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一点点的清晰。
    黑暗的世界里开始出现了模糊的亮光。
    陡然间,所有的声音恢复了过来,耳边满是狂风怒号的声响。苏小云猛然一睁眼,四周纷纷扬扬的画面立即冲进视网膜之内。
    她依旧在背风石后头,也不知昏迷过去多久了。一抬眼往外看,鲜红的、可怕的破碎颜色密密麻麻地遍布在雪面上的画面便出现了。
    以及,距离自己最近的那颗血淋淋的眼珠子,像是死不瞑目一般。
    苏小云见此,鼻腔就是猛的一酸。她一咬牙,狠心不去看它,挣扎着起了身。
    不远处,依旧在厮杀着。
    几人都被毒蛇咬了,身上几乎满是伤口,闻人渝的腿上更是挂着好几条黑蛇。Ⓟō⓲⒟.⒞ōⓜ(po18d.com)
    它紧紧地咬着皮肉,闻人渝用力一撕扯,黑蛇竟咬着鳞片一起摔了出去。
    一阵混乱之中,陆瑾易猛然之间看到了苏醒的她,眼睛快速地闪过一丝惊喜的光芒。
    他还未来得及开心,眼前就飞来一个黑色的影子,竟是一块山石朝着脸面砸了过来,惊得他连忙闪身躲避过去。
    而悬在山崖上方的竹衡仍旧在不紧不慢地看着底下的战况,好似置身事外。
    苏小云见此,不禁忧心忡忡。
    别说攻击竹衡了,他们根本没办法靠近竹衡。再如此下去,迟早要消耗尽体力,被那群怪东西活活折磨死。
    她不能坐以待毙了,趁着竹衡的注意力都在他们的身上,她说不定可以悄悄绕到后方偷袭竹衡。
    这般想着,苏小云就抓紧匕首,立即猫着身子,利用树根的遮挡,在竹衡的视线死角处偷偷地溜了过去。
    她此时还在非钰所布置的结界里面,一走出去,自己就失去了保护了。可她不怕,大不了就是被毒蛇咬得遍体鳞伤!
    苏小云竭力地跑着,又用余光盯着旁边的战况,注意着不让自己被毒蛇群发现。直到喉咙里传来了铁锈味,她也没有停下脚步。
    她抱着这般的想法,却在靠近竹衡后方的时候蓦地停住了。
    “……”,她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胸腔因为快速的呼吸而不停地上下起伏着。
    只见竹衡那几乎堆积成山的树木躯体的背后,竟长出了密密匝匝的眼球。
    眼球竟有拳头大小,上面还连着肉色的筋膜,在好似柔软的树木里沉沉浮浮,无数的眼珠子都在不停地左右晃动着。
    而距离最近的一颗眼球竟朝着她伸了过来,连接着眼珠子的筋脉都被拉长了,滴滴答答地往下渗着浑浊的汁液。
    瞳孔的中央正对着苏小云的方向,好似早就发现了她的踪迹似的,此时更是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苏小云瞪着这颗从竹衡身上分裂出来的眼球,抓紧了匕首,立即就要往眼球身上扎去!
    霎时间,眼球中央竟猛然分裂成四瓣,好似从中裂开了一张大嘴,里头满满的是倒三角的尖牙。
    苏小云朝着它刺过去的手竟立刻变成了送到口中的肉,那坚硬的牙齿就要咬碎她的手骨、撕扯去她的血肉!
    她几乎能够感觉到尖牙隔着袖子咬下来的瞬间,眼看就要刺破皮肉,却不料那眼球变换的大口竟忽的爆裂开来。
    一堆粘稠的血立即喷溅到四周,而掉落在地面的血里面竟然还有手指粗细的小虫在蠕动!
    苏小云又惊又急地向后退去,再看自己的手臂处,竟无端端地冒出了一股黑色气雾。就是这黑雾,及时地把眼球捏爆的。
    她心下一喜,“仙鬼!”
    随着苏小云的话音落下,她手臂处的黑色气雾便迅速地向外涌了出来。雾气涌现的速度极快,不过几个眨眼间,就迅速弥漫在四周,将雪山之上白茫茫的云雾逼退。
    这阵黑雾引起了战斗中几人的注意力,他们还以为是竹衡又使出了什么怪招数,却不料那黑雾竟渐渐地凝聚成一个十分巨大的形状。
    黑色气雾的下方同大地连接在了一起,被黑雾所蔓延至的地方,黑蛇都好似见着了可怕东西一般,连连后退,就连此前嚣张无比的虬结树根都跟着往后退去。
    而黑雾堆积的高高的上方逐渐形成了一个人形,只是那人周遭都缠绕着雾气,根本看不清具体面貌,他头顶上弯曲的兽角却足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非钰看见了上方巨大的黑色人形,脸上立即浮现出欢喜的颜色,“我们都快被打死了,你怎么不早点来!”
    阮影十分惊讶仙鬼的出现,却同样地感觉到一阵欣慰,已经落了下风的他们急需新的战斗力。
    他的面具早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脸上满是肮脏污血,此时才有时间用袖子擦拭去遮挡住视线的血迹。
    相对于几人的畅快情绪,竹衡却是惊诧地看着面前与他一般高度的巨雾。那阵气雾之中藏匿着前所未有的杀气,竟令他都开始忌惮起来。
    他的眼眶中的瞳孔不安地颤动着,快速地想了一遭,才猜出了来者是何人。
    竹衡眼中立马露出一丝不屑,“呵……你就是那个被人遗弃的神明吧?”
    “啧啧,连一个小小的神明都想和我作对吗?”
    被雾气缠绕着的仙鬼并不打算回复竹衡的挑衅言语,只是冷哼了一声。
    那些向四周蔓延的气雾随即就迅速朝着竹衡悬浮的半空中袭去,即使竹衡身后的眼球都游到身前,伸长着肉筋企图抵挡黑雾的攻击。那些眼球也都在黑雾的范围之内,迅速被腐蚀、化成一滩滩腐臭的血水。
    枯槁荻草,弥漫的磅礴黑雾,顿时泛起滔天波动。腥风冷尘扑打在人们的脸颊上,竟沙沙作响。
    竹衡冷眼看着黑雾的袭来,却不躲不避,任由黑雾包裹住他的身躯。
    不过霎时间,他的胸膛之处就“滋滋啦啦”地破了数十道口子,那些在皮肤底下鼓动的蛇虫就露出了一截身躯,狼狈地挤在了血口外头。
    苏小云见此,心里迅速恢复了些信心。却不料她还没庆幸起来,竹衡身体上破裂的皮肤就又重新缝合起来。
    那些裸露在外面的蛇虫在血口合起来前,都从竹衡的躯体之中爬了出来。它们的身体色彩鲜艳,多是蛇皮黑红相接的毒蛇。
    毒蛇与虫群一条接着一条摔到了雪山地面之上,它们根本就不受雾气影响,竟开始摇摇晃晃地朝着陆瑾易几人袭击而去!
    竹衡见此,更是狂妄地大笑着,“锁魂石的力量,是你们无法想象的!”
    随之那阵诡异又可怕的笑声,竹衡竟猛然朝着仙鬼的方向伸出了手来。霎时间,竟卷起了一股力量极大的狂风。
    狂风像是适才的龙卷雪柱一般带着无限的吸力,而仙鬼身上围聚起来的黑雾竟都被狂风尽数吸去。
    苏小云见四周又爆起了一阵可怕的暴风,自己的衣摆都被吹得直响,头发似乎都要被狂风扯断似的,头皮一阵阵揪心地疼痛。
    那巨大的吸力几乎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吸过去了,苏小云的双脚更是脱离了地面,身体差点就要被卷到了半空中。
    她猛然将匕首往地面上刺去,匕首深深地扎进了石缝里,她才免于被狂风吸走的命运。
    而比她强大上不知多少倍的仙鬼,竟对这般的狂风无法招架,不过半晌,就全被狂乱的暴风吸去。
    竹衡身体上游走的眼球群大张着嘴巴,仙鬼的黑雾都被她们吸进了嘴中,连接着躯体的筋脉像是通了水一般涨了起来,源源不断地将仙鬼被搅碎的灵体输送进竹衡的体内。
    待仙鬼的雾气被吸食干净之后,那阵猛烈的狂风才停止了下来。
    苏小云的身上被乱石砸出了好几个小细口,而她却顾不得这些了,只能震惊地看着竹衡此时正在消化着仙鬼的庞大躯体。
    怎么会这样……
    就连仙鬼也牺牲了吗?
    面对着陡然转变的局面,几人的心神已经如槁木死灰一般了。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悲惨结局,充斥进了所有人的脑海中。
    烟尘在漂浮着,天地间到处都在弥漫着血雨腥风的气息。
    竹衡吸收了仙鬼的灵体,此时他的力量好似更加强大了,太阳穴上逼出了好几条粗长的青筋。强有力的力量在身体到处游走着,沿着四肢百骸一路蔓延。
    他脑后的蛇发更加肆意地缠绕着,仿佛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胜利而庆功。
    竹衡将目光移到了地面上还在苦苦挣扎着的几人,只无情地挤出了一句话,“是时候解决你们了。”
    还不等他动作起来,竹衡却猛的顿住了身形,瞪大着眼睛好似十分诧异的模样。
    他惊恐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却仿佛找不到具体位置一般,眼眶中的眼球只能极速而又慌乱地转动着。
    “怎么回事……”
    体内,好似正在被一种诡异的能量不断地在搅动着,血肉和内脏被狠狠撕咬,就像是地狱来的索命鬼,密密麻麻的,以一种迅猛的速度侵蚀他的血肉。
    “噗——”
    他的身体爆裂开了许多个口子,却并不是血丝,而是一个个碗口大小的血口。血肉模糊之间,吐出来的并不是诡异的蛇虫,而是丝丝缕缕的黑雾。
    竹衡咬牙切齿,恨透了声音喊着始作俑者的名字,“仙鬼!”
    他立马就要做出应对,可就在这时,竹衡的左胸口处竟迅速钻出一只气雾凝聚成的手。那手中沾染着无数的鲜血和蠕虫,手掌之间却好似正掐着什么东西!
    不过刹那间,大手就将手中的东西连根拔出狠狠地丢向了地面。
    苏小云急切地看去,发现那竟是一颗连接着不少筋膜的心脏。心脏的生命力十分顽强,即使脱离了躯体,还在猛烈地跳动着。
    而那心脏之中,还隐隐地闪烁着一点耀眼的光芒。
    “锁魂珠!”
    苏小云的脑中立即响了仙鬼气息不稳的声音,“快,毁了它!”
    就在她思考的瞬间,掉落在地面上的心脏连接着的筋膜竟开始生长了,好似还在准备回到竹衡的体内!
    苏小云见状,哪里还敢犹豫,立马用力拔出石缝之中的匕首,狠命地刺向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
    竹衡被仙鬼缠住,此时也发觉自己已进入十分危险的境地,不禁脸色剧变,大声怒吼道:“不!你这不自量力的蝼蚁!”
    周遭满是战斗的声响,似乎有更多的毒蛇群释放出来了,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被蛇咬住了,尖锐的痛感几乎麻痹了自己的神经。
    苏小云不去看自己身上的惨状,只将所有力气都凝聚在双手上,拿着匕首刀刀用力地刺进了竹衡的心脏。
    不知道耳边皮肉被刀刃刺破的声音响了多少遍,眼前的心脏才停止向外伸展着肉筋,而心脏之中的光芒却越来越显眼了。
    锁魂石凝聚成的锁魂珠啊……
    如果不是因为锁魂珠的存在,就没有这么多杀生作恶的事情了。
    一切的罪恶都是来自这颗锁魂珠!
    苏小云咬着牙,朝着那显眼的光芒刺去,匕首尖端稳稳地刺到了坚硬的锁魂珠,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大喊着。
    “锁魂珠,消失吧!”
    锁魂珠被刺得出现了裂痕,不过一瞬间,巨大的灵力迅速涌出,顿时爆出惊天之响。
    恐怖的冲击波,如同风暴一般,自锁魂珠所在之地上席卷而开,切割大气,雪山山石塌陷,巨石疯狂滚落,发出巨大的响声。
    如此强大的冲击力,将所有人都往外震慑了出去,靠的最近的苏小云更是被震出了十余米,直到后背猛然撞上一截山石才停了下来。
    而失去锁魂珠的竹衡顿时痛苦地吼叫着,已经被仙鬼攻击得千疮百孔的身体却开始瓦解,他一点反击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的心脏毁了,那些树根也迅速枯萎,黑压压的蛇群化作一片腥臭的尸水。
    锁魂珠消失了,竹衡死了。
    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天地间,万籁俱寂。
    只有半空中的雪花还在窸窸窣窣地落下。
    苏小云感觉胸腔中的脏器都破裂开了,口中忍不住吐出一口黑血。她只能跪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喘息着。
    她恍惚地抬头看向天空,遮云蔽日的天际已经渐渐地退去了乌云,一片美丽的橙红晚霞从远方蔓延了过来。
    周围的雪峰被落日映红,像云霞那么灿烂。雪峰的红光映射到雪意阑珊的地面,映照在血泊上头,形成一个灿烂辉煌的世界。
    远方的北镇,染起了无数点点的红火光,隐有炊烟袅袅升起。
    好安静。
    好像每次夜晚临睡前的安静。
    苏小云觉得自己身体的痛感渐渐地轻了,好似灵魂脱离了身体,再也体会不到身体的感觉了。
    垂下眸子,她发现自己的指尖正在变得透明,手掌渐渐地消失,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锁魂珠消失了,那她也会跟着消失吗?
    双臂也在变得透明,就连雪花落在面颊上,也感觉不到任何的凉气了。
    她完成使命了,也不需要存在这里了。
    苏小云闭上了眼睛,眼泪从合起来的双眸中流了出来。
    耳朵似乎没有用了,什么都听不到了,可她的脑海里却传来一道十分惧怕的声音,“不要走!”
    忽的,双肩上传来了灼热而坚定的感觉。
    苏小云惊讶地睁起眼来,竟看见陆瑾易正紧紧地抓着她即将变得透明的肩膀。
    陆瑾易的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下巴在用力地颤抖着,他的声音一字不落地传达给了她。
    “云淮之已经死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苏小云痛苦地看着陆瑾易,她即使不愿,也抵挡自己的消失。
    然而,就在陆瑾易碰上她的那一刹那,她渐渐透明的身体竟停住了变化,消失的双臂也慢慢地恢复了过来,直到双手出现、重新恢复了知觉。
    苏小云十分讶然,还不等她消化着眼前的这一切,唇上就猛的传来亲吻的感觉。
    口中传来血腥的感觉,和眼泪苦涩的味道。
    也只有几秒钟的时间,陆瑾易便退了出来,随即紧紧地抱住了她,好似还在害怕着她消失。
    苏小云喘息着,透过陆瑾易颤抖的肩膀看向了不远处。
    闻人渔跪在了破裂的血色龙头前,双眼却是盯着她的方向。
    见她醒来,闻人渝如大海般深邃的眼睛竟然流下一颗颗眼泪,滚烫的泪水又在一瞬间变成断了线的晶莹珍珠,一粒接着一粒地掉落在地上。
    阮影用力地拔出横插进腹部的残剑,鲜血立即涌了出来。然而他只是粗鲁地捂着溅着血的伤口,步履阑珊地走向了陆瑾易和苏小云的方向。
    非钰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身上,他单手撑在地面,另一只手的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似乎是断了骨。
    弥漫着血雾的战场,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压抑的抽泣声。
    他们胜利了,却丝毫没有喜悦的感觉。
    苏小云感觉抱着她的陆瑾易忽的身子一僵,像是见到了什么东西。
    她缓缓地转头,就见一堆可怖狼藉之中竟出现了一个身影。
    竹叶青出现了。
    他的双眼上蒙着一层柔软白布,左肩处缠绕着一条细细的碧绿小蛇。
    小青蛇吐着蛇信子缓缓地向周遭巡视了一圈,它俨然成为了竹叶青眼睛的替代品。
    “哎呀……是我来晚了吗?”
    他好似来迟一步地惊讶了一句,脸上神色却丝毫愧疚都没有,只有藏匿不住的阴险笑意。
    竹叶青如此诡诈,怕是一直在暗处坐山观虎斗。如今局势稳定的情况之下,他才肯出面。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没有人说出来。
    苏小云艰难地看着竹叶青,已经没有力气再对付他了,她就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腰间的力道紧了一些,筋疲力尽的陆瑾易依旧挡在了她的身前,狠狠地瞪向了竹叶青,“你来干什么?”
    只要竹叶青现在动手,他们这些人就都得死。
    但是他没有,只是高傲地哼了一声,便从手中丢出一样东西。
    那物在晚霞之中散发着绮丽的光芒,直到它落在了苏小云的面前,她才发现这东西……
    居然是云淮之的逆鳞!
    苏小云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竹叶青竟然主动交出了逆鳞?
    可是……
    云淮之已经死了,这逆鳞又有什么用呢?
    苏小云心中一片懊悔,只能伸出手紧紧拿着那片逆鳞。任凭手掌被逆鳞锋利的边缘割伤,她也不舍得松开。
    竹叶青蹙着眉,毫不留情地讽刺道:“瞧你那可怜劲儿。”
    说罢,他竟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苏小云见状,急急地拿出了胸口处藏着的雪莲。却见雪莲花已经被接连几次的撞击,挤出汁来了,花瓣掉落,完全没有了生气。
    她一惊,连忙想唤住竹叶青,却见他的背影已经渐渐消失在了晚霞之中。
    竹叶青……
    苏小云有些不懂他了。
    而这时,半空中渐渐出现了一层浓厚的黑色雾气,是仙鬼重新现身了。
    那些气雾并没有着急地凝聚起来,而是朝着四周弥漫着,在狼藉的战场上拾起了什么东西来。
    一块一块地拾了起来。
    那些东西,竟都是白龙破裂开来的肉块。
    黑色气雾将白龙所有的肉块都收集在一起,包括闻人渝身前鲜血满布的龙头,以及苏小云手中紧握着的逆鳞。
    苏小云怔怔地看着这一切,脑中却闪过仙鬼的声音,仿佛是从心里传来的,很是清晰。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
    苏小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却来不及阻止仙鬼的动作,只能急迫地喊道:“仙鬼!”
    黑雾在半空中凝结起来,白龙的尸首被包裹其中。只见得雾中猛然闪出白光,好似朝阳刺破天亮前的最后一抹乌云。
    黑雾之中一阵电闪雷鸣,电光激烈地在奔蹿着,声响震耳欲聋。
    而伴随着雷电出现的,竟是一条身躯完整的白龙!
    白龙的身体虽然被重新组成,它却没有任何活气,只是任由着翻滚的黑雾将其送到了地面之上。
    苏小云只觉得不可思议,着急地想要起身来。奈何双腿疼痛不已,被毒蛇咬到的伤口处传来尖锐的疼痛。
    还是陆瑾易将她扶了起来,缓缓地走向了卧倒在地面的白龙。
    白龙身上并没有破裂的痕迹,鳞片整整齐齐,没有鲜血流出,安详地好似只是睡着了一样。
    只是,云淮之没有醒过来。
    苏小云脸上的笑容好似被泼了冷水一般,渐渐地冻结了。
    但是,云淮之的尸身还是完整的,至少是完整的了。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去抚摸着白龙的脸,去感受着它残留的体温。
    却不料,白龙那原本脱落了一颗眼珠的眼睛处却忽的动了动,竟是它的眼皮在轻轻地眨动着。
    浓密的银白眼睫轻颤,那双浅色的瞳眸渐渐地睁了开来。白龙隐隐约约地看向了苏小云和陆瑾易,瞳孔之中竟渐渐地渗出了清澈的泪水。
    云淮之复活了……
    他复活了!
    “云淮之……我好想你……”
    这场生离死别几乎让所有人都心如死灰,云淮之此刻的苏醒同样给他们带来了生机。
    白龙眯着眼儿,却无力说上一句话,眼皮眨了几下,就又闭了上去。
    怕是他用尽了力气,此刻便昏迷过去了。
    只要云淮之活着就好,只要他还活着就好,其他的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苏小云激动地又哭又笑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抬眸看向了前方。
    只见原本浓厚的黑雾已经变得十分淡薄了,只剩下零星一点的雾气围绕在白龙的周遭。
    苏小云急急地抓住了那层雾气,试图把它们都揽进了怀里。可是黑雾却不可抑制地向四周散开,似乎再也没办法凝聚成型了。
    仙鬼怕是为了救云淮之而用尽了灵力,现在,已经要散了。
    她的心再一次紧张了起来,往日对仙鬼的害怕与抗拒似乎都在这一刻消失而去,只剩下对仙鬼的不舍和感激。
    “仙鬼你别死,你不可以死!”
    苏小云急切地站起身来,竭力地追着那阵越来越缥缈的黑雾,可雾气却越来越远离她。
    “仙鬼……别走!”
    就在此时,半空中忽然出现了好些浮动的清水。清水像是一张没有范围的网一般,缓缓地包裹住四散的雾气,直到雾气凝聚成一个约摸的形状。
    是闻人渝施法留住了仙鬼残存的灵体,他动着手,将那被包裹着的黑雾送到了苏小云的身边。
    苏小云伸出手,抓住了凝结起来的黑雾。
    清水立即散做点点荧光挥洒开来,而那之中的黑雾则是通过她的手掌心,再一次进入了她的体内。
    “……”等到黑雾尽数回归,苏小云才绵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好似所有的担忧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都安定下来了。
    她眼中的晚霞逐渐褪去了颜色,眼皮越来越重了,直到眼睛彻底合上,什么都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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