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她离开,才是最好的。”
    闻母扬声问道:“那你呢!你真的会开心吗?”
    半晌,闻母听到了闻樾说:“只要她开心,我就开心。”
    闻母看着他的背影,无声落泪。
    她忽然后悔当初,就该以死相逼,不让闻樾娶时初妤。
    触碰过光的人,再次回到阴暗潮湿的角落,真的不会怀念温暖吗?
    风雪愈发大了。
    闻樾推开窗,雪花飘进屋内,纷纷扬扬落满了他的肩头,他眼睫颤了颤,雪花融在他眼上,恍若一滴泪。
    *
    除夕夜那天,医院里也满是欢声笑语,好多小朋友在楼下的平地上堆雪人。
    时初妤看着,忽然也想下去玩。
    可她答应了今天一整天都陪着闻樾。
    闻樾看她趴在窗口,很渴望的样子,温声说:“我想下去吹吹风。”
    时初妤眼睛亮了亮,看了一眼外面,说:“外面太冷了,我们还是待在房间吧。”
    闻樾自己撑着手臂,双手的肌肉紧紧绷着,慢慢地坐在了轮椅上。
    他这些天也能不需要别人帮忙,能够自己坐在轮椅上。
    他天生骄傲,肯定也不喜欢自己狼狈的依靠别人。
    闻樾自己推着轮椅滑行了几步,转头冲着时初妤笑:“不去吗?”
    时初妤回过神,从衣架上拿下一件羽绒服,快走两步,跟上了他。
    楼下没有暖气,露天的温度很低,大家呵气成冰,眼前一片白雾。
    时初妤走得很慢,担心地面结冰,轮椅会打滑。
    闻樾指着前面的雪,说:“好久没堆雪人了,阿妤,你要陪我一起吗?”
    时初妤微抿了下唇,才反应过来,闻樾哪里是想来透气,不过是陪着她玩儿罢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闻樾渐渐地开始揣摩起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满足着她的愿望。
    这种无条件的偏爱让她有些无措。
    闻樾越来越像以前的她了。
    闻樾拉过她的手,温暖的掌将她紧密包裹住。
    很奇怪,明明是个寡情薄意的人,手掌却比一般人还要温暖。
    “堆雪人的时候要带手套,不然手容易冻伤。”闻樾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取出一双粉嫩嫩的猫咪爪子样式的手套。
    时初妤好奇,他什么时候准备的?
    闻樾替她戴好,满意了,这才说:“去吧。”
    时初妤走了两步,回头,就看到闻樾端坐在轮椅上,目光隔着大雪,很缱绻温柔。
    见她回头,他唇角下意识弯了弯,冲她摆手:“好好玩儿!”
    时初妤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她总感觉这一刻的闻樾有点不真实,好像一副随时会晕染开的水彩画。
    时初妤折身跑了回来,她褪下手上的手套,轻柔地替他戴上:“我的手冷了,能握着你的手取暖吗?”
    时初妤也没等他回答,似乎她笃定闻樾舍不得拒绝她。
    他总是纵容她。
    闻樾愣了很久,他看着这双和他的手尺寸不搭的猫咪爪子,无声地弯了弯眉眼。
    “闻樾!”
    时初妤站在大雪中,白色羽绒服衬得她娇憨可爱,她遥遥朝他招手,笑容灿若繁星。
    她脚边堆了个高达腰际的雪人,围着她的白色围巾。
    闻樾眼神滞了滞,静静地看着。
    时初妤双手冻的通红,脸颊也有些红,她跑过来,一把将自己的手贴在闻樾的脸上。
    他眼睫飞快地颤动,冻得浑身抖了抖。
    时初妤得意洋洋:“冰吗?”
    说着,就要把手缩回去。
    闻樾抬手,将他的手覆在她的手背,紧紧贴着:“不冰。”
    时初妤感受到手心手背的温度,抿唇笑了笑。
    “我堆好了雪人,现在可以回去了。”
    闻樾颔首。
    时初妤将他推回病房,因为是除夕,老宅的聚会闻樾也要出席。
    周叶掐着点来了医院,时初妤看有人来接他了,就要起身告辞。
    “我也要回去了,我爸妈也等着我一起吃年夜饭。”
    这是时初妤回来的第一个新年,时家上下都很重视,时初妤能陪闻樾这么久,也很不容易了。
    时初妤将包包挂在肩上,拉开门。
    “阿妤。”
    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的喊声。
    时初妤回头:“怎么了?”
    光晕洒在整个房间,他背着光,精致立体的五官带了几分深邃的光影。
    “新年快乐。”他的嗓音很低沉,夹杂着走廊上的欢声笑语,莫名很温暖。
    时初妤笑说:“新年快乐!”
    门合上的一瞬间,闻樾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不舍。
    周叶收拾好了病房的东西,有些迟疑的说:“闻总,您今天晚上就转院?”
    闻樾淡淡的点了点头。
    “嗯。”
    周叶愣了片刻,“这里不是挺好的吗?付医生也找到了专家替您治疗,没必要换一个地方啊。”
    闻樾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想治了。”
    周叶大惊,“闻总,专家说您的腿很有可能治好的,您现在放弃的话,以后机会更渺茫了。”
    闻樾揉了揉眉心,语气有些烦躁:“我这双腿我自己清楚,何必死死抓着那些虚无缥缈的机会?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妄想!”
    他脸上满是自厌,他恨死了自己这副身体,跟个废物一样,走路都要人推,洗澡穿衣也要人伺候。
    他不想抱着那点希望苦苦挣扎了。
    他害怕,自己的腿永远治不好。
    也害怕,有一天时初妤最终会厌弃了他,同情也不愿施舍给他。
    更害怕,他们最后兜兜转转,一场空。
    他承受不起她眼中的恨意。
    现在时光最好的时候离开她,总归记忆是好的。
    以后她想起他,也不会太怨恨。
    汽车驶出医院的时候,闻樾看清楚了夜色下那个雪人。
    时初妤替它堆了两条健全的腿。
    旁边的雪人下半身只有一个雪团,唯有它,格格不入。
    路灯下,雪人默默地站立着,目送了他一路。
    闻樾蓦然湿了眼眶。
    *
    新年钟声响起的时候,整个世界一片欢腾,夜空里绽放出绚烂耀眼的烟火。
    时初妤一家人坐在客厅,正在看春节联欢晚会。
    主持人正在笑意盈盈地和大家说新年快乐。
    陈晚柔还在回味刚刚那个逗的人笑出眼泪的小品,和时正杰说得正热闹。
    时凛穿着杏色的针织毛衣,很邻家的打扮,低着头玩手机。
    时献正在和同学们打电话,互相恭祝新年。
    时初妤偏头看着窗外,忽然想知道,闻樾这个时候在干什么。
    正在这时,时献糊忽然惊叫一声,“我去!”
    陈晚柔被他吓了一跳,抚了抚胸口,责怪道:“咋咋呼呼的,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时献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时初妤,然后说:“出大事了。”
    时初妤被他的眼神看得心下茫然,刚想问怎么回事。
    时凛那边也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体,脸色沉凝。
    时献将手机递给时初妤,低声说:“姐,你知道这件事吗?”
    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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