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阳都诸葛氏,汉司隶校尉诸葛丰后人。百十年前叁国混战时期,这一门曾豪杰并出,分布叁国,各据一方权柄,诸葛一族由此名震天下。
    只是天地不仁,万物都作刍狗。朝局颠覆,人命凋散时轻巧无二,任什么修士与凡俗、智者与愚人、高门与贱户,皆如花谢,富贵荣华转眼落地成尘。
    到二十年前,“诸葛”家事早是上嘴都嫌馊的旧闻。诸葛朗彼时初入洛阳,偌大皇城,无人因他的姓氏高看他一分。
    尽管他在明王叛逆、朝廷危急的关头,带着叁万淮河水师这样丰厚的“陪嫁”,却依旧像所有寒门新妇一样,顶着淮南道司隶参军的空衔,在皇都里卑身下贱,仰人鼻息地过活。
    ……
    喻俏正垫着谢濯的衣服,席地坐着听他说书。听到兴头上,心觉好笑,忍不住出声打断道:“谢郎君,你这般描述,倒似十分同情他。”
    谢濯一怔,他对诸葛朗自然无甚么同情,只是人非草木、物伤其类,眼见盛极之衰,谁人不心生恻恻?惟有眼前人天真烂漫,心似铁石般不为所动。
    喻俏见他沉声不言,后悔自己多嘴点破,连忙伏在他膝头,放柔声音追问:“后来呢?后来,他是如何翻身做了丞相?”
    后来?谢濯被膝上不可思议的绵软触感分了心,叁言两语便收了尾——
    “诸葛朗做了桓家的女婿,他手下叁万淮河水师,在桓家平叛江南时立下头功,他自然乘势而起、青云直上,成了炙手可热的洛阳新贵。”
    谢濯闭上嘴,暗格里一时寂寂。
    良久,喻俏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没了?”
    “没了。”谢濯这回连眼也闭上,不去看她。
    就这!就这啊!喻俏心里的白眼差点翻到脸上,嘴上还强装和气,“那朱夫人呢?葛小娘子呢?”
    膝上软玉温香,渐成催命的符咒。谢濯掌心伤处痛意上涌,身下的欲望突如凶兽苏醒般叫嚣不止。他眉间的红痣隐隐现现,浑身血热如沸,耳边喻俏的声音,已辨不出意义,只是一声声妖媚的蛊惑。
    “谢郎君?”喻俏不知道心魔一事,眼下见他痛苦不堪,心觉诧异——一个寡欲冷情的剑修,又不惜放血来息止欲念,仍旧被折磨至此。什么春药如此霸道?发作起来堪比痴心蛊,正不知朱夫人母女哪里捞的偏方好货……喻俏一时心痒,眼下没有称手的材料,不然少不得要以蛊攻毒,分个上下。
    谢濯与朱夫人分明有旧交,却不肯如实交待,眼下他受苦,喻俏幸灾乐祸。
    她闲闲伸手戳了戳谢濯胸膛,指尖被那滚烫的汗珠濡湿,“谢郎君,朱夫人方才训斥葛小娘子,我模糊听得‘回江上’一句,我来猜一猜……”她凑近谢濯耳边,暧昧低声道,“诸葛朗那叁万淮河水军,该和朱夫人有关吧?”
    谢濯垂首不语,他此刻半身隐在暗中,珊瑚夜珠散发的微芒,为他半边身躯镶上晕光浅浅。他披发凌乱,鼻尖上汗珠滴坠,一时有如玉山将毁、神明落泪。
    喻俏偏不吃这套,她的手顺着谢濯胸膛一路向下,在他肌理分明的腰腹上抚弄。她感受着手下身躯的战栗,冷笑着分析道:“朱夫人甘愿舍去本姓,想来是出身不高?可诸葛朗狼子野心,能得他青睐的,必是来历不凡,大有可利用之处——我猜这位朱夫人必是行伍出身……谢郎君,你谢家手握重兵,你却百般为朱夫人遮掩,想必你们也有见不得人的叛逆勾连吧……”
    谢浊抬起头,直视喻俏。他眉间红痣如血,眼梢勾出微红,艳色灼灼、俊美逼人。他伸手钳住身上作乱不止的那只柔荑,柔声沙哑:“尨尨好聪敏啊……好尨尨,见不得旁人的,对你却是百无禁忌。”他将喻俏的手带向下,直到落在那根硬如坚铁的巨硕上,调笑道,“只是我此刻难受得紧,心思也乱了……”
    眼前人分明神智清晰,眼见是摆脱了药性,或许方才也只是演来戏耍她!喻俏羞恼,勉力要挣开他手,她身娇肉嫩,瓷白细腕上早已一片红淤。
    谢浊倏然松开力道,叫她被惯性挣出一个趔趄,小脑袋在隔墙上撞得“咚”一声响。
    喻俏吃痛,一面揉着脑袋,一面在心里痛骂这心思阴险的小贱人。
    谢浊笑得轻浮,凑上前闻她颈边淡香,“尨尨生气了?”
    诸葛成瑾弱质纤纤,喻俏自己又没有蛊虫在手,心知斗不过,便也不多言,只在心里骂谢濯——尨个头尨,迟早叫你手脚着地来跪我,到时候才知谁是谁的小狗!
    谢濯不肯多言,喻俏眼里权当他无用。趁着殿里空荡无人,她扭身去开暗格的密道,顺着石壁里缓缓伸出的台阶,走出暗格去。
    谢浊并不拦她,他比谢濯有耐心得多,所谓欲擒而故纵,他要这娇媚女郎来日匍匐在他脚边,祈求他的垂青——她求解惑,这便很好。他最喜欢有所求者,她总要回来求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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