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我要开口时,我却感到我们宗门身后有一队伍,那不是不经意的路过,而是特意跟着我们。
    金柳!带弟子们先走,藏起来!我赶紧拉过金柳,急忙对他道。随后我让牙跟着护卫金柳他们,待安排好他们之后,我就赶紧朝着那队伍小心掠了过去。
    究竟是何人,竟一路跟着我们。那队伍不是之前和我们宗门起过龃龉的宗门,他们没那么强,这般强的队伍,此次秘境并没有多少。我们合欢宗低调行事,谁会注意到我们?
    牙很担心我,想跟着我一起走。被我喝退了回去,那一队人实力不俗,我们合欢宗弟子实力一般,若是有人声东击西,我接受不了那样的结果。
    牙委屈的望着我,哼哼了两声。我心下不忍,回去抱着牙摸了摸安抚安抚了他,待他情绪平复些许,这才真的离开。
    一路上,我有过许多猜测,可是等我真的看到那跟着我们的队伍时,我心绪还是不稳。
    殊亦谌?
    那竟是殊亦谌的队伍?!
    他竟是一直跟着合欢宗,他想做什么?
    跳下去挡住他们前行的路之前,我忙取下面具,绝不让自己合欢宗宗主的身份暴露。虽然这般会将我置于殊亦谌眼前,但我必须弄清楚殊亦谌为何跟着合欢宗。合欢宗如今还很孱弱,不似在山里那般可以藏起来,我带来多少人便要带回多少人。
    殊亦谌,你为何在这儿!为何跟踪别人的宗门?!我沉着脸质问,堂堂一宗少宗主,竟要去欺辱别的小宗门吗?!
    殊亦谌看见我,眼睛立刻亮了,谢染,真的是你!
    他忙朝我跑过来,他一跑,他身后的那些人也跟着跑。甚至跑在首位的那两个人看见了我之后,跑得比殊亦谌还要快,用最快的速度拉住了朝我奔跑过来的殊亦谌。殊亦谌现下身子弱,便被那两人拉得停了下来。
    我看得好笑,因为那两人我也认识,还是三年前跟着殊亦谌的那两个护卫,三年前殊亦谌在我这儿掉了一只胳膊,心口还被刺了一剑,此番自然不会再让殊亦谌接近我。
    殊亦谌被拉住了,我也没有过去找殊亦谌。只因我现在的目的并不是杀他,而是护着我身后的宗门,而且仙云宗这次来了二百多人,我虽是元婴修为,可我在秘境中受过伤,还未好透。而殊亦谌身边的修士,则有五尊金丹,加上其他弟子,若是我非要杀死殊亦谌,那么我也会受重伤。
    在宗门弟子未回桃山之前,我不会这般做。
    想来这三年里我还是成熟了许多,也负责了许多,若是三年前,我定会不管不顾冲上去与殊亦谌死斗。但如今我身后有宗门,还有安安以及牙,我的命那般珍贵,怎会丢在殊亦谌这样的人身上。
    殊亦谌,你跟着别的宗门到底为何!我必须弄清楚。
    殊亦谌痴痴的望着我,眼眶发红,低低哑哑的道:我没跟着别的宗门,我跟着的是你啊。
    我?
    你从秘境里出来,我就看见你了。虽然你长相和现在不一样,可是我认得你的背影,认得你走路的步伐,所以我就跟着你,想知道你去哪儿。
    知道去哪儿之后,再杀了我吗?我没来找你,你倒是来找我。我冷下脸,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殊亦谌,若你想送死,我可以成全你,不过我倒觉得你比三年前没用多了,三年前你还知道只身一人来找我,现下却带这么多人。
    殊亦谌,这就是你说的知道错了,这就是你说的喜欢我吗?
    也不知金柳他们现在走到哪儿了,藏好了没有。我心下担忧,面上却没展现分毫。殊亦谌听见我这么说,脸刷的就白了,呆呆愣愣的望着我,说:三年了,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
    我疑惑不解,我为何要原谅他?殊亦谌是不是脑子真的有毛病,做错了事情凭什么就必须让别人原谅?岳博贺是一个,殊亦谌也是一个。他们这两种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他们对我所经历的无法感同身受,所以才能那么轻而易举的说出原谅的话来。
    就连那个岳博贺死前,也不知道他到底错在了哪里,还是一味的为自己开脱。
    好啊,你去死我就原谅你,岳博贺已然偿了命,你也该跟着他学才是。然而我没开口,那边拉着殊亦谌的两个护卫就警惕的盯着我,说:谢染,你已经将岳博贺杀死了,难道还要杀死我们的少宗主吗?!
    仙云宗的其他弟子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但看了看两边的形势,还是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和那两护卫一起拿着剑对着我,他们知道我谢染曾经合欢骨的名声,可不知道当初我到底经历了什么。
    众多人一起拿剑指着我,我当然不会贸然攻击殊亦谌。然而让我放过这送上门来的机会,也属实为难,于是我盯着殊亦谌,恶意的望着他,说:你总说让我原谅你,可是你都不曾经历过我所经历过的一切,又如何让我原谅你?
    那你想我怎么做?殊亦谌急切的问。
    啧,看来他对我还真是有许多分喜欢啊。可他越是喜欢,我便越是不屑,他的喜欢在我这里,不过是折磨他的武器罢了,于是我便对他道:殊亦谌,你践踏了我的尊严,你总说我作为合欢骨很脏,可是你不曾是合欢骨,又如何知道我当时的处境?
    你什么意思!那两护卫又开口了。此番殊亦谌没开口,可显然,他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我也懒得和殊亦谌多废话,便道:三年前,我曾说让你把自己洗干净了才有资格找我原谅,这世上脏的人是你,但显然你不知道我说的到底是什么脏。你脏的不只是身体,还有你的灵魂。你从心底里看不起合欢骨,你从心底里觉得我们卑贱。
    殊亦谌没说话,只脸色更白,很明显我说到了他的痛处。
    我呼出一口气,微抬着头,尖翘的下巴对着他,很是平静却充满了诱惑的对他道:仙界有一宗门,善织纸人,修士可分裂神识进入,便如纸人一般。殊亦谌,若你能让那宗门为你做一合欢骨身躯,在这修真界行走,我便可以对你刮目三分。
    不是要我原谅么?那就去当合欢骨吧,看看你自己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此时的我,就如同拿着水当当萝卜的农夫,而殊亦谌,就是我胯.下坐着的那匹瘦驴。
    第四十四章
    合欢骨身体?殊亦谌惊讶的盯着我,似是不明白为何我会提出那种意见。我却是笑了,挑衅道:怎么,你不愿意?
    殊亦谌看上去有些迟疑,不、我我我没有不同意,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我并不放过他,往前走了一步,紧紧的盯着他,逼问道:难道你不愿意?呵,这就是你说的喜欢我,想补偿我,这就是你的诚意?傻子都知道这世上做错了事要道歉要挨打,要偿还,怎么到了您殊少宗主这里,便不行了呢?
    谢染,你别得寸进尺!殊亦谌看着我,还未回复我这句话,他身后的那两个护法就开了口。两人紧紧拉着殊亦谌,紧张的盯着我,生怕我再说出一些刺激殊亦谌的话,也担心殊亦谌真听我的话去当合欢骨,少宗主,我们先回去吧!
    两人看着有些后悔,像是为什么之前没有拦住殊亦谌往这边走。仙云宗和合欢宗的方向并不相同,看来他们之前以为殊亦谌是有别的计划,却不想他的计划是来找我。
    看得我几乎笑出来。
    其他仙云宗的弟子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踟蹰的站在那里,看看我又看看殊亦谌和他的两个护法。仙云宗的弟子倒是和长明山的不同,他们不像林奇那般不分青红皂白的站在殊亦谌那边,而是会权衡思考。
    这个我倒能理解,因为仙云宗的炉鼎和其他宗门的不同,殊亦谌身边的炉鼎大多都是自己愿意去的,为了置换资源。所以在他们看来,炉鼎不就是那么回事,是他们自愿的,那么便不能怪别人。
    但不同是,他们又知道我这个炉鼎是被长明山送来的,所以可能我不是自愿的。而这几年,殊亦谌发疯的事情他们也看在眼中,或许就是因为这般,他们不敢对我随意动手吧。
    既然如此,我对仙云宗的这些弟子也不会如长明山的弟子一般,只要他们不招惹我,并且说一些令我不乐意的话,那么我也不会找他们的不自在。于是,我的主要目光还是在殊亦谌和他的那两护卫身上。
    怎么,还没考虑好?因殊亦谌还是没说话,那两护卫又拉不动他,于是我便就又开口了,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哈哈,堂堂仙云宗的少宗主也不过如此嘛,行,你不答应那就赶紧滚,别在这儿碍我视线!
    说完,我便转身就走。这会儿金柳和牙应当已经带着弟子们藏了起来,我现在离开,殊亦谌他们肯定找不见。哎!早知跟着我的人是殊亦谌,我就不该让他们走,而是留下来,看看有我和牙在,这殊亦谌还敢不敢这般放肆。
    我转身欲走,殊亦谌终于像是回过了神般,用力的叫住我,谢染,别走!
    我驻足,侧首,殊少宗主改变主意了?
    殊亦谌咽了咽口水,死死的盯着我,目光一直放在我的脸上,说:谢染,你是不是已经杀了岳博贺?外面盛传岳博贺是你杀死的,你告诉我,是不是你。
    殊亦谌当我是蠢货吗?岳博贺确实是因我而死,可谁也没有证据。长明山的那群人乱吠是他们的事,我为何要因为没有证据的事情承认下来?
    如果我说是我做的,你是不是要为了岳博贺杀了我,为他报仇?我冷嘲道。
    不!我没这个意思!殊亦谌忙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是你杀的岳博贺,那么我定会帮你阻挡长明山对你的报复,长明山的那些人比我还疯,他们认为是你做的,就会一直搜查你!谢染,我相信你,你不是那种人,你善良体贴,定不会是你杀的岳博贺。
    哦?我挑眉,我还以为以你和岳博贺的交情,会帮他复仇呢。
    不会!殊亦谌表情隐隐有些扭曲,眼珠赤红,愤怒的低吼:我才不会为岳博贺报仇!若不是岳博贺强迫你,让你成了合欢骨,我、我也不会总之,我恨岳博贺。不仅如此,那厮还偷走你的尸体,他凭什么拿走你的尸体?他不配!
    哦,说得好像他就配得到我的尸体一般,我的尸身早已交给了药老,那就是药老的。药老为我寻得合欢骨前辈的尸身给我,还为我保全了我的孩儿,我连那具臭皮囊竟也不能留给他。
    而殊亦谌说的又是什么话?岳博贺是强迫了我不假,可是那和殊亦谌之后对我做的事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我变成了合欢骨,就是他虐待我的理由?他还有脸说爱我,说那些是不自觉的嫉妒,真可笑。
    懒得再理会殊亦谌,我拿出纸,随手捏了一只纸鹤扔给他,对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殊亦谌,这是我的传信纸鹤,你什么时候愿意当合欢骨了在告诉我,我到时必会过去。
    殊亦谌呆呆的看着我脸上的笑,眼眶更红了,还有点湿。他无声的张了张嘴,却没有任何声音。
    什么时候,我已经很久没看见你这般对我笑了。
    我看出了他的口型,心中嘲讽,是啊,因为我对他的笑要么是冷笑,要么是嘲笑,绝不会这般浅笑。那是当然了,因为我现在需要他做抉择啊。
    殊少宗主。我笑得更加温和,学着刚刚从宗门弟子应付其他修士的方式,尽全力展露出合欢骨的温柔和诱.惑,柔媚道:我等你的消息哦~
    少宗主,你别看他的脸,别看他的眼睛!那两个护法立马捂住殊亦谌的双眼。
    你这妖人!停止你的妖法!另一人朝我怒骂。
    我并不在意,转身便走了。因为我知道,殊亦谌必定会答应我的要求。原因也很简单,那便是过去了三年,殊亦谌竟还喜欢我,并且因为我对他的拒绝,他更加痛苦。
    谢染!如果我真的按你说的做,你真的会原谅我吗!
    果不其然,腾空之时,我就听见了殊亦谌的嘶吼。但我并没有再回答,而是直接朝宗门离开的方向而去。
    半个时辰后,在一片密林里我找到了他们,和他们会合。金柳立刻迎了上来,我正想问他牙去哪儿了,弟子们应该安全了吧,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的牙立刻抱住了我,而其他合欢宗弟子则从树林里出来了。
    谢染,嗷呜嗷呜~~下次我不要离开你了。牙嗷呜嗷呜的叫,委委屈屈的样子像一条大狗,而不像狼,下次你一定要带我,呜嗷呜嗷!
    我失笑,摸了摸牙的大脑袋,哄他,好的,下次我肯定会带上你。
    其实这次如果不是担心对方人太多,势力厚重,担心合欢宗弟子们不敌,我定会带上牙的,因为牙也是元婴修为。两个元婴,真的,不是我不知天高地厚,这修为几乎可以横着走遍修真界。
    得到我的肯定,牙终于不委屈了,但是也没有放开我,而是抱着我的腰左拱一下右拱一下,看得站在一旁的金柳都认不出笑了出来,谢染,你不知道,自你走后,牙就一直想找你。也不变成人了,变成狼,除了护卫弟子们离开,话也不说一句。
    是吗?我略微错愕,随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只因牙这行为真的不像成年人,而真的像是一个孩子。可就是这么一个孩子般的人,却时时刻刻将我挂在心上。
    我和金柳笑了会儿,然后才说起正事。金柳问我跟着我的人是什么情况,我便跟他讲了,是殊亦谌在跟着我。他认出了我的背影,于是就跟了上来。并且我也将殊亦谌说要帮我阻挡仙云宗的是亲情讲了,但不管是我还是金柳,都对此嗤之以鼻。
    严格说来,金柳和殊亦谌并无什么仇恨。但他曾经做过殊亦谌的合欢骨,他也是知道殊亦谌的性格的,别看现在的殊亦谌非常的温顺,可他到底是什么性格,再没有比我们这些他曾经的枕边人更清楚。
    一旦等殊亦谌想明白,那么他非但不会为谢染报仇,甚至帮着长明山欺负谢染也有可能。不过那么长远的事情还未有定数,现在金柳担忧的是:谢染,殊少宗主真的会听你的话,去当合欢骨吗?
    金柳无比知道合欢骨是什么处境,若是殊亦谌真那么做,他只会拍手称快。世上的人总说合欢骨是贱骨头,离不开男人,可到底没人知道合欢骨到底为什么会那般。
    其实我们的愿望很简单,那就是不求他们理解,可是也请别落井下石。可是我们那么一个微笑的愿望,都不能实现。所以合欢骨的尊严还是得我们自己来赚,合欢骨的名声还是得我们自己来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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