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成接下来的行程,和怀宋县及望厦县的情况如出一辙——如果要找个贴切的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说,一半是水,一半是火。
    也就是说,在以华人移民为主体的地区,基本上是一坛死水,选民们连即将要进行选举的事情都不知道。
    但在以欧洲白人为主的地区,选举活动则进行得红红火,甚至不少以选举为目的的小政党都是层出不穷。
    对于落后的地方,陈志成没少找现任各级政府官员们开会讨论,并且强令要求他们加大宣传的力充,但那些地方官当面说得好好的,可背地里照样该干嘛,照样干嘛。
    也难怪他们,那些人大多是从满清过来的,他们好不容易混上个镇长的职位,虽然镇长不大,但大小也是个官,也能掌管几千上万人。所以,他们也不想让别人夺去。
    以前是过渡期,都是上面临时指派的,现在要让大家选举了,要是当选了自然是好,要是被选民们选下去了,他们的脸往哪里搁。
    甚至到时候要如何对付选举的事情他们都想好了,他们就找几个信得过的人,然后他们就自己代劳,就把选票给勾选了,都不要麻烦选民们了。反正给他们选出选不出什么名堂。
    陈志成穿越前听新闻说,说有的村官直接在村里自己就把选票的事情填了的事,还不相信,如今暗暗这么打听,发现国人在这方面的智商,还真的不是一般。
    无奈之下,也只好发动自己的工作组,找一些思想上进的学生们,满大街张贴标语,或者组织现场演讲,向大家宣讲选举的好处。有的时候,陈志成甚至亲自上台讲演。
    陈志成发现,除了当新兵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象这会这么累过。但也不是没有收获的,通过一个多月的辛苦工作,他们终于让选举这两个字,基本上覆盖了大部分的选民。
    其实是陈志成多心了。
    我中华虽然不乏浑浑噩噩过日子的芸芸众生,但绝对不会缺乏殚精竭虑、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民族精华。(偶不敢用精英这个词了,因为这个词,在当代,更多的可是代表负面的东西)。
    虽然芸芸众生们不会去考虑那些其实和他们休戚相关的政治生活问题,但一定会有些人勇于站出来,替他们想了。
    这个时候,普通百姓们,他们是不在乎被代表了。因为,在这个时候,是需要付出,需要流血甚至牺牲的。牺牲的事情,留给别人就行了,自己还是躲在自己温暖的小窝里,过自己的小日子吧。
    国人其实哪里是真的不想关心政治的事情,他们不关心,是知道,自己的关心,可能不能给带来好处,而只会带去无尽的麻烦吧。
    其实早在鲍伯等人成立面向欧洲白人移民的民主自由党之前,满清移民们心中,就有无数种思潮在涌动。
    一部分人,他们来到了北美之后,感受北美日新月益的变化,又回想到死气沉沉的满清,想起满清那些饱食终日,不知何为的满清贵族,以及在他们野蛮的欺凌压迫下,苟延残喘的人民们,他们情不自禁的忧从中来。
    同样是华人,同样是努力的做事,这境遇为何会差别这么大。
    于是,他们直接就想到了这里和满清政制的不同,满清,那是数亿人民供养养几百万啥都不用做的满清贵族的奴隶专制——绝对不是封建,因为满清戏看到了,我们看到了,哪怕贵为首府,都只是皇族们眼中的一个奴才。
    而共和国,却是总统总理负责的政制,这绝对不是一个名称的不同,这绝对是和满清政制绝然相反的政制,他的差别,绝不只是没有一个皇帝了,人见到人不需要跪了。
    他的核心,是把人,放到了人的位置上,从而激发了人们本身的潜能,从而让他们焕发出他们都不曾想到巨大力量。
    在人权的背后,他又包含着对物权的绝对肯定。普天之下,再也王的土王的臣。只要是自己努力劳动所得,缴清了应纳的税收之后,剩下的,全部是自己的合法所得,无论是谁都不能强征了去。
    对这一点,魏源老爷子的高足之一,为了召唤更多的有识之士来到北美,而在魏老爷子身边一呆就是五年的程玉林,可是感叹最深。
    虽然穿越众初建西雅图的时候,为了后期的发展,已经给了非常充分的预留空间,但他们毕竟没有专业规划出身的,要不然,也不会让吉尔这个白人的小跟班,会成为共和国的建设副部长了。
    所以,当共和国发展十年之后,之前的规划,就渐有些跟不上时代的势头。
    这不,虽然大家初建西雅图的时候,留了足有千亩的市民广场的发展间,也给各主干道留了最少六条车道的宽度,但是,对许多细节的问题,却都不小心的忽略过去了。
    在主干道旁,因为穿越众自己家的房子都在小区里呢,家里也没有什么七姑八婆的私各建乱建,所以,主干道边的违规建筑,可是执行得非常严格。不合格的全部拆了。如今就算人多起来了,仍然是井然有序的样子。
    但在主干道之后,规划部门来不及规划的地方,却是私拉乱建到处都有——也难怪人们乱建,政府的规划没有到这里来,当然是大家能怎么建就怎么建了。
    但当西雅图发展成为30万人口的大城市,而且就要进入第三个五年计划的时候,这些凌乱的建筑,显然极大的影响了首都的形象,他形成了首都的各种首堵现象。
    所以,当共和国建国十年的时候,虽然不情愿,但也不得不硬着头要干拆迁重建的事情了,因为就连穿越众自己要上班的时候,都会受困于这些狭窄弯曲的街道。
    如果率土之滨,都是王的土的话,这也没有什么问题,要依满清移民们的想法,给自己一点钱,重新安排个地方住,这就已经是烧高香的事情了。
    但当大多数移民都选择了搬迁,眼看就要动工的时候,几户白人移民却死死的霸着那里不动。言称这是他们创业的地方,他们如今哪里都不想去了。
    其实,他们想要更多的补偿,人家其它人都是拿了两倍的补偿,就千恩万谢的搬走了,可他们的开价,却是足足五倍。
    以这个地方的房价,这足以让他们及他们的儿子这一代,什么都不用干,就能过上很丰厚的日子了。
    很无耻是不是?或许从情感上来说,确实是这样。
    但人家占着理,政府居然没有用强。因为程玉林也住在这附近,和那几个人也比较熟,所以实在忍不住就上去插了句话:“我说哥们,已经不少了,人家已经答应出三倍了,你就搬了吧,再说,要是都按你这个标准补偿,那我们不是亏了。再说,早点修通路,对大家都有好处嘛。”
    “一边去”,没想到这家伙一点都不卖他这个邻居的情面,一把就把他推开了,“你们想怎样,是你们家的事情,反正这点钱,我是不会搬的。我有共和国颁发的房产证,他们没有征得我的同意,就是不能拆了我的房,官司打到中央去,我都不怕。“
    程玉林看着这个矮冬瓜振振有词的模样,却是感到特别的恶心,心里甚至想,就要象满清那里那样,直接强拆了去,什么道理都不和你讲的才好,你这种贪得无厌的人,就不要和你讲道理。
    但当他冷清之后,却还是发现这样的好处,尊重物权的神圣不受侵犯,虽然造成了一小部分无耻的钉子户,但对于更多的老实本份的老百姓合法利益,却是一个神圣的保护伞。因为有这个规则的存在,谁都不能强行的霸占了人家的辛苦所得了。
    当程玉林来到北美,对比之后,更加痛恨起满清的种种。
    可真的全部是满清皇族的错么?也不是,曾经在满清的学堂里,他们这些满清的举子秀才们,不也是捧着这些规则当作圣旨,在严格遵守着么。
    曾经,他们以为这是孔夫子的教导,所以,他们不假思索的便遵从了。但当他们来到北美却发现,这里的孔夫子,远不是他们听到读到的那样。
    孔夫子什么时候说过要存天理灭人欲了?从来没有吧。说这句话,原来是程朱理学的开山鼻祖之一朱熹。
    可这货是个什么角色呢。他是个能把儿媳妇的肚子都搞大,是个连起码的天理人伦都不顾的人渣。
    原来,这些满口道德文章的所谓读书人,他们要灭的是普通百姓们的普通生活、生理欲望,只是为了满足他们这些读书人所代表的天理啊。
    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无理的说辞么。
    可居然,在满清,或许不只在满清,在大明朝,也一定是这样严格遵守的吧。
    来到这里,他们才发现,原来他们一直所遵从所敬重的,竟是如此的不堪的东西。回想起来,程玉林自己脸上都会觉得火辣辣的。
    虽然大家工作都忙,但一群读书人闲来的时候,也会坐在一起高谈阔论,思考着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未来。
    “再也不能这样了,我们之所以会如此落后,之所以会遭受英法列强的侵略,就在于这腐朽不堪的制度,传统的理学,就是我们民族的身上的毒瘤,林愿尽毕生之力,为驱除这块毒瘤而奋斗终生。”
    说到激情之处,程玉林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拳头。
    “程兄,要不,我们也组党参加竞选吧,我听说了,政府对这些事情,不但不反对,反而持支持的态度。”黄元泰刚从白人们聚居的地方来,听说了白人们组党的事情,立即建议道。
    “好,我们也组党,我们要把一切落后的、腐朽的、沉旧的东西,统统的剔除,我们要做共和国进步的力量,我建议,我们的党,就叫进步党。”
    “好,就叫进步党,我们还要把我们老师叫过来,让他来当我们的党主席。”魏源的另一位高足,经常出没在魏老爷子面前的张子晗也禁不住击节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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