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悬立在高空,分神修士的目力足以让他将澹洲的地貌收入眼中:“东南?那就是良景天和风波山庄所在的地域吧?”
    隐约能在山林掩映间看到山庄和良景天。
    谢文识道:“确实在东南方。”
    应白夜道:“去看看吧。”
    没有炼药师不会为丹方动心,而且从描述来看,良景天的这位炼药师是一位颇有善心的修士。
    师尊留下丹方时,也说过送卖由他们,这样传世的丹方如果能送到合适的人手中,也能算他们的功德。
    三人顺着落在良景天外。
    良景天建在平原上,十来栋高低错落的琼楼被围在院墙之内,那墙上爬满了低品阶的灵药,背靠一座小山,前后都是良田,栽种着各种低品阶的灵药。
    一落地,灵药清苦的香气就盈满肺腑,令人心神一清。
    谢文识所言非虚,良景天果然是门庭若市,门墙之外站了不少修士,大多是出窍期的散修,竟然还有几个分神期的修士。
    散修没有依靠,修炼资源比不上有出身的修士,他们没有宗门庇佑,如果在历练中受了伤,也要自己来请炼药师。
    但在这群老实排队的人中,有一行人格外扎眼——青鸾拉车,数个出窍期的美貌女修护卫在车旁,引得周围的修士不断向车内看。
    一白眉白须的老妪坐在车前,她看上去与寻常老人没有区别,谢韫第一眼扫过去时,甚至没有注意到对方。
    谢韫低声道:“这恐怕是……合体期的前辈了。”
    一阵风刮过,鸾车四角的铃铛叮当作响。
    应白夜传音道:“你看那些铃铛呈日月形状,而且周围都是女修,应当是日月宗的人。”
    他迟疑一下,“说句冒犯的话,竟然有一半是炉鼎体质。”
    谢韫指尖勾了下应白夜的下颌,轻佻道:“你以前可不这样。”
    当日在山洞见到梁垣,可是不管人家哭成什么样子,硬是用刀柄别过脸给他看,如今不过提一句炉鼎,竟然就用上冒犯两个字了。
    应白夜:“……”
    他难得没有和谢韫拌嘴,而是摁住谢韫的手:“祖宗,消停点。”
    谢家主的眼神都要把他穿成筛子了!
    闹腾过后,应白夜道:“这日月宗大约庇佑炉鼎体质的修士。”
    谢韫也道:“难怪师叔说有难可以前去求助,想来也是……”
    他话未说完,良景天的大门就开了,走出来三个年轻修士,为首的那个略过排队的其他修士,径直向鸾车的方向走过来。
    那修士清瘦高挑,穿着一身浅白的衣裳,眉眼十分的温情柔软,他走到鸾车边上,先向鸾车上的老妪欠身,苦笑道:“前辈,我家姑娘说了,少主的顽疾她束手无策,真的治不好。”
    老妪还未开口,那鸾车被人从内掀开,露出一张清绝的脸,她气势圆融,俨然是个修为非凡的高阶修士,却不知为何十分羸弱,迎风就咳了两声,她也不生气,笑道:“你家主人才见了我一面,就觉得不能治呢?”
    白衣修士的性情和容貌一样软和,闻言无奈道:“姑娘说,少主自己便是杏林圣手,您自己都没办法的沉疴顽疾,她也实在无能为力……”
    谢韫两人就排在鸾车后面,他听了几句话,觉得声音耳熟,于是探头出去,正好和白衣修士对上视线。
    白衣修士先是一愣,紧接着连面前的日月宗少主都忘了,惊喜道:“谢少主!应前辈!你们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竟然是梁垣!
    谢韫吃了一惊。
    不等谢韫回过神,另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过来:“谢兄!应兄!”
    应白夜回过头:“白寒池?”
    白寒池用力超他们挥手,不过片刻就到了他们面前,露齿一笑:“是我!”
    他伸手一指身后:“我住那儿!”
    谢韫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良景天的对面就是“风波山庄”。
    作者有话要说:江苏的小可爱们要注意啦!今天去做了核酸检测,排了很久的队,南京临近地区的小可爱们要做好防护啊!
    第61章 哥哥
    梁垣比白寒池还激动。
    应前辈和谢少主本来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家白雀之所以能顺利创立良景天,多亏了谢少主和应前辈送来的丹方和灵药。
    再见到故人,梁垣一向温柔的神情都溢满了惊喜。
    他正要走过来说话,却见应前辈对他微微摇头,梁垣一个激灵,顿时意识到自己开心过头,反而冷落了贵主。
    梁垣抿唇,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转头专心与日月宗的少主说话。
    那女修贵为天下第一大宗的少主,却也没什么脾气,只是好奇地探出车窗向鸾车后看了一眼,只看到两道身影。腰间配刀的修士面容俊美,另一个背对着她,只看见身形颀长挺拔。
    应白夜对日月宗的少主微微欠身,那少主立刻还了一笑,本就清绝的眉目潋滟波光,应白夜愣了一下,觉得少主看起来有几分眼熟,但是怎么都想不起哪里眼熟。
    正好白寒池在身边大呼小叫,应白夜的注意力很快被白寒池吸引——他真是没见过比白寒池还闹腾的人。
    大半年未见,白寒池整个人都脱离了当日的苍白绝望,又是与谢韫应白夜初见时活蹦乱跳的样子。
    而且简直活泼过头了,白寒池对应白夜一笑,随即直接窜到谢韫身边。
    快一年未见,白寒池已经突破元婴大关,如今是个出窍中期的修士——他毕竟是元清宗曾经的少主,和罗璟悬相比下才显得逊色,但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个毋庸置疑的天才。
    不过一年不到的时间里,从元婴期到出窍期,这修炼速度也是少见。
    谢韫陡然见到他,吃了一惊:“……”
    他有点懵:“你们不离元清宗远一点,还在周围开宗立派?”
    澹洲和元清宗所在的洲界可是接壤的,白寒池在澹洲开宗立派,简直就是在元清宗眼皮子底下蹦跶。
    谢韫回飞银城,沿途虽然路过当日分别的小村庄,却以为白寒池两人已经远远离开了。
    所谓虎毒不食子,元清宗宗主先前为了罗璟悬,能狠下心要白寒池的命,经过秘境一事后,还愿意放过白寒池和罗璟悬?
    虽然主要问题在于谢韫和应白夜,但是罗璟悬身负元清宗的不传功法,白寒池帮着谢韫狠狠得罪了元清宗,元清宗能善罢甘休?
    提到元清宗,白寒池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但是很快再次露出笑容:“已经处理过了。”
    白寒池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良景天再谈。”
    谢韫问道:“你是来串门的?”
    “不是不是,”白寒池摇头,“虽然挺闲的,但是没有那么闲。白雀姐姐在炼丹,师兄护法,我出来帮梁垣压一压阵。不过……”
    白寒池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修为低一些,只能压一些散修,主要是给梁垣壮胆。”
    梁垣只有元婴初期的修为,前来求治的高阶修士自顾不暇,泄露出的威压压得梁垣十分难受。
    他神神秘秘道:“你知道这架车里坐的是谁吗?”
    谢韫玩心大,也神神秘秘道:“我知道,日月宗少主。”
    白寒池脸一垮:“……你知道啊,我还想吊一下你的胃口。”
    他和谢韫说悄悄话:“我还挺喜欢这位少主的,脾气好。”
    他们两人说着话,谢文识却一头雾水,因为谢韫懒得理会他,只好绷着脸问应白夜:“你们在风波山庄还有良景天有旧识?怎么又与元清宗扯上关系了?这良景天的炼药师你们也认识?”
    元清宗的事当然不适合反复提,应白夜避重就轻:“原是回春门的孟门主,离开飞银城后在此处建立良景天。我和怀玉与孟门主有些往来,算是故人。”
    谢文识错愕道:“竟然是孟白雀?”
    回春门于年前从飞银城搬离,因为城内有了其他的炼药师,倒也没有太多人在意孟白雀的去处,谁知道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孟白雀竟然已经能炼制七品的丹药!
    谢文识道:“既然如此,那谢氏在周围建府的事,大约是好商量的了?”
    应白夜并不将话说死,只是挑了模棱两可的回答:“建府事关两个门派,便是一门之主也未必能做主。”
    如果取了丹方,白寒池和孟白雀依然不愿意,怀玉也不会多纠缠。他很知道怀玉的性格,做不出挟恩图报的事。
    谢文识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忍不住转头看向谢韫。
    谢韫虽然和白寒池从天上的鸭子聊到地上的水草,但一直留心应白夜。
    感觉到谢文识的眼神,谢韫转过脸,冷冷道:“澹洲之大,何处不容身?此地不合适,另选便宜处。何况就是即刻新立宗门,我也撑得住。”
    他虽然姓谢,但和谢家一直不对付,不然也不至于小小年纪就常年在积云山练剑,实在是宁愿挨冻,也不愿意在家。
    谢文识被他呛了一声,脸色顿时沉下来,只是此刻在外面,他也发作不起来,只是寒着脸站在一边。
    白寒池装作没看见,开宗立派之后,他也长进了不少,知道谢韫此次来一定有正事,等进了良景天再好好问。
    另外一边,日月宗的少主换了话头:“我想见见孟道友。我也是炼药师,有些心得相与孟道友交流。”
    梁垣面露为难,他想了想道:“如此,我请少主进去吧。只是……我们良景天内栽了太多灵药,实在没有能安置鸾车的地方……”
    良景天内有高阶的修士坐镇,但依然由他出面,是因为这良景天内真正能做主的,只有孟白雀和他。
    日月宗少主莞尔:“我知道。”
    她撩开帘子,亲自走下车,赶车的老妪连忙伸手扶她,被她轻轻推开:“长老,我不妨事。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有些话与孟道友说。”
    老妪面露迟疑:“老身陪着少主一起吧?”
    日月宗少主淡淡笑,她虽然病弱,此刻说话的神情却有利剑在鞘的锋芒隐晦:“我又能有什么危险呢?长老还是看顾师妹们。”
    老妪笑着拍拍她的手:“是老身关心则乱了。”
    日月宗的少主,便是久病难医,也依然是个分神巅峰的修士——更是十七岁的分神修士,整个修真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梁垣欠身:“我有几位故人,也要一并入内,请少主稍等片刻。”
    日月宗少主道:“好。”
    梁垣这才脚步一转,小跑到谢韫和应白夜面前,笑道:“谢少主,应前辈……还有……这位前辈,快进里面坐吧!”
    谢韫和应白夜对他点头,和白寒池谢文识一起往前走。
    谢韫一直没看到日月宗少主的正脸,走了两步,正和日月宗少主对上视线,两个人虽然是第一次见,却不知道为什么同时愣了一下。
    应白夜自然是最在意谢韫的人,立刻握住谢韫的手,道:“怎么了?”
    谢韫忍不住盯着日月宗少主,道:“觉得……好像哪里见过,又说不上来。”
    应白夜被他一说,一个莫名且大胆的想法突然浮现出来,他仔细看了谢韫的眉眼,这是他毕生挚爱,五官轮廓都是极熟稔的,越看,他心中那个想法就越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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