刚才给他们开那个会还没开完,有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说清楚,你先到西山坡果园那个房子里去等着我,我这边开完会就过去,有什么事情咱俩到那里再商量,完后顺便把你前一阵子给我的那个稿子拿回去。你那个稿子在我手里也有一段时间了,由于工作忙没倒出时间看,头两天倒出点时间看了一下,觉得你确实有文学才能,写的不错,有几个地方我用铅笔做了标记,有的地方还写下了我提出来的观点和看法,这些观点和看法不一定正确,仅供参考。另外,你给你妈妈琢磨个坟茔地,听说你妈的骨骸让你干妈张迎春拾掇走了,选个好地方葬了,让你妈妈在地下安息吧,这样也省得我在心里记挂啦。”
    听到高东彬这番话,丁玉娟还能说什么呢?
    丁玉娟知道要想跟那个女人出气,人家人多势众,肯定打不过人家。要不是高东彬在场的话,自己肯定占不到便宜;要不是高东彬制止那帮“专政大军”们住手的话,自己肯定要吃亏;要不是高不彬和高升给她俩拉开的话,现在自己不一定让那些“专政大军”们打成什么奶奶样了呢,于是只好离开了高家大院。。
    高东彬回到屋里,把大家招集到一起接着开会。
    在会上,高东彬说“尽管刚才开会时出现个小插曲,许连花受了点皮肉之苦,要想革命吗,这点小事不算个什么,我们当年在战场上跟敌人浴血奋战,抛头颅、洒热血,无所畏惧,碰到这么点困难算个什么呢。”说到这儿,高东彬看许连花一眼,然后将话题转移了,说“在这次行动中,许连花表现的突出,我大力支持这样的革命行动,值得称赞。你们切记,不要在工作中遇到那么一点困难和挫折就停滞不前,一定要勇往直前,无往而不胜。只要你们将‘政治改革’运动进行到底,我想,尽管你们的道路是曲折的,但是前途是光明的……好了,不跟你们讲这些大道理了,我得马上回城里去,那边有急事等着我回去处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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