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我跟熊蓉虽然有过节,可是现在人家权重势大的,而我是一个亡了族的落魄人,拿什么跟她斗呢。”慕容惜却苦笑说道。
    “娘娘从前不是这样的——”兰心皱起眉头道,她虽然只是个宫女,可是因为跟慕容惜关系匪浅,所以对她也算是知根知底,这慕容惜的性子,她是知道的。
    “那都是以前了,今夕不同往日,以前我有王爷撑腰,可现在王爷死了,我就什么都不是了,这皇后,也不过只是个幌子。”慕容惜颓然道。
    “这夜光杯是我从郭术那里讨来的,先前拓跋恨瑶用着夜光杯治好了怪病,如今用不着了,我便收着,以备不时之需。”慕容惜目光落在那晶莹剔透的夜光杯上,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道。
    兰心暗暗吃惊,“那拓跋姑娘的病治好了?”她这句话显得有些突兀,虽然是吃惊,但是更多是惊恐,毫无惊喜的痕迹。
    “嗯,她体内的寒毒已经清除,也多亏了这夜光杯呢,只可惜她是无极门的人,这辈子注定跟郭术有缘无分。”慕容惜伤感道。
    兰心低着头,却暗暗的咬了咬牙,那眼神深重复杂。
    “奴婢这就去青鸾殿。”她恭敬的领了命令,随后抱着那木盒子离开了华阳宫。
    慕容惜望着兰心离去的背影,眼神却渐渐阴冷了起来,她在宫里除了兰心就再没别的近身侍女了,所以那些宫女们也不知道这慕容皇后心里都在想什么,只是知道,她如今虽然仍旧是皇后,但并不像往常那样受宠,皇上虽然偶尔还是会来,但是更多时候却是去了青鸾殿,虽说帝王雨露均沾,但宫人都知道,皇贵妃自幼就和皇上相识,他们自然是要亲近许多。
    慕容惜时常去探望太妃,自从司幽信死了之后,那丽太妃改了先前作风,开始深居简出,这皇宫里鲜少有人再想起她来,毕竟司幽子夋拿回实权后,扫除了不少皇叔皇侄,皇室宗亲已经被牢牢的控制在他的手中。
    她仍然记得当初刚入宫之时,与丽太妃冯清荷之间的种种,那丽太妃是先皇帝的宠妃,离母仪天下只差一步,而如今,她唯一的儿子虽然贵为淮阳王,但却不得不收敛许多。
    “皇后与哀家可真是同病相怜啊。”隔着辈分的两代人坐在一起品茗,一老一少,但言语间却不全是和蔼静好。
    丽太妃依旧雍容华贵,她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常年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养着,那风华依旧不败。
    慕容惜身着素雅端庄,虽然年少,不过才刚满十八,但那稳重的神采中,倒不乏皇后的风范。
    “哪里,太妃娘娘受尽宠爱,又有淮阳王孝顺,而臣妾孤家寡人的,才是真正可怜。”慕容惜苦笑说道。
    丽太妃眯着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瞥着她,那浓妆艳抹的脸上,实在让人看不出什么主意来。
    “唉,哀家知道,你没了孩子心里难受,但也总不能天天这般清汤挂面的,宠爱是要争来的,皇上若是多去你华阳宫,没多久孩子自然又有了。”丽太妃换了个姿势,她笑了笑安慰道。
    冯清荷本是个恃宠而骄的女人,但对慕容惜的态度,却比对别人要好很多,兴许现在在这宫里头,慕容惜跟她确实相似,她正好也苦闷得很,虽有淮阳王,可是现在后宫森严,外人很难进到里面来,她就算想跟儿子见面,那也不容易,而慕容惜却时常来看她。
    慕容惜在丽太妃面前摆出小辈的恭顺姿态,这对冯清荷很是受用。
    “太妃娘娘,臣妾觉得这宫里实在是冷清得很,待得久了,心也冷了。”慕容惜苦涩的笑着说道,她看了看冯清荷,倒是有几分想要向她讨教的意味。
    丽太妃轻轻叹了叹,她转眼看向窗外,此时,正是春日阳光明媚,那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开始抽芽,不时吹进屋子里的穿堂风温温柔柔,让人每一寸肌肤都酥酥麻麻的。
    “阳光正好,皇后有没有兴致跟哀家一块晒一晒?”丽太妃笑着说道,她虽然是个老人,但是眉眼间却没有老人该有的和蔼神态,有的却是丰富的韵味与风情。
    两人移步到院子里来,宫女太监们抬了凤榻雕花椅,两人坐在太阳底下,继续喝着那春雨浸过的春茶。
    “哀家进宫的时候,恰恰跟你是一样的年纪,人人都以为哀家有福气,得先帝专宠,可殊不知,为了得到帝王的宠爱,哀家下了多少功夫,你要知道帝王的喜好,知道如何察言观色,知道如何让帝王顺心,只有做到万无一失,帝王才会在繁忙的政务之外想起你的用处来。”丽太妃笑着说道,她的目光好似飘远了,总之不再被拘束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
    慕容惜心中五味杂陈,她也是伺候过别人的,也是当过奴仆的,她知道伺候主子的辛酸,只是此时,她仔细回想,好像自己从未刻意的讨好过司幽子夋。
    她刚进宫时,与他做戏,扮演恩爱夫妻,却是那么自然从容,从来不觉得煎熬,好像他们上辈子真是一对恩爱的夫妇似的。
    可与之想对比,她对司幽信,恰恰就是丽太妃所说的侍奉之道。
    “那太妃娘娘可想过要离开皇宫?”慕容惜问道。
    “呵呵,为何要离开?哀家喜欢先帝,先帝也喜欢哀家,这皇宫就是我们的家。”丽太妃却自然的笑起来道。
    “可是现在他已经有新的人了,我注定会被遗忘。”慕容惜喃喃道,她从未讨好过司幽子夋,如今也不是不想讨好,而是不知道该如何讨好。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情,哀家知道你想离开皇宫,你想要自由,可若是你心里还有他,你就算离开了,那外面的世界真的会精彩吗?没有自己喜欢的人在身边,那大好山河,也不过一堆无趣的石头罢了。”丽太妃感叹道,她是个过来人,自然也能一针见血。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明明很想恨他,怨他,可是却怎么也恨不起来,明明知道自己这样做会不忠不义,可还是不忍心让他受到伤害,即便自己一无所有了,但却不想看到他失败。”慕容惜被太阳晒晕了眼,她眼神迷离的说道,呢喃自语一般的。
    “因为你心里有他,而且只有他。”丽太妃微微笑道,对她来说,这不过是小辈们的儿女情长,算不上稀奇。
    “可是他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慕容惜眼眶有些湿润,她木然的看着丽太妃,迷惘问道。
    “呵呵,你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吗?慕容惜,你是个爱憎分明的人,谁值得爱,谁不值得,你一向都是最清楚的。”丽太妃笑着说道,她很是难得的夸了慕容惜一回。
    慕容惜听了,不禁得默然无话,她不得不承认,丽太妃的话戳中了她的心。
    “哀家知道,你这些日子处处乖顺,不跟那熊蓉作对,也不吵不闹的,表面看是服输,但其实只是伺机想要离开罢了。”丽太妃悠然说道。
    慕容惜怔然看着她,被人看穿心思后,不知所措起来。
    “太妃娘娘是不是觉得我很懦弱——”慕容惜低头道。
    “倒也不是,哀家在宫里待了半辈子,知道许多腌臜的事,那熊蓉气焰嚣张,又爱争风吃醋,你如今没了靠山,在这宫里当然是寸步难行,就算是皇后,就算再有孩子,也难保不出意外。”丽太妃叹息道,她虽然有意劝慰慕容惜,但却不得不说实话。
    皇后又如何,没了靠山,那这皇后便成众矢之的。
    “那我该怎么办?”慕容惜有些着急起来道,她如今就像是个涉世不深的少女一般,无依无靠,被锁在这皇宫之中,任人宰割。
    “出宫倒也未尝不是个好出路,只是,你可想好了,出宫后去哪里?”丽太妃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她一面踱步,一面认真说道。
    “太妃可还记得十五年前,西乡的盗掘金矿案?”而说到这里,慕容惜忽然激动起来问道。
    丽太妃眼神猛然一沉,她暗暗皱了眉头,随后却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道:“哦,这件事当初险些闹得天翻地覆,哀家当然知道了。”
    “当初公孙道利用这案子污蔑我的父亲监守自盗,害的我们慕容氏家破人亡,我若是能出宫去,我一定要去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慕容惜语气坚决道。
    “可你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那案子这么多年在朝廷的追查下,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你虽然是慕容家的人,但毕竟年少,况且又被废了功夫,只怕你出宫后,连性命都难以自保。”丽太妃皱着眉头道,可是她的眼神却很是凝重,好像在暗暗思虑着什么事。
    太妃的话里充满了犹豫,她并非一口否决慕容惜的想法,反而对此事很看重似的是,似乎动了心思,想要帮慕容惜出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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