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演员,不过现在我们的老板是小太,它把我们买了下来,和我们签订了合同,当然,你还没有签。偶尔会拍一些电影,但都比较温和,类似小电影,不过更正式一点。大部分时间都是帮它进货、卖货,还有制造一些定制的特殊道具之类的,但其实也可以不做,不过人总得找点事做。”千江月边说边往外走。
    钱仓一小跑两步跟上。
    两人离开小太商店后,前往一处摆放着将近百扇棕色木门的地方,不过,这些门并未固定在墙壁上,仅仅只有门和门框伫立在十字路口区域。门与门之间有大约三米的间隔。
    “我们走这里,这是云中之城的快速通道,可以直接理解成游戏里面的传送。”千江月解释道,“你是从哪里过来的?”
    钱仓一想了想,“不知道,一个蜥蜴人的村庄,我醒来的时候在一个墓园里面,咸蛋黄把我挖出来的。”
    千江月转过身,后退着走,“有意思。”他转了回去,“蜥蜴人居住的区域接近底层,也就是说,你是从土里长出来的。”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是玩笑吗?还是有别的原因?”
    “可以说了吗?”钱仓一看了看两边。
    “我带你去看一个东西,你看到了就知道了。”千江月依然没有明说。他带着钱仓一穿过其中一扇写有编号与代称的棕色木门,瞬间,眼前的场景变换,不再是充满未来科技感的都市繁华区域,而是有着温和夏风的古色小镇,十分适合居住。
    一路上,千江月没有多说,他只是带着钱仓一向高处走,他不时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指南针样式的物品,看一眼后,再塞回口袋。大约走了将近一个小时,两人来到一处栏杆前。
    千江月走到栏杆边,将手提箱放在脚边,再弯腰将双手手肘撑在栏杆上,“你觉得这里环境怎么样?”
    “还行。”钱仓一看向前方,远处的湖面波光粼粼,而栏杆下方,则是居民区。
    千江月转过身,背靠着栏杆,接着用沉稳的声音说道:
    “不管是云中之城,还是月球背面,这些名字都只是区域的名字,实际上,脚下这片土地,有一个十分正式的名字,你知道是什么吗?”
    他转过头,看着钱仓一,等待着后者的回答。
    钱仓一摇头,他不清楚。
    “乌有之乡。”千江月一个字一个字的念道。
    “什么?”钱仓一抓住栏杆的双手青筋暴起。
    “根据小太的说法,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乌有永生的灵魂之上,他成为了演员文明的地基。在有了地基之后,演员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文明,创造了一个全新的、独一无二的世界。”千江月低头看了一眼地面,石砖之间的缝隙格外紧密,“从这方面来说,乌有成功了,只是……”
    他的视线向不远处望去。
    钱仓一跟随千江月的视线一同看去。栏杆下方不远处,一名中年男子正跪在地上,用双手和膝盖向前爬,像一条狗一样,而在这名男子的脖子处,挂着一个项圈,项圈的绳子在后方几名青年的手上。
    他仔细看着男子的脸庞,那张普通但承载着卑劣灵魂的脸,他永远不会忘记。
    在地上狗爬的中年男子,正是乌有!
    青年互相争抢绳索,偶尔向乌有发号施令,让乌有学狗叫,像狗一样坐着。
    “他这是……”钱仓一眉头紧皱。
    “在我们来到乌有之乡前,他就已经在这了,不过……就像你看见的这样,无论任何人向他提任何要求,他都会接受,并且实施,当然,仅限对他的行为,让他去工作、杀人或者偷东西这种指令,则没有任何作用,他做不了这么复杂的事情。”千江月用冷漠的眼神看着乌有。
    这时候,其中一名青年让乌有蹲坐在地上,将嘴张开,然后这名青年将裤子脱下……
    钱仓一稍微移开视线,没有直视下方的虐待场景,他对乌有的愤怒并没有因此而消退,不过现在冷静了许多。
    “而且他不会死,不管用什么方法杀他,隔一段时间他就会重新出现在某处,然后像个无魂的人四处游荡,直到有人盯上他,并且将心中的恶发泄在他身上。”千江月将黑色手提箱拿起打开,然后从中拿出一本书籍。
    书籍的封面赫然写着“人类群星闪耀时”,而右下方的作者署名则是千江月。
    “看看。”千江月将书本递给钱仓一。
    钱仓一疑惑地接过书本,“写的什么?”他慢慢翻看,第一页,一张分尸的图片闯入眼中,而被分尸的主角,正是乌有。右上角则是乌有脸色铁青,明显是中毒身亡的情况。左下角则是被钢刺穿死的惨状。
    他继续向后翻,各种各样的死法出现在乌有身上,淹死、烧死、烫死、生吃等等,到了中间部分,除了乌有之外,有更多的人加入了进来,只不过这些人的脸上都打了马赛克,这些人对乌有所做的事情,不能简单用残忍来概括,因为其中一些图片并不残忍,但显然都承载着某种需要克制的欲望。
    其中一张图片是将乌有的人皮完整的扒下来,再制作成一件衣服,整个系列图片展现的手艺十分精妙,颇具艺术感。
    此时此刻,钱仓一终于理解了皮影戏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等等,这些都是你收集的吗?有哪些是你做的?”他将书本合上,重新看到书名时,他才彻底理解其中的含义,显然,这里的“闪耀”含义,要引申得更多一点。
    千江月将书本收回,“有一些,创意这东西,都是日积月累的,不过大部分还是收稿。”
    “你不觉得……恶心吗?”钱仓一瞥了一眼身边的队友,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步。
    “嘿!”千江月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其他人想做这事还做不来,知道乌有真正身份的人,只有我们,其他人再怎么样,也只会把他当做奇特的玩具,一会就玩腻了,而在我们几个人中,只有我,能够一直坚持不懈的收集这些精彩片段。”
    “这种事情没什么好自豪的吧?”钱仓一终于忍不住吐槽。
    “对了,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千江月右手轻轻敲了敲栏杆,“也恭喜你,成功了。”
    “什么?”钱仓一刚说完就反应过来。
    “你为演员争取的机会。”千江月解释道:“现在地狱电影挑选演员,在参加试镜电影后,都会给他们一个离开的选择,不过,地狱电影改变了策略,不再强迫,而是用利益来引诱普通人成为演员,因此,演员数量有减少,但实际上还是很多。”
    “成功了吗……但他们都是自愿的。”钱仓一看着远方,目光深邃,他以为自己会很激动,不过在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他的内心却宁静如水,仿佛那已经是一件很久远的事情,现在,演员的世界早已经翻开了新的篇章,而演员,也踏上了新的征程,“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尊重他们的选择。”
    “是啊。”千江月感叹一句,“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终焉之地》这部电影,究竟谁赢了?最后发生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结果?我有一些猜想,我一直认为鹰眼获得的三色圆环是非常重要的物品,而到最后,我也不知道它能干什么,我猜可能和灵魂融合有关。”
    说到这,他转过头看着钱仓一。
    “你知道什么吗?”千江月表情凝重。
    钱仓一缓缓摇头,“没有印象。”
    “好吧,我估计它会成为一个未解之谜,算了,我们下去吧,去会会我们的‘老朋友’。”千江月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接着,他将书本放回手提箱,沿着楼梯向下走去。
    钱仓一看了一眼栏杆下方,玩弄乌有的青年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只剩乌有独自一人呆坐在地上。
    他跟着千江月来到乌有身边。
    近距离观察乌有,即使知道对方现在没有任何威胁,他依然十分艰难才能忍住想要拔枪爆头的冲动。
    “啧啧啧啧。”千江月站在乌有身前。
    乌有抬头看着他,眼神空洞,表情迷茫,嘴角还有淡黄色液体的痕迹。
    千江月微微弯腰,用讥讽的语气说道:“我们的殿堂级演员又在体验人生百态了,很难想象他的生活竟然会如此丰富多彩。我只能说不愧是殿堂级演员,想常人不敢想的事,做常人不敢做的事。”
    “你确定,乌有能感知到这一切吗?”钱仓一看着乌有的脸,感觉有些陌生。
    第1948章 尊重过去
    “谁知道呢?”千江月笑了笑,“我还给他带了礼物。”说着,他将黑色手提箱再次打开,从中拿出一个小黑盒和一个木制勺子。
    钱仓一正打算开口,忽然,周围浮现出蓝色丝线,断续的蓝色丝线首尾相连,熟悉的一幕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这是……时间停止!
    震惊之余,他重新查看了自己的技能,然而,不妙的是,光阴冢的领路人依旧是灰色,无法使用。
    呆坐在地上的乌有手指动了一下,接着,右手缓缓抬起,伸向前方,不过实际上伸向前方的右手并非原来的右手,而是从乌有体内伸出的另外一只手,这只手呈半透明的浅黄色,像是……灵体。
    浅黄色的右手不断向前,跟随手臂一同出现的还有一具全新的身体,这具身体保持着健康的人型,整体颜色与手臂一样,脸则是乌有的脸,最大的区别在于,浅黄色灵体的表情并不呆滞,明显有自己的主观意识。
    “杀了我!”
    浅黄色灵体扑向前,跪在钱仓一身前。
    “苍一,我知道,你能杀了我,快,我就在这里,我还没死,而且,我还能积蓄力量,总有一天我会挣脱枷锁,所以……”
    眼前的浅黄色灵体,似乎才是真正的乌有,拥有乌有原本的意识。
    真正的乌有说完,抬起头,眼中充满祈求,他见钱仓一没有回应,不断磕头:
    “……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彻底杀死我就行,还记得我对你做的事情吗?还有你的队友,没错,我杀了他们,等我找到办法,等我夺回自己的控制权,我会马上当着你的面杀了他们,你还想再经历一次吗?嘿嘿嘿嘿……你不会真的留个后患在这里吧?”
    说着,乌有笑了起来,但已经没有曾经的卑劣与奸诈,更多的是……疯癫。
    乌有的话,勾起了钱仓一的回忆,曾经的愤怒与不甘在心底聚集,然而,无论乌有说什么,他都没有任何表示,不是因为不想,而是不能,现在他能在时间停止中看和听,不过没法像以前一样行动,至少,在这云中之城,他没办法做到。
    一切仿佛是一个死循环。
    对乌有而言,能够终结他现在经历一切的只有曾经的对手,问题在于,他不知道钱仓一没办法使用光阴冢的领路人,甚至没办法将这件事告诉他。
    “可怜可怜我吧?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和你们作对,我不该杀其他演员,我不该不把其他演员的命不当回事,我活该,我该死,我该死……”
    乌有跪着来到钱仓一脚边,双手抱住钱仓一的脚,似乎只要钱仓一不答应,他就不松手。
    钱仓一忽然明白过来,乌有的生死与他有关,但如何处置,却不是他能够决定的事情,这是地狱电影的惩罚,在痛苦中永生,或者,在永生中痛苦,这是没有尽头折磨。
    就在这时,从乌有原来的身体中钻出一具白色骷髅,骷髅抓住乌有灵体的双脚,将后者拉回身体内。
    乌有灵体哭嚎一声,双手牢牢抱住钱仓一的右脚,看这架势,似乎死也不会松手。
    很快,从乌有身体中再次钻出两具骷髅,分别抓住乌有灵体的双手。在白色骷髅的拉扯之下,乌有灵体的手渐渐松开,他哭喊着,祈求着,全然没有曾经的自信。
    钱仓一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无论乌有灵体和白色骷髅之间如何拉扯,他的身体都没有移动半分。
    “啊啊啊啊啊啊!”在一声绝望的喊叫中,乌有灵体被白色骷髅重新拉回身体内。
    形成圆圈的蓝色丝线解开,拼接在一起,渐渐消失。
    周围的一切恢复原样,乌有依旧呆坐在地上,千江月仍在准备礼物,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钱仓一看着乌有,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曾经的一代演员,已经成为过去,现在的演员,正在谱写新的篇章。他转过头看着千江月,发现手提箱内有一个照相机。
    “那是照相机吗?”他指了指手提箱右侧巴掌大小的相机。
    “是,怎么了?”千江月停下手中的工作,“难道……”他的脸上露出坏笑,“……你想对乌有做什么?”他走上前,轻轻在钱仓一耳边说,“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说完,他拍了拍钱仓一的肩膀,示意后者放心。
    钱仓一叹了口气,“只是拍张照片而已。”
    “我懂我懂我懂。”千江月连连点头,将相机拿到手中,“是什么照片?需要让乌有摆什么姿势?就现在这个姿势,还是让他趴在你脚下,你踩着他,又或者是他跪在你面前?”
    钱仓一抬起左手,按了按太阳穴,懒得解释,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就一张普通的照片,没有特别的姿势。”说完,他走到乌有身边,轻声说了一句,“站起来。”
    呆坐在地上的乌有收到命令后,迅速站了起来,双手垂在身侧,再配合脸上木讷的表情,仿佛在罚站。
    钱仓一转身整了整乌有身上的衣领,弯腰拍了拍乌有屁股上的灰尘,再站在乌有左侧,双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
    “啊?”千江月有些意外,“是不是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对乌有这么好?刚才时间暂停了吗?”
    钱仓一对千江月精准的直觉并不感到意外,他摇摇头,回道:“我尊重的不是乌有,而是我们一直以来的努力,以及我们所经历的时代。如果乌有真的像现在这样任人拿捏,那我们曾经为之奋斗的一切,也会像个笑话。折磨他从来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的目的一直都是为了让大家生活得更好。”
    说到这,他停顿了会。
    “他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千江月将放在眼睛前方的相机拿开,“你说得对,不过不全对。”他调整角度,抬起相机,看下快门,“可以了。”
    一张照片从相机侧面滑出。千江月抽出照片,甩了甩,再高高举起,“怎么有点,不对劲……”
    钱仓一离开乌有,走到千江月身前。
    千江月将照片递给钱仓一,“你看他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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