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多人,并不算多。
    若他们尊上肯来,那便是一人之力可破。
    即便是门里的那些老家伙们,以一当十,也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在隔壁城池值守的那些家伙嘛,至不济,以一当三,应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以有心算无心。
    以有备治无备。
    说句托大的,要玩偷袭,玩儿不要脸,就算是平手,都可以算他冕思输!
    “尊上果然睿智。”
    “仙姬带来的,加上隔壁城的,他们这二百来号人,还能剩个屁?”
    “哎,看来,咱们也就能勉强混两口肉汤了!”
    必要的混肴视听,冕思一向轻车熟路。
    他打了个哈欠,向后倚进了软垫里,表现出了一副,对语嫣得争功行为,颇为不满的样子。
    “得了。”
    “索性要等,闲着也是闲着,咱们可不能像先机说的一样,白花了银子,是不是?”
    “去,去,去,让管事妈妈再送几个姑娘进来!”
    “瞧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当着仙姬的面儿,怎没见你这么大本事!”
    与冕思共事三年,白酒自然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此时,见他突然这般抱怨,便是明白,这事儿,定是另有内情,只不过,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冕思不能说,或者,不敢说。
    他是个严谨较真儿的人,纵是明白,冕思这么做,是有他的打算,也断无法接受,他这样于背后里,“议论”语嫣这“门主之下第一人”。
    “哎?”
    “你还说我?”
    “刚才,那是谁,捧着把刀子,让仙姬砍自己手来着?”
    “怎么着?这会儿,她都走远了,才想着,该蹦出来,拍几句马屁,才是正确了?”
    “有什么用?”
    “你纵是说得再好听,她也听不着啦!”
    白鹫的反应,早在冕思的预料之中。
    演戏这种事儿,没有对手,可玩不起来,而对冕思来说,白鹫这极好“引导”的副手,便是最好“道具”!
    毕竟,白鹫的“狗”脾气,跟他相处过的人,没一个不知道的,啧啧,说他是在陪自己演戏,可没人信!
    开玩?
    好嘞!
    这两个多月,东躲西猫的等门里回复,可把他给憋坏了,这会儿,能放开手脚玩儿了,他哪还会犹豫?
    面露不忿的瞪着白鹫,“得逞”的冕思,突然一拍椅子扶手,装出了一副恼怒模样的站起身,指着他鼻子,对他大破口大骂了起来。
    白鹫和红隼,肯定不是叛徒。
    不然,敌人不会这么慢才来。
    他遣了十人出去巡守,在这屋子里的,总共,只剩了十三人。
    除去白鹫、红隼和他自己,还剩十个。
    也就是说,叛徒,就在这剩下的十人当中。
    他只需将这十人悉数糊弄住,便能拖住敌人的步子,让他们进退两难!
    “尊上说过,舌头再巧,也吐不出莲花。”
    “你们要是看彼此不爽,就动手,别浪费口水。”
    对顾落尘,红隼有着绝对的忠诚和崇拜。
    他喜欢拿顾落尘的话自律。
    虽然,顾落尘时常一个月,都未必会跟他说上一句话。
    “啧,大敌当前,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去拼命的。”
    “跟他打?”
    “万一遭他黑手,落了伤在身上,岂不耽误我,拔此战头筹?”
    见红隼突然站出来搅局,冕思不禁大为头疼。
    这小祖宗,平常里,也没这么多话呀!
    怎到了关键时候,偏就蹦出来了呢?
    这可让他接下来,怎么继续挑事儿,搅浑这一池子的水!
    “本事不大,口气不小。”
    “拔此战头筹?”
    “就凭你?”
    “我出一千两银子,你杀的数,要是能有仙姬的零头,就算我输!”
    整天把红隼带在身边的白鹫,自然了解他的脾性。
    知他出来说话,是听不下去,白鹫拿话挤兑自己,倒是半点儿也不慌。
    他只是较其他人,多了些许较真儿,并不是痴傻。
    与冕思共事多年,冕思这好战之人,何曾有过,对旁人的挑衅,退避三舍时候?
    如今,他都把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了,他怎可能,还听不明白,他的目的,其实是要把水搅浑,误导叛徒,而非当真跟他找事儿?
    搅浑一池子水,从来都不是什么难事儿。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能比设私局,更快惹热闹起来的?
    摄天门有门规。
    禁赌。
    但以比拼武技为目的的私局,却不在此列。
    “我出两千两,压冕思能杀够仙姬的零头儿!”
    “一千两,仙姬赢!”
    “三千两,冕思!”
    ……
    有开头儿的,就有跟风的。
    对摄天门的杀手们来说,钱,只是一个概念。
    他们的吃喝用度,皆由门里。
    除了私局和在外养妻妾子女,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用途。
    而他们,又鲜少有人愿意,碰触儿女私情,毕竟,被情所伤的人,因爱而死的人,他们,可没少瞧。
    想他们这种,把命挂在腰带上,说不好什么时候,就断送了的,实在是没必要,耽误了别人,还祸害自己。
    这世上,能给自己养老送终的人,多了。
    媳妇儿能和离,小妾能跑路,叫爹的,也未必都能成了孝子。
    收个徒弟,可比费劲儿吧啦的养个儿子,要靠谱得多。
    红隼是在场的众人当中,唯一没有下注的。
    这种事儿,他从不参与。
    他在存钱,为了买一把,很久之前,就看上了的弯刀。
    那弯刀,与他们尊上的那柄很像,据说,连打制师傅,都是同一个人。
    他此生最大希望,就是成为尊上的“影子”,就像茶隼一样。
    而要成为尊上的影子,首先,要有让尊上看得上的本事,和一柄,几乎可以乱真的弯刀。
    茶隼天赋比他好,运气,也让他难忘项背。
    但他相信,勤能补拙,只要他付出足够多的努力,便总有一天,能成为,茶隼一样的人。
    另一边儿,语嫣依着柳清新的指点,顺利地被守卫赶出了城。
    出城之后,她又在城门口转悠了几圈,佯装想混入进城的人堆儿里,再蹭进城里去。
    直待被守城的兵士,拿长矛威胁了,才“惶恐”的撒腿就跑,一副被吓破了胆子的屁滚尿流模样。
    赶她离开的兵士,瞧她连滚带爬的跑了,半点儿同情可怜心思也没有的,勾肩搭背在了一起,哈哈大笑着,骂了几句“臭乞丐”,“死蛆虫”,才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继续做起了,登记进出城人员名录的事儿来。
    南疆地域温热。
    虽因今年冷的厉害,从不于冬日落叶的树木,较寻常,缺了些许生机,但枝叶,却依然繁茂。
    语嫣躲进密林,换下自己身上,散发着酸臭味道的破烂衣裳烧掉,才飞身上树,灵猴般的的,往密林深处兴趣。
    前行了不多会儿,她便找到了一个,被废弃了有些年岁的野兽洞穴,猫了进去。
    柳轻心说,她只需要保证自己安全的等着,就可以了。
    茶隼就会戴上嗷呜,从燕京赶来,不通过任何联络的找到她。
    既然,是要借用嗷呜的鼻子,来找寻她,那有什么地方,是比这种,已被废弃了许久的野兽巢穴,更合适的呢?
    九歌的移魂术境界,远不及她,便是寻常时候,超过一里,也绝不可能,还探查的出,她身在何方。
    而此时,有这半掩于地下的废弃兽穴遮挡,他要找到,就更是,难于登天。
    狼找人,用的是鼻子。
    人找人,用的是眼睛,便是移魂术者,也不例外。
    ……
    被顾若城紧急召回的茶隼,在听了柳轻心的分析后,紧张的整个后背都绷紧了起来。
    语嫣,是摄天门里,为数不多的几个移魂术者中,资质最佳的。
    她将来所收弟子的质量,将直接影响到,摄天门下一代杀手里,移魂术的传承。
    他们“老对手”的此举,还真是,颇有些釜底抽薪的意思呐!
    怪不得,他们的尊上,会如此紧张。
    在茶隼的概念里,摄天门的荣辱,永远都会被顾落尘摆在第一位。
    虽之前时候,他曾有过臆测,认为他们的尊上,变成了个,会心悦某个姑娘的“凡人”。
    但就之前,他们家尊上,要处置语嫣的态度来看,应是,他误会了。
    他会让着语嫣,应该只是因为,依着他的衡量标准,语嫣对摄天门有用,他会决定处置语嫣,亦只是因为,语嫣的行为,对射天门造成了不利影响。
    而柳轻心却不一样。
    她对语嫣好,是因为她喜欢语言,把她当妹妹看待,她责备教训语嫣,亦是因为,她喜欢语言,把语嫣当妹妹看待。
    “这些药的用法,都记住了么?”
    用最简单易记的说法,跟茶隼告诉了药品的用法,柳轻心又打开腰间的荷包,取了一瓶,使黑色瓷瓶装盛的东西,递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诈死用的。”
    “你把它也交给语嫣。”
    “让她斟酌着用,一次一滴,三息生效,生效后,呼吸停止,意识尽失,效果,可持续一个时辰。”
    在江南时,柳轻心曾听顾落尘偶然说起,摄天门有,割下目标头颅复命的规矩。
    她不知,他们的老对手,是不是也有相类规矩,但有些东西,还是有备无患,到了逼不得已时候,哪怕,只是多一丝活下去的可能,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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