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问:“我的脸怎么啦?”伸手去摸左颊,虎躯猛地一震幡然醒悟,急问:“老妈妈,有镜子么,借来使使?”老妪错愕,连道:“有有有,在屋里!”那人欢喜,说声:“谢谢!”就奔了进去。
    雨细细而下,老妪轻叹一声,自言自语:“一个人的脸,怎么可以长成那样?”适间仔细看了一眼,变了形的脸越看越不像军官,不明所以然,摇了摇头,把梯子收回屋内。
    墙角的女子,怔了有好一会儿,最担心的事仍是来了,只忖:“我认得他的声音,是那个禽兽,他还没死。”证实了这个消息,心下恨得牙痒痒,遂又起了杀机。
    远远一眺,竟不见了那军官的踪影,微觉诧异,心想:“雨那么大,他能去哪?”无意一瞥,却见地上置有一伞,又见老妪进屋后不曾关门,疑心又起,便想进去看看。老妪安放好梯子,本想去关门,转念又想:“那人未走!”就想去催他。
    女子入得屋来,四下张望了一下,乃一座四合院,但为奇怪的是,除了老妪外,不见有他人走动。此女路过一间小屋,见院前的一扇窗子半掩,从上走过,无意间从开着的窗扇投入目光,竟见那军官坐在梳妆台前摸索。
    那女心下咯噔了一下在滴血,牙齿咬紧,当真想冲进去把他给杀了。念头才起,就见那军官转过脸来,面目清奇,甚为年轻,哪里是那个满脸胡渣的好色之徒。吃了一惊,“恩公”二字,险些叫出口来。
    心中骇然无比,只在想:“恩公在此,那个凶顽之徒呢,去哪了,该不会被……”念不了,却见恩公在台上拿起一物,贴在了脸上,细细整理一番,突然间容颜一变,又复那个军官模样。
    此女双眼直瞪,嘴巴张得老大,难以置信:“恩公是官爷,官爷是恩公?”暗下摇了摇头,他们分明是两个人,而且自己亲眼所见,这岂容有假,但眼前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
    少顷,那老妪推门进来,满是皱纹的脸上堆欢:“官爷,当真抱歉,寒舍简陋,怠慢了贵客,请见谅!”那官爷离座,转身道:“老妈妈,客气了,是我擅自打扰,这便告辞!”老妪微愕,见眼前这人又复军官模样,有几分害怕,心道:“难道老婆子眼花了?”至于这位官爷说了些甚么,也没有听清楚。
    窗外的女子一颗心在跳在烧,连呼吸也险些窒息。军官的声音,恐怕这一辈子她也不会忘记,婬邪之极,尤其是他那笑声,更是让人憎恶,而眼前这位声音虽像,但音调却要柔和许多,令人一听,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女子不知是喜还是悲,倘若恩公当真便是那军官,教她怎么办?杀了他,还是感激他?此女不知道,双眼一闭,有泪水从眶里溢了出来,再睁眼一看,屋内只剩那老婆婆,而军官已然不知所踪。
    此刻雨完全停了,那女子走在街上,当从老妪家中出来,便一直魂不守舍。这么垂头走着,时值申牌光景。雨退了,残阳复上映照大地,街上的行人也开始活动起来。
    女子将伞收起,甩了甩积水,两颊煞白,浑无目地彷徨闹市。头无力抬起,突然眼前一亮,远远地看见一条影子蹿入东街,心扉一颤:“是他?”左右搜寻了一下,匆匆跟上。
    那军官匆匆前走,尚不知后有弱女相跟,心中只在盘旋:“总兵又不在府上,这几天到底去哪了?”颇为烦恼,有多少兵力,防守御敌图等等,帝王一无所知,本以为扮成校尉的模样,大可打入总兵府内部,哪知总兵不在家,府内文书一律不给观看,急煞他也。虎步一顿,无奈之下,惟有折返衙门。
    这个人也真怪,既然身为总兵的校尉,理该常伴总兵大人左右才是,却不知何因竟入住衙门里头,与那班衙差厮混,每日不干好事。
    登上阶梯,门口值班衙差看见帝王进来,问安道:“九爷好!”帝王挥挥手,算是招呼一声,心下却在切恨:“九爷,爷你妈个馒头!”面上陪笑,走入门槛。
    那女子一直在后头跟着,行到此处,隐身一旁,眼见那人大摇大摆进去,心中一酸,眼泪流了下来,自悲自切:“我还当他是个好人,没想到……不不!”又摇了摇头,路人瞧得古怪,此女恐惹官差怀疑,便速速离开。
    帝王进了衙门,转入后堂,正要回房作歇。忽见廊旁闪出一名捕头,笑嘻嘻巴结道:“九爷,今晚又上哪风流?”帝王有气,一看见这个欺善怕恶之徒,就想狠狠给他来上一刀,或是直接了当结果了此人的命根子,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言及风流二字。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俗语又云:强龙不压低头蛇,更何况他这条龙,目前乃是假冒,须得事事小心,万万在意,不能出一点纰漏。不然这么多天的努力,可就白白忙活了,面上僵了一下,笑笑说:“风流?今天身子不便,就不去了,兄弟们尽兴吧,我进屋了!”
    那捕头叫住:“别啊,九爷!自从前几天你抓回来那名女子不翼而飞之后,你便不干那事了,是不是……”帝王喝去:“是不是甚么?”捕头惶恐,双腿哆嗦了一下:“是阿丰他们说的,不干我事?”
    帝王凝眸,沉思片刻,面上一动语气转和,问道:“他们说了些甚么?”捕头既怕九爷怪罪,又怕说出实情那班兄弟知道了回头找他算账,一时挺为难吱唔道:“他们…他们…说……”帝王不耐:“干嘛吞吞吐吐,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捕头咽了一口唾液,倒真希望九爷能把自己说过的话当一个屁给烟消云散了,便道:“阿丰他们私下说,九爷三天不玩女人,准是那玩意不行了。”说这话的同时,目光一直看着帝王,倘若面上有任何变化,也好准备说词。
    不料帝王噗嗤一声好笑,心道:“朕不行?”他如今有二子一女,论若身子骨硬朗,古往今来只怕他是身体最好的一个皇帝,只是这话不便说出口,于是问:“今晚你们想怎么玩?”
    捕头见他不生气,套近乎道:“听说金香楼最近来了一位新人,今晚要开初夜。九爷,随兄弟们去乐一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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