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守南疆的,摄天门部署,选了个红楼,做暂时的落脚之地。
    白鹫的这选择,让语嫣非常满意。
    红楼这种地方,龙蛇混杂,没人会去无聊的深究,来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在语嫣的概念里,人,总比银子要紧。
    既然有,舍得花银子,就能安生过日子的地方,便没必要,非让一众人吃苦受罪,反正,摄天门,又不缺钱。
    南疆不似中原。
    能在南疆的边城里,开一处红楼,又不招人打砸的,至少要与军中的某位将领,有不匪关系。
    大隐隐于市。
    小隐隐于林。
    他们的老对手,应不可能想到,他们,会就躲在他们的鼻子底下,且正在被他们自以为,收买的干净利索的人,于生意里,奉为上宾。
    白天,不是红楼生意兴旺时候。
    管事的妈妈,正抱着一个汤婆子,坐在火盆旁边,磕着一把葵花籽儿。
    今年的冬天,冷得离谱,连寻常年月,连夹袄都不需穿,就能过得了冬的南疆,都时兴起了汤婆子和火盆。
    瞧白鹫和红隼两个,衣着平常,不太像是有钱光顾他们这里的人,冒冒然的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女的,这管事的妈妈,不悦的拧了下眉头。
    这么冷的天,好不容易捂热了凳子,可着什么人,愿意站起来,把凳子再放凉了?
    这三个不长眼的玩意儿,什么地儿也敢乱闯,真是讨厌的紧!
    “咱们这里是红楼,三位,怕不是走错了地方?”
    快步上前,双臂一横,本就心有恼意的管事妈妈,便要把白鹫、红隼和语嫣三人,拦在门外。
    在南疆做生意,最忌讳的,便是瞧不起各色路人。
    毕竟,水浅王八多,谁也不知道得罪了哪个,就会牵扯出一堆麻烦事。
    虽然他们这生意,上面有某位大佬罩着,但一些细碎之事,还是得自己打理。
    所以,便是心里有万般不愿和懊恼,跟三人说话,这位管事妈妈的态度,也还算是,相较于中原内地,多了几分“客气”在其中。
    “我兄弟,在楼上包了一层场子,请人唤我来耍。”
    “我方才出门儿,走的急,忘了带手礼,烦妈妈,搬两坛好酒出来,送去楼上,算是给我撑个面子。”
    白鹫一边说着,一边从袖袋里掏出来一锭银子,随手丢给了管事的妈妈。
    话虽说的客气,语气里,却不掩嫌她狗眼看人低的味道。
    “哎呦!是老奴有眼不识泰山!慢待了两位爷!”
    听白鹫说,有兄弟在楼里包了一层场子,这管事的妈妈,哪还能猜不出,他是受了什么人邀请?
    那位爷,可是个人物。
    出手阔绰不说,连说话都带着京腔儿,让人打眼一瞧,就知是燕京里,不知哪个名门世家的小公子,背着爹娘逃家,到南疆来耍的。
    这些日子,楼里的姑娘,凡是赚的盆满钵满的,哪个不是得了他青眼?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小公子,还有些稚嫩犯傻,动辄儿出个门儿去,不知怎得,就领那么一两个,莫名其妙的人回来。
    跟人家称兄道弟不说,还大手大脚的,什么都替人家付钱,就好像,他有花不完的银子,不造个干干净净,就浑身不舒服一般!
    说句不好听的,她在这南疆里,也算是呆了二三十年了。
    从最初的当姑娘,到后来年老色衰,成了管事妈妈,什么样的市面没见过?
    可这样的“肥羊”,可还真就是头一遭儿见!
    “不过,咱们这里可是红楼。”
    “两位爷,带个姑娘进来,是不是有些不那么合适?”
    小心翼翼地看了语嫣一眼。
    见她姿色平平,目不斜视,管事的妈妈不禁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跟白鹫提了一句。
    烟花之地,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打架斗殴。
    其次,便是有家中妻妾找上门来。
    前者,虽是有赔偿,却总免不了,要耽误功夫拾掇。
    他们开门做生意,来者皆是客。
    若只因一波客人胡闹,就怠慢了其他客人,传出去,总归不那么好听。
    而后者,则往往会将他们的“金主”,撕拉硬拽出楼去,把整条街都闹得沸沸扬扬,使这位“金主”再也不敢光顾。
    她只是管事的,不是东家,为了保自己的饭碗,自然是要小心行事。
    “无妨,她是我家中管事,跟来付钱的,不是什么人的妻妾,无需担心。”
    知管事的妈妈,是在担心什么,白鹫笑着瞟了她一眼,然后,便做出一副地痞样子,与红隼勾肩搭背的往楼上走去。
    待上到楼梯的一半,见语嫣没跟上来,便又笑着回头,朝她抛了个不无调戏的眼神儿,示意她快快跟上,别站在原地发呆。
    语嫣并不习惯,别人以这样轻佻的态度,与她应对。
    所以,在旁人无法看到的角度,她毫不客气的,给白鹫回了个,令他如置冰窟的眼神,致其险些因为惊恐,从楼梯上一滚到底。
    当然,同一件事,在不同的人眼里,意思总也不会一样。
    在管事的妈妈看来,白鹫向语嫣抛的这个眼神儿,根本就是个勾搭人的媚眼儿,而语嫣还给他的,则是个吃醋的意思。
    待三人上了楼去,管事的妈妈,盯着自己手里的那锭银子,颇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低声嘟囔两句。
    “啧,还真是林子大了,啥鸟儿都有。”
    “这都到饭馆儿里吃饭了,咋还兴,自己带菜的呢!”
    管事妈妈的声音说大不大,但跟在她旁边做事的小厮,却是听了个清楚明白。
    他笑嘻嘻的往管事妈妈身边儿凑了凑,拿臂弯捅了捅她的后腰,压低了声音,跟她问道。
    “那两位官人要的酒,咱们给上什么呀,莲姐?”
    “还能上什么?”
    “菜都自己带了一个来,不上点劲儿足的,楼里的姑娘们挣什么!”
    往小厮的脸上掐了一把,管事的妈妈便掂着自己手里的银子,往后厢走去。
    今儿个,可是个开门红。
    大白天的来了客人不说,还一出手,就给了一整锭银子。
    她可得给花神娘娘上炷香去,让她保佑楼里,天天都能日进斗金,姑娘们,个个儿都能讨客人欢喜。
    ……
    待进了使人包下的那层,关了门扇,白鹫便“扑通”一声儿,跪在了地上。
    刚才,若无红隼扶他,他怕是,连楼上也要不来了。
    也是他作死。
    仙姬是什么人?
    岂是他能亵渎!
    这事儿,若是传去门主耳中,他怕是,半天都不用,就得被做成人彘,不塞进坛子里泡三十年,都不准死!
    “小的该死,请仙姬降罚。”
    白鹫一边说着,一边从靴子上拔了匕首下来,双手捧到了语嫣面前。
    这事儿,小不了。
    以语嫣之前的脾气,少说,也得剁他一只手,才能解气。
    “免了。”
    “情境所需,你也是不得以而为之。”
    “此事,我暂不计较,若再有下次,与此次同罚。”
    在柳轻心的循循善诱下,语嫣也多少的学了些,与人应对周旋。
    虽然,还是有些不那么熟练自然,但也不再是如她之前般的,做事儿全凭自己高兴,只想着,便是惹了祸患,也有顾落尘帮她料理干净。
    为了她,顾落尘重伤成了那样。
    她还怎么敢,再继续任性下去?
    且不说,是不是为了有所谓的担当,或帮顾落尘分担什么,单只是,瞧着他伤的那么重,那么疼,她便忍不住,心里堵得难受呐!
    语嫣的小气,摄天门上下,可谓无人不晓。
    遇上她犯执拗的时候,便是他们的尊上,顾落尘,也只能依着她。
    用顾落尘的话说,能用人命解决的事儿,就别用招惹语嫣不高兴的方式解决,不然,怕就不只是,死几个人那么简单了!
    所以,此时听语嫣竟大方的表示,要饶了白鹫,在场的众摄天门杀手,无一不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这,这该不会是,是他们的耳朵出了毛病吧?
    还是,还是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位,压根儿就不是他们家仙姬?
    他们家仙姬,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大方的决定呢!
    “我宁可,您径直砍白鹫一只手去。”
    “您这突如其来的大方,可让小的们,比瞧你砍每人一只手,还心里发毛啊!”
    冕思是摄天门派驻南疆的,负责统辖这部分人的主事之一。
    他轻轻地咽了口唾沫,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语嫣一番,确定,她绝不可能是旁人假扮的,心里的紧张,顿时便不降反增了起来。
    虽然,他并不想白鹫被砍手。
    但语嫣此时的反应,却让他觉得,她是打算,砍在场的人,每人一只手,才能解了心里的抑郁。
    在心里念叨了一句,冕思已是做好了最不济的准备。
    只要语嫣一声令下,他立刻就会拔出匕首,先砍了自己不使武器的那只手,来给其他人做出表率,以防,惹了这位姑奶奶不悦,给众人,降下更大责罚来。
    “都起来罢,大冬天的,不嫌地上凉么!”
    语嫣一边说着,一边缓步走到了一把,铺了狐狸皮的椅子旁边儿,不紧不慢的坐了下来,变回了原来模样。
    “这里好歹也是红楼罢?”
    “你们买的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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