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面暂时稳定了八日,天气几乎是在短短时间内迅速回暖,春风照料到了临北大地。
    京城还是没有消息传来。
    城外的北游人蛰伏,也在等待时机,但守备较之前更为森严,里头的探子没法再传出消息,阿弥也没法再去。
    北游新王到底是哪个部落的谁,竟一点儿消息都没传出来。又或者是北游国内局势仍旧动荡,新王几度更换?
    临北城里的奸细还没清除完全,解瘟汤一计叫他们损失了一些人,也打草惊了蛇。曹九台他们蛰伏得更深,不知道藏到了临北的哪处去,言照清带着人循着痕迹也搜寻不到。
    言照清这段时日除了在城中找寻曹九台一行人的踪迹,还受许之还所托,同乌茂典训练临北和南理的人,合在一块儿训,好更好地提防北游人。
    言照清本就有本事在,也曾打过硬仗,没两天就收服了临北城里这些要上战场的人的心。他并非是定安公主驸马的消息就这么自然而然地顺着他的亲口说明传了出去,紧接着不知道从哪儿起的他同阿弥早就在南理定情的故事也跟着传了出去,个中的曲折和分离被描绘得有声有色的,就在当事人身边跟着一起经历了似的。
    阿弥这几日就瞧着其他人看她的眼光怪异得很,又是同情又是唏嘘,还加了些佩服和感动的神色。
    十分地,叫她觉得怪异。
    “你给我喝的汤是叫我脸色变了?”阿弥将医无能推到墙角,堵着人问。
    医无能错愕,“变了什么?”
    阿弥道:“你不觉得他们瞧我的眼神有些怪?好像我多长了一只眼似的。”
    医无能无语,左顾右盼一会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点醒这傻姑娘,索性放弃道:“我瞧你该长的不是一只眼,是心啊,是心啊!”
    要不是没有心,怎的会不知道大家都知道言照清夜夜在她房里?白日里一有空就跟在她后头,像是个跟屁虫?
    就她还以为她在外头同言照清保持距离,还喊人家驸马爷,其他人就觉得她跟言照清没关系。
    她怎的看看这临北城里头还有谁觉得言照清是驸马爷?除了她还有谁把言照清喊做“驸马爷”?!
    也就临北城这儿男多女稀少,她在临北城里的口碑还行——不,不是还行,简直就是没多少人敢说、想说她一个“不”字,要不三个女人一条街……
    医无能抖了一抖,他可不敢想像她被人在背后碎嘴指点的可怜模样。
    第九日,北游人动了。
    动的不是北游新王,是十六部中的一个小部落。三千北游兵更像是走个过场,刺探临北情况的,被言照清和乌茂典带着两千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阿弥不是朝廷的人,在这般局面之下,临北有大将许之还,有执金吾参将言照清,还有定安公主在,她一个无官衔的百姓就不能再像之前两年一样叫临北军听令于她,只能同别的人一样在城里等着他们。
    凯旋的军队进城,阿弥同许之还站在军机府门口等着,微微踮脚探长脖子。等半天,等来身上不知道有没有自己血的言照清领着人近。阿弥暗地松了口气,但仍旧做出一副引颈盼望的模样看向言照清的身后。
    阿德难得地觉得阿弥丢人,她是傻到不知道周围人都看出了她的心思是怎么的,还扮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
    “没活捉什么人回来问话?”
    鸡蛋里头挑骨头,阿弥偏要这样问道。
    言照清同台阶上的挑剔小将军平视,目光灼灼又带着笑意,带着掩不住的意气风发和傲气,突然一矮身,将阿弥一把扛上肩,往里头走。
    周遭人起哄起来,哄笑声和尖哨声此起彼伏。
    “登徒子!臭流氓!”
    阿弥面红耳赤,捶打言照清的背,被他身上的军甲敲痛手侧,声音被淹没在周围人的起哄声里。
    他真是疯了!他身上还带着血腥气,杀气未卸,带着她走得又霸道又蛮,丝毫不掩饰地将二人夜里的关系公之于众。
    阿弥瞧见李安柔也看着这头。蓦地,阿弥就觉得心思沉重,垂下头去,避开同李安柔对视。
    羞耻,懊悔像蔓藤,一瞬间将阿弥的心缠得紧密,又狠狠拉实,叫她喘不上气。
    这人是别人的郎君。
    她该羞,却是该羞耻。
    她同别人抢郎君。
    再隔一日,北游人再动,仍旧不是北游新王压阵。仍旧是言照清率部出击,大获全胜。
    临北城中的南理人仍旧未被启用,言照清认为应当掩藏实力。
    许之还同言照清及阿弥几人议论过,都觉得怕是北游十六部目前还没有达成一致,都还只各打各的。
    之后一连几场仗也都由言照清领军,捷报频传,临北士气大振,人人都觉形势大好。
    京城仍旧没有消息,接连传去的捷报也没个回应。定安公主李安柔像是被李皇遗忘了似的,没有人来问。
    连连捷报,言照清也不骄,稳扎稳打,在往后一个月时间里扎实训练许家军和南理人。军心稳固,人人都得到了提升,只防备着北游人万一全员出击。
    阿弥觉得言照清倒也没有许之还说的那般胜不骄、谦逊又务实,相反,这白日里严肃正经的冷脸参将,到了夜里就跟个不要脸的无赖似的,缠着她。
    用什么今日打仗哪儿伤着了,连日作战整个人累着了缠着她。倒也不是真做什么,就是一定要同她在一起,手紧紧牵着,或是将人紧紧抱着,就是一定要在她的身旁。
    等到四月初,北游军队再被纠结起来攻打临北城,被拦在了离临北还有二十里的黑砼关外。
    黑压压的大军压境,同之前不同的除了人数多,肃穆的氛围之中鲜艳的一点红,是北游新王的车驾。
    北游王亲征了!
    许之还和言照清共同领兵,出动了临北城大半的兵力,意图在黑砼关借草地地势截住北游大军。
    言照清以为阿弥还像之前一样,在临北城中听话等候,等到见着那一匹矫健的火红骅骝载着小小的人往北游阵中最里头去,意图以快打快,直取北游新王首级,言照清吓得肝胆俱裂!
    胡闹!胡闹!谁叫她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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