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憬舟斯文优雅地吞了那半块糕点,然后看见姜昭昭呛住侧头咳嗽,他拿过茶杯,里面还有温茶,是他刚刚顺手沏的。
    他待姜昭昭咳嗽地差不多了,拿起茶杯举到姜昭昭唇边,唇上多了茶水的印子,白瓷冰凉的触感传到她唇上。
    姜昭昭顾不得推拒,就势张嘴,一手轻扶在祁憬舟的手腕上,喝了这杯茶。
    茶入喉她觉舒适不少,脸上的绯红在咳嗽间也悄悄落下,喝完茶她看着祁憬舟又把杯子放下。
    她略显局促地抿唇不说话,手指抠着衣袖边的金丝绣纹,视线跟着他的动作停在了那个杯子上再没转移开。
    许是很久没有这样跟他亲昵过,姜昭昭觉得这个感觉怪异的很。
    要说熟悉,她觉得此刻坐他怀里如坐针毡,一点都没从前的惬意;要说陌生,她又觉得这样的怀抱让她有几分想念。
    本来就混乱的思绪因为祁憬舟的动作无限放大,脑子里如浆糊化不开拧在那里。
    “好些了吗?”
    祁憬舟的声音里有愉悦,她不用看也知道他在笑什么。
    她咬唇了下压压自己的怒火,回道:“没好!”
    “那再喝一杯?”
    哪有这样的人,姜昭昭一侧头就见祁憬舟笑得更欢了。
    她沉默地看着他,眼中似有火苗升起。
    祁憬舟收敛了些嘴上的笑,只余上扬的嘴角,眼里有无辜的神情和丝毫不收敛的笑,他抬手擦掉了她唇上的糕点渣沫,叹声气。
    “公主怕是忘了以前如何对臣的了。”
    姜昭昭眼里的火苗在他的话中消失,她怎么会不记得以前做了什么,少女整日里缠着少年,拉手是她要拉的,挽胳膊也是她挽的,也有过直接抱他身上的时候。
    她听他道:“以前……”,前字拖长了音,连忙捂住他的嘴巴。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她语气激昂地说。
    “嗯。”祁憬舟闷声震在她的掌心,他等她继续说。
    “再提以前的事情,割掉你的舌头!”姜昭昭干巴巴地道,飞快的心跳声始终没安静下来。
    祁憬舟点头,他拿开她捂住他嘴的手,看着她说:“不说以前,是我想做。”
    他亲吻了她的手背,把她的手稳稳握在手里。
    “公主一直在臣的心上,以前是,现在是,以后还是。”祁憬舟认真地道,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那里的心跳不比姜昭昭慢半分,隔着衣服轻轻撞在她的手背上。
    “只有你在,它才活着。”
    姜昭昭眨眼,心角柔软了一块,她没有接话,不敢与他对视。
    “所以我不能没有你,别离开我,昭昭。”
    他高估了自己,要他一人承受没有她的未来,太残忍了,他不想再经历一遍黑暗。
    这句话压得姜昭昭抬不起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两人的时光美好过也痛苦过,对她一人来说太沉重,不能轻易决定。
    索性不回答。
    祁憬舟见她沉默,眼神有些复杂,他的私心压在她身上,可他不得不这么做。
    他低声道:“西北战事已起,得陈将军推荐,我已向皇上请命亲自领军参战。”
    姜昭昭猛地抬头看向他,刚才的犹豫换成了诧异,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若我战胜归来,皇上许我做驸马。”祁憬舟目光坚定地说:“昭昭,我不躲,也不许你躲。说我自私也好,骂我混蛋也罢。”
    他凑近她,额头跟她相抵,声音沉稳道:“我只要你。”
    之所以他问昭昭皇上当初为何同意他当驸马,就是为了说出这番话。
    重生后步入朝堂,一步步取得皇上的信任,他又是祁家人,自甘为皇帝效劳,皇帝自当对他青睐。
    早时问过他做驸马的意向,此时他再提,怎么会不同意。
    “你……”姜昭昭吃惊地出声,心里似有火团在烧,不知所措。
    她不知该说什么,看着祁憬舟下意识就想躲开,眼神刚撇开半刻,唇上传来了柔软。
    祁憬舟轻落眼皮吻上她的唇,浅浅的呼吸萦绕在姜昭昭的鼻尖,他的唇上有些许的凉意,引诱着人启唇。
    他只这样贴着她,看着姜昭昭眼里的迷茫,勾起唇边,试探地一点点尝着。
    姜昭昭的耳朵火红,她大气不敢出,被迫与祁憬舟十指相扣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攥紧许多,脑袋一片空白。
    她见祁憬舟眼里的欢笑,心里紧张得要死,偏又觉得自己不能后退显得没出息。
    于是板着脸任由对方亲,自己一动也不动,摆出一脸我无所谓的表情。
    “公主不敢么?在怕什么?还是忘了?”
    祁憬舟离开她半寸,呢喃问她,声音清冷不似主动的那个。
    看他这样,姜昭昭又想起从前,做这些亲昵事的时候,动情的是她,羞愤的是她,而他总一副清冷似神仙地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与她缠绵。
    让人看起来就来气。
    她说:“对祁大人不敢兴趣而已。”
    下一刻她闷哼出声,祁憬舟挠在她腰侧,直接沉沉地堵上她的嘴。
    姜昭昭瞪大眼睛,绯红从脖子一路蔓延向上,她看着祁憬舟,心想,凭什么自己这么慌乱。
    她强装镇定下来,轻轻浅浅地和对方纠缠,挣开他握着她的手,指尖划过祁憬舟的脊背,果然如她预想的那样,对方僵直了身子下意识顿住。
    一点点的情|欲染在祁憬舟眸子里,眼神不再清明。
    得逞后的姜昭昭笑了,她离开他,附在祁憬舟耳边轻声道:“祁大人,这叫自食其果。”
    那么多日夜,她自知他哪里最敏感,食指又摸上他的喉结轻轻一按,喉结滚动,她松了手。
    “天晴了,祁大人该回去了。”
    姜昭昭狡黠地看着他,一根根掰开他与自己相扣的手,缓缓起身。
    屋外的乌云消散,风声止、雨声听,麻雀在窗沿叽叽喳喳叫,雨水洗刷过的景色清亮,一片好晴空。
    “驸马一事,还没定下,祁大人还是先保命要紧。”姜昭昭擦擦嘴,走到门口,转身看向坐着的祁憬舟,“□□焚身当心伤身子。”
    她话里有话地说着,手一动,拉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恕不远送。”
    如今沉溺情爱的不再是她,浅浅的心动浅尝辄止,一瞬间想明白许多,以自己快乐最重要。
    即便知道祁憬舟心悦自己,她也要看他沉沦,这样才公平些。
    离不离开是后话,何故想那么远。
    有人跟她说要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她飞速跳动的心脏已经告诉她答案了。
    门外的彩霞看了看门口的姜昭昭,见她眉眼弯弯,如这好晴天,一直吊着的心放下,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她们公主和祁大人一直纠缠来纠缠去,就连她也不知道她们公主到底在想什么。
    公主这么一个受宠的公主,为祁大人哭过、为祁大人笑过、埋葬过他送她的东西、也不忘在梦里骂对方一声混蛋,希望祁大人不要辜负公主才好。
    祁憬舟深呼吸调整自己的心绪,眼神无奈又宠溺地看向姜昭昭,他起身,走向她。
    他想,她的气消了一些就好,不要憋着,他也放心了。
    “那我们现在算是和解了?”
    “没。”
    姜昭昭干脆地否决,她哼笑地给祁憬舟系好系带,双手捋平了他外袍上的褶皱,笑吟吟地看他说:“看你表现,要是表现不好……”
    她拉他的系带向下,祁憬舟配合地低头,她在他耳边小声威胁,“我把你五马分尸、诛你九族!”
    从见到祁憬舟的第一面时,她就输了,他成为她心上风清月朗的少年郎,往后痛苦的时光叫她不愿回想;现在看来,输得不是她一个,他也输得很惨,两败俱伤。
    这就够了。
    换作以前,她同他说这话,祁憬舟会觉得她是个不讲理的姑娘,而此刻,他听这“恶毒”的话,心软得一塌糊涂。
    既然顺从地点头,说:“好。”
    再过一会儿就傍晚了,他看了眼晴空,吩咐一旁的侍卫道:“现在准备送公主回宫吧,务必天黑前送到。”
    姜昭昭疑惑:“你怎么知道我要回宫?”
    祁憬舟拉住她的手捏捏,舍不得松开,“秦国三公主来时我就猜到了,你回去不会忘了我吧。”
    “说不准。”姜昭昭故意说。
    她反问他道:“你该不会明天就忘了今天发生的事吧?”
    “臣不敢。”
    在送别姜昭昭时,祁憬舟一把拉住了她,在一众侍卫的目光下,抱住了她。
    姜昭昭没动,她听他说。
    “等我。”
    风拂过两人,姜昭昭知道他的话什么意思,眼眶微红,嘴上倔强道:“才不,你死了我再找下一个。”
    祁憬舟不戳破她,他低头亲了她的额头一下,也顺从地说:“好。”
    下瞬,他的黑靴子上多了一个脚印,他见她气地要走,他才认真地开口。
    “我一定会回来地,等我。”
    姜昭昭吸吸鼻子,她闷闷地“嗯”了一声,在他的目光中上了马车。
    一切都很匆忙,计划全被推翻。
    原本说照顾完他,他们就再也不相欠了;没想到,照顾了一半,都要不得不分开,日后面临的将是故人重逢再相见。
    也算合她心意。
    在马车缓缓走了,祁憬舟旁边的侍卫才对他行礼道:“公主让您仔细着身子,背上的伤口疼了就治、不要拖。”
    “不要像以前那样拼命,还说……”
    祁憬舟淡淡看向侍卫问:“还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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