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刀,是为了这些年被你害死的那些忠臣!”
    贺六反转刀身,砍在了张鲸的右肩上。
    “最后一刀,是为了我的世忠!”
    贺六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绣春刀狠狠的砍向张鲸的脖颈!力道之大,竟让张鲸的头颅飞到了一丈之外。
    一代权宦,就此殒命。
    双眼血红,宛若杀神的贺六,提着绣春刀,走到了破庙外。
    他血气上涌,两腿有些发软。洪朗连忙搀住了他:“六爷,您老没事儿吧?”
    贺六指了指破庙外的一颗柳树:“搀我到树下坐一会儿。”
    洪朗搀着贺六,在树下坐定。
    贺六道:“你们都进庙里去吧。收拾收拾张鲸的尸首,别让jiān臣的血,脏了供奉忠臣的庙。我想单独静静。”
    洪朗拱手:“是。”
    大雪忽然停了。天空放晴。
    很是奇怪,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知从何处竟传来了郎朗的童谣声。
    “风也奇,雨也奇。
    风雨之中话黍离。
    黍离声声不忍闻,闻之含泪皆离席。
    风也奇,雨也奇。
    纵横四海无强敌。
    看淡人间生与死,风声呼啸qiāng林bi。”
    贺六收起沾着一缕殷红的绣春刀,抬头看了看天。他回望自己的一生:那些杀戮,那些诡计,那些尔虞我诈,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头顶的苍天,苍天下的黎民众生。
    张居正、胡宗宪、戚继光、杨炼、海瑞、俞大猷、杨博、王崇古。。。一个个忠臣良将的面庞,浮现在贺六面前。那些人奋斗一生,他们所做的一切,亦是为了头顶的苍天,苍天下的黎民众生!
    可是,有什么用呢?
    国势由衰转盛,由盛又转衰。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君主一句话,便能让忠臣良将们毕生的心血付诸东流。
    飞鱼服,绣春刀,锦衣出,血满朝。
    锦衣卫杀得尽贪官污吏,杀得尽通敌叛国者,杀得尽结党营私者,杀得尽扰乱朝纲者。可他们却杀不了全天下最贪,最恶的那个人!因为那个人是他们的主子!
    七十六岁的贺六,感觉自己陷入了困惑:我难道是有弑君之心的乱臣贼子么?我难道想带兵杀进永寿宫,杀掉皇上么?那样做又有什么用呢?死了一个皇帝,又会有一个新皇帝骑在黎民百姓的头上,视百姓为一个可多可少的数字。。。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三百四十八年后,公元一九一一年,甲子纪年,辛亥。武昌城头的一声qiāng响,终于结束了华夏五千年的封建帝制。所有华夏儿女,都该感激武昌城头的那一qiāng。这是一句大实话。
    自然,这些都是几百年后的事。
    贺六的眼前,忽然出现了奈何桥。
    奈何桥边,无数人在朝他招手。
    白笑嫣身着一袭白衣,宛若天人。她朝着贺六喊:“六哥,快过来,十四年不见,你还好么?”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声动,玉壶飞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美人依旧是美人。
    老胡拿着锡酒壶,朝贺六喊:“老六,别想那么多了。你累了一生,该好好歇歇了。过来吧,陪我喝酒。”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酒仙依旧是酒仙。
    文忠公张居正朝着贺六喊:“老六,快过来,跟我说说,咱华夏的百姓都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了嘛?”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踟蹰。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名相依旧是名相。
    襄懋公胡宗宪朝贺六喊:“老六,东南的那些百姓,不用再受倭患之苦了吧?赶快过来告诉我。”
    宝剑埋冤狱,忠魂绕白云!
    名臣依旧是名臣。
    忠直公杨炼朝贺六喊:“六爷,我要投胎了!告诉我,现在朝中有哪些jiān臣。十八年后,我还要做个铁骨铮铮的御史,斗贪官,除jiān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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