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汤蔓想要离开,却被司嘉禾绊住了手脚,司嘉禾伸出手拉住了汤蔓的另一只手,三个人就在楼道中僵持了起来。
    司嘉禾不管怎么说,就拉着汤蔓不放,谢立都伸出了手掰开对方的手,冷白的皮肤上都有了好几道红色的印子,也不肯放手,埋着头好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不管如何,他都不会主动放手的。
    他知道,这次一放手,就再也没有机会,这次不像三年前,婚姻对他来说还是有着另一种含义,一旦汤蔓踏入了婚姻,他再掺和进去,代表着什么司嘉禾心里明白。
    他怕自己沦落到那样地境地,一颗心掉落在地上碾碎成了灰土,成了风吹走的落叶,称为冬天里靠近泥土那一层的灰雪。
    “蔓蔓,你不要这样丢弃了我。”
    他的眼泪滴在了地上。
    谢立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还带着一丝说出来的苍白,因为汤蔓突然在这样僵持的氛围中说出了一句话,“谢立,你先下去吧,我跟嘉禾说几句话。”
    谢立转头看向了汤蔓。
    汤蔓声音软了下来,手摸了一下谢立的腕骨处,轻声说道,“你在下面等一会儿,我马上就下去。”
    她其实知道在什么样的场合下用什么样的方法去哄人,特别是哄一个男人,只不过大多时候,她都懒得多费口舌,可是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再闹下去左邻右舍估计都会发现了他们两个男的一个女的在楼道里争执,这样太难看了。
    谢立看了汤蔓好一会儿,目光从司嘉禾身上瞥过,对着她说了一句,“我在下面等半个小时。”
    “汤蔓,如果半个小时你没下去,我会上来。”他低声说了一句。
    汤蔓笑了笑:“好,半个小时我就下去。”
    她说:“谢立,我不会让你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的。”
    你看,她还是挺会说话的,在这句话话音刚落,谢立脸上的神色就松了下去,不如之前紧绷,他就算知道汤蔓这句话也只是随口的一句,可是他还是安心了不少,并为此开心。
    谢立一个人下了楼,司嘉禾立刻拉住了汤蔓的两只手,一双明亮的猫眼一直看着汤蔓。
    对上她的目光,乖巧地抿了抿嘴角,在她的面前,他总是这副模样,好像没有骨头一样,精致的脸庞上带着一股一直未褪去的稚气,看着她时总是全神贯注,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在她的身上。
    他唤了一声,“蔓蔓。”似乎因为她的留下来,这个人就单纯地开心了起来。
    但是,司嘉禾是个蠢人吗?汤蔓知道不是,杜和年也知道,包括谢立站在都知道了司嘉禾这个人不是个没脑子的人,只是有的人长的太好看了,干一些事总会让人觉得没脑子,就是个花瓶,可是你最后才发现,他该得到的都得到了。
    汤蔓也笑了一下,她说,“在楼道中说话不方便,进去再说吧。”
    司嘉禾听话地点了点头,像个跟屁虫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汤蔓的身后进了屋子。
    屋子里很暗,客厅的灯都没有开,她走进去还差点绊住了什么东西,司嘉禾走在后面听到声音赶紧搀扶了一把,却连带着自己也差点摔倒,汤蔓摸了摸司嘉禾的手腕,顺着手臂向上面摸了摸。
    转身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看着司嘉禾把灯打开后向这边走了几步,却又停下了脚步,踟蹰停留原地。
    汤蔓笑了一下,拍了一下身下的沙发,“嘉禾,你怕什么,你刚才对上谢立的时候气势可不低。”
    司嘉禾听到汤蔓提起谢立的语气,眼神闪了一下,手不自觉地抠了一下旁边的沙发一角。
    “过来坐一会儿吧,半个小时后我就下去。”汤蔓盘腿坐在沙发上,说完她还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大约还有二十多分钟,我大半夜地看见你的消息后可是半点时间都没耽搁,直接过来了。”
    司嘉禾走过来坐在了汤蔓的身旁,手下意识地拉住了汤蔓的一只手,垂着头,像一个搭着脑袋的猫,坐在沙发上,沉默以对。
    然后,汤蔓就看见沙发的一块的地方慢慢地颜色都深了一些,她有些无奈了,“嘉禾,你怎么又哭了?”
    “你一个男生怎么有这么多的泪水?”
    司嘉禾说:“我忍不住,蔓蔓,忍不住不哭。”
    特别是在汤蔓面前,他好像有总是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汤蔓叹了一口气,让司嘉禾把另一只手伸出来,上面多了一些浅浅的伤口,像是用指甲或者是什么利器造成的,就像是在自虐一样。
    冷白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道伤痕,看着异常明显,还有几道颜色还是红色的,还能渗透出血迹,一看就是新的伤口。
    她稍微用力按压一下就能留下一道印子,更别提这些锋利的指甲和利器在皮肤上所造成的伤口,一道道纵横下来,也足够吓人的了。
    “你家的医药箱在哪里?”汤蔓把司嘉禾的袖子卷了上去,目光落在他的胳膊上,头也不抬地询问。
    司嘉禾胳膊上的皮肤在汤蔓的触碰下收缩了几次,才低声说了一句,“电视柜下,已经很旧没用过了。”
    汤蔓去电视柜下找了一下,果然在最里面翻出了一个箱子,上面已经落了一层灰,真的是很久没有用过了。
    她皱了皱眉,打开了里面,翻找了一下,里面有消毒水和伤药,还有一盒创口贴,都勉强还在保质期范围内,聊胜于无吧。
    她把里面的药水瓶拿了出来,放在一旁的茶几上,盘腿坐在沙发上扯过司嘉禾的手帮对方处理伤口,现在天气逐渐热了,这样放着指不定就要发炎化脓,到时候留下的疤痕更深。
    汤蔓先消了一遍毒,才把伤药涂上去,然后贴上了创口贴,司嘉禾全程一言不发,最后不知怎地,他低眉垂眼,看见这样的汤蔓,越发不舍,眼睛忍不住地有些泛酸。
    他舍不得。
    千言万语,不过三个字,舍不得。
    他舍不得放下汤蔓,也舍不得离开对方,舍不得舍弃他们过去的那些岁月,他二十多岁中开心的岁月大多都与汤蔓有关,那些记忆那般深刻,已经在他的脑海中镌刻成了花纹。
    他少年时期所有的情起和失落都和汤蔓有关,包括他的未来,他都给汤蔓留下了一席之地。
    他接受不了他们如今的结果,在他已经竭尽全力过一次,还是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结果。
    汤蔓把司嘉禾手上的最后一道伤痕用创口贴盖住,她突然出了声,“嘉禾,有些东西失去过一次,再回来也不是原来的东西了。”
    “这就叫物是人非。”
    “我以前小的时候……”汤蔓说,“我不常跟人讲我小的时候,因为记忆太过匮乏,千篇一律,没有讲的必要。”
    “其实那时我也有一段多愁善感的时期,读新月派的诗集,却发现文人只要在文字里倾泻了太多的情感,很容易就变得滥情起来,于是,我发现大多数文人都是滥情之人,活跃在他们笔下的女人永远不止一个,从那时起,我就发现了,在青史上留名的大多数人,他们都不是钟情之人,身边却是伴随着不止一个的红颜知己。”
    “后来,我爱上了童话,却发现童话也是恐怖故事。”
    钟情不一的男主不一定是王子,还可能是一个花花公子。
    她那时候还是十几岁的年纪,虽然早熟却还是一个小女孩,她当时无意间知道她喜欢的一部动画中的男主是一个花花公子,里面的女巫是他的前女友,还有数不清的红颜知己,那时候,她好像也伤心过一段时间,自此爱情观一步步走偏。
    现在想起来,她还是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真幼稚,不是吗?
    那是一段很幼稚的岁月,在汤蔓看来无疑于黑历史,谁也没有告诉过,现在,她也不可能告诉司嘉禾。
    也是在那个时期,汤蔓逐渐卸掉了关于爱情的美好想象,她逐渐意识到爱情不只是对于一个人,一个人的一生可以有许多段爱情,他们喜欢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类型,一个模糊的框架。
    “所以,嘉禾,不要消耗掉我对你的最后一丝欢喜。”
    第52章 脖子上的红痕   。
    汤蔓的语气温柔, 却又带着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敷衍,当然,写这可能也称不上敷衍, 只是有的话说的太多了,很难就再走心。
    她摸了摸司嘉禾的脸颊, 动作轻柔。
    “嘉禾,我们以后也不是不能见面了, 分手的情侣也可以作为朋友相处的。”
    这句话汤蔓自己都不太相信, 但是在这种柔情蜜意之下, 司嘉禾的心竟然平静了一点。
    可是, 司嘉禾依旧低垂着头,手中揪着一侧的衣角,一言不发。
    过了好一会儿, 没听见声音, 又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刚好对上汤蔓的目光,他刚要低下头,却又抬了起来,抿了一下嘴唇,好半晌才说出一句话,“蔓蔓, 你真的要和他结婚吗?”
    汤蔓说:“是的,不出意料的话, 我们会在今年订婚。”
    司嘉禾这次没有哭了, 因为他知道,这次流再多的眼泪也没有用,汤蔓不会回头, 当年分手时,那般坚决地一次也没有回头,如今也是这样。
    他只是泪眼朦胧地看着汤蔓,手忍不住移动了一下,拽住了汤蔓的裙面,握住对方的手。
    “蔓蔓,不要放弃我。”司嘉禾哀求地说道,“你、不要放弃我,我可以好好地治病,听你的话,再也不任性了。”
    “你不要放弃我,好不好?”
    汤蔓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了,“嘉禾,现在已经晚了,我先离开了,明天你去见贝医生吧,按时吃药,按时看病,不要任性了。”
    “嘉禾,我希望你好好的。”汤蔓最后说了一句,“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一次你再这样我也会视而不见,你知道我的性格,绝对会说到做到。”
    司嘉禾不说话。
    汤蔓俯身把一旁的医药箱收拾好放回原位后,站在司嘉禾面前好一会儿,然后她才准备离开,向门口走去。
    司嘉禾察觉到了汤蔓要离开的心思,也立马站了起来,全身紧绷了起来,干涸的双眼立马有了湿润的痕迹,可是坚强着没有再流泪,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汤蔓身后,等到汤蔓手放在门把手上时,还是忍不住伸出了手,拉住了汤蔓。
    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
    在汤蔓迟疑间,他转了身,拉着汤蔓的手背抵在门口,泪眼娑娑地看着汤蔓,抿着嘴角,倔强地像个小孩子,就是不让开,不放她走。
    这下汤蔓也无奈了。
    这就是为什么她之前会觉得司嘉禾虽然是一块蜂蜜糖,缺有时候太过粘牙的原因,不知道对方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形成了一副这样的性格,在某些方面十分合她的意,可是某些方面,她又觉得有些粘糊了。
    他们两个人在这里僵持不下,汤蔓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司嘉禾才把手机掏了出来,看了一眼显示屏幕。
    是谢立打过来的。
    她留在上面的时间太长了。
    汤蔓没有接通这个来电,她看着司嘉禾,决定不再多说。
    在这个男人面前,你是一步都不能退的,司嘉禾深知顺着杆子往上爬的道理,并且做的熟能生巧。
    她在这里稍微退一步,司嘉禾就能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扒着她让她这个晚上出不了这个门,然后之后就一直纠缠不休。
    “司嘉禾,我要订婚了。”汤蔓声音很轻,却很有重量。
    “是真的要订婚了,甚至可能还会结婚。”汤蔓说道,“嘉禾,你不要把自己变成自己最为讨厌的那种人,而且,你也知道,我讨厌别人对我纠缠不休。”
    司嘉禾低头,装作没听见。
    这时候门外的铃声响了起来,司嘉禾仿佛受惊了一样抬起头,看向汤蔓。
    他们两个人都知道门外的人是谁。
    谢立应该是在下面等不住了,或者说是汤蔓没有接电话,让对方坐不住了,所以上了楼按了门铃。
    汤蔓伸出一只手抱了抱司嘉禾,然后拧开了门把手,随着一声咔嚓声,司嘉禾还是不可抑制地哭出了声,汤蔓就像没听见一样,脸色平常,她绕过司嘉禾,在即将打开门之前,还是说了一句。
    “以后自残这样的事还是不要做了,手腕上留疤不太好看。”
    “我和贝尔雅说好了,你明天上午过去见她。”
    然后,她就像无数次离开的那样,头也不回的拉开了门,走了出去。
    门轻轻地被一股推力关上,汤蔓走了出来,就看见了站在一旁的谢立,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神色安静,头发柔顺地贴在耳边,额前还有一些碎发落了下来。
    里面有隐隐的啜泣声传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在寂静的深夜中,汤蔓隔着一道门都能听见。
    谢立也听见了,光是站在门外,他都能感觉到里面的人的伤心,可是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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