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跑出周昊家的小区老远,蒋桥才停下了脚步,撑着膝盖喘着气,想到可能被周川看到什么,就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攥紧,漫上一阵恐慌。
    要是被看到了怎么办?周川会怎么看他,会不会厌恶他,会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他和周昊的事,如果学校的人都知道了怎么办?
    他不是同性恋,他只是……
    蒋桥不知道自己能用什么话来辩解,闭了闭眼,他勉强平复了呼吸,站起身,脚步沉重的朝前走,再害怕也没有用,不论有多糟糕,他都能一个人承担。
    蒋桥没有回家,而是去一个小弟家接住一晚,自从去周昊那开始,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这接住,因此见到蒋桥过来,小弟颇有些惊讶,觑着蒋桥的神色,也不敢问,只在心里猜测是不是蒋哥和嫂子吵架了。
    地板上铺了一个床铺,蒋桥躺在上面,翻来覆去许久,才睡着,在梦里,不断出现许多人的面孔,嫌弃、厌恶的看着他,骂他恶心。
    最后出现了一个女人的面孔,眼神中一片漠然,冷冷的说道:“你果然是个坏孩子。”
    说完,女人就甩开了蒋桥的手,走入一片白雾中消失不见。
    蒋桥霎时醒了过来,一头的冷汗,躺在地铺上,睁着眼睛看黑暗中的天花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拿起手机,才发现周昊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只有三个字,“没事了”。
    蒋桥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胸中鼓动着各种情绪,不知自己到底是庆幸、是开心、还是自我厌恶,手机屏幕很快暗下去,重新又恢复了黑暗。
    周昊第二天早上依旧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醒来,周川被他起床的动作弄醒,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看周昊,神色讪讪的开口。
    “你和蒋桥好好说说,这事也不能勉强人。”
    周昊收拾好书包,抬头平静的看他,“知道了,我去上课了,你别忘了商量好的事。”
    周川嘿一声,看着周昊出门,埋头又倒回了床上。
    昨天晚上,周川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蒋桥走出去,又看了看房间里的布置,就意识到了什么。
    周昊不可能把事情都和周川说,只说他早就看上了蒋桥,邀请他来家里住,在追他,他没说蒋桥的态度,不过周川联系以前的事,自己把剩下的补全了。
    以前周昊对他一向不冷不热,上回愿意来看他比赛他还纳闷,原来是为了追蒋桥,不过看刚才的情况,蒋桥怕是不愿意。
    周川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也不知道该说哪一个,拉着周昊絮絮叨叨了许久,一直到深夜才商量完,放周昊去睡。
    到了学校,周昊就有些犯困,到体育课的时候,躲懒的坐在树荫下休息,看操场上蒋桥打球,蒋桥今天格外专心,丝毫没有和周昊眼神对视。
    坐了一会儿,周昊起身拿着水杯去装水,刚灌满水,就感觉旁边多了一个人,蒋桥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
    蒋桥面上平静,眼眸里却带着紧张,开口问道:“你怎么说的?川哥是不是知道了?”
    周昊拧上水杯的盖子,说道:“放心吧,我只说我想追你,他不知道那些事,你不用担心。”
    蒋桥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他刚才在大太阳下打球,出了一头的汗,周昊拿出纸巾,靠近一步,想帮他擦了,但下一秒,蒋桥飞快的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周昊的手,眼神警惕的盯着他。
    “你干什么?”
    周昊把手上的纸巾递过去,“给你擦汗。”
    蒋桥接过纸巾,低头声音压的低低的说道:“以后别做这种事,我不想再和你玩那些,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别再找我,我和你不一样,我不
    从这天开始,蒋桥又恢复了以前的状态,偶尔会在学校露面,更多时候都看不见人影,周昊也像蒋桥要求的那样,不再盯着他,恢复以前那种互不相识的状态。
    蒋桥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心情更加恶劣,语气也更不客气,说道:“我知道你是同性恋,别想着骗女孩子,不然,别怪我告诉别人。”
    周昊心下无奈,没想到蒋桥来找他就是说这件事,只觉得自己更饿了,他干脆的答应下来。
    周昊拿上水杯,也走了出去,下午蒋桥不在学校,等到晚上回到家,周昊就发现蒋桥的东西都被他带走了,钥匙放在鞋柜上。
    周川以前也是这个学校的,不
    画黑板画的粉笔不够,周昊说了声,去老师办公室拿,一个女生想起来漏了份材料,跟着周昊一起去办公室。
    周昊也不知道蒋桥怎么想的,既然他这么要求,保证一下也没什么大碍。
    听见周昊这话,蒋桥心情没有变好,反而更糟糕,只觉得周昊是不想理他,恶声恶气的说道:“你知道就好。”
    说完,不等周昊走,就骑上一旁的摩托车,唰的一下离开。
    最近这段时间,班上不少人都感觉周昊变了些,脾气性格顺眼不少,不像以前一样小心眼,慢慢都愿意和他多说几句话。
    两人一路朝办公室走,穿过走廊时,女生回头笑着和周昊说话,一时没注意,差点撞上拐角,周昊伸手拉了她一把,女生吓了一跳,笑着和周昊道谢,倒是不敢再不看路聊天了。
    蒋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松口气,匆匆说了句他待会会去周昊家收拾东西,就攥着纸巾跑了出去。
    是变态。”
    周昊的父母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从不出席周昊的家长会,周川倒是愿意去,但经常没有空闲,不过这一回,总算有了空闲时间,周川请了个假,从基地出来,出席周昊的家长会。
    周昊没多想,蒋桥心情却格外糟糕,尤其是在接到他爸的电话得知他会去参加家长会后,心情更加不爽。
    不远处的篮球场上,小弟正要把球传给蒋桥,就看他直直的盯着教学楼那边的走廊,偏偏那边也没人呀,他开口喊了声,蒋桥总算回过神来,臭着张俊脸,投篮入筐。
    偏差值目前是50,不过按当前的情况,蒋桥再去找骆盛杰和简明亦麻烦的可能性低了不少,尤其是在上回抓了一批混混,查出不少事后,各个学校对学生的管束都严格不少,警方对斗殴也盯得格外严。
    不用盯着蒋桥,周昊每天上学放学,不由得感到有些无聊,偶尔应简明亦的邀请,去吃吃狗粮。
    去办公室取东西的过程很顺利,两人很快就返回了教室,将东西整理好后,周昊最后一个负责关门。
    在离蒋桥三步远的距离停住脚步,周昊闻到了一点儿烟味,微微皱眉,问道:“找我有事?”
    不过他本来就不喜欢女生,根本不可能和女生在一起,对找别的人也没什么想法,甚至觉得顺其自然当个咸鱼路人角色,等偏差值自然到0,就这么完成任务也不错。
    他的声音很低,但足够周昊听清楚,周昊心里竟也没有太惊讶,他看出蒋桥的挣扎和害怕,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周川那边你还像以前那样就好,别出去打架了。”
    不过日子总是一天天过去,一转眼就过了一个多月,到了期末前开家长会的日子,时间定在一个周末,周五下午放学后,周昊和几个学委留下来布置教室,分发材料。
    一路朝家走,快到家楼下时,周昊有些惊讶的看见了蒋桥的身影,蒋桥也皱眉盯着他,像是在等他的样子。
    “好,我知道了,我一定找男的,不骗人,没事的话,我回家吃饭了。”
    过还是第一次以家长的身份来,跟着周昊上楼去他的教室,路上东张西望,就看见了蒋桥,笑容如常的和他打招呼。
    “蒋桥,你在哪个班?今天哪个家长来开家长会?结束后要不一起吃顿饭?”
    发现周川的瞬间,蒋桥身体就变得僵硬,见周川对他的态度没什么变化,才放松下来,乖乖应道:“周哥,不用了,我爸来开家长会,待会儿他还有事。”
    周昊站在一旁,看周川和蒋桥交谈,目光在蒋桥面上飞速扫过,心想,蒋桥在周川面前倒是难得乖巧,身上的刺都藏了起来。
    周川又和蒋桥聊了几句,约了下回带他玩游戏,才跟着周昊上楼,进去教室之前,周川同情的拍了拍周昊的肩膀,让他不要灰心。
    猜到周川在想什么的周昊默然无语,随他这么想好了。
    周川进去和老师交流,周昊和其他同学站在走廊上,想到蒋桥说他爸会来,周昊的目光便转向了蒋桥班级的方向,家长会快开始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沉着脸走过来和蒋桥说话。
    蒋桥一脸抗拒厌恶的神情,虽然听不到对话,但也能看出父子之间关系恶劣,中年男人和蒋桥说了几句话,就进了教室,留蒋桥一脸阴郁的站在外头。
    不止是周昊发现了蒋桥家长,站在他旁边的同学也都看在眼里,顿时八卦起来。
    有个和蒋桥初中时同校的学生极有兴致的说起来他知道的事。
    “听说蒋桥妈妈很早就和他爸离婚了,他和他爸关系一直不好,初中时候家长会两人差点打起来,后来他爸就再没来过家长会,没想到这回又来了。”
    “他们为什么关系不好?”
    “我也不知道,不过都猜和他妈有关系,以前有人骂过蒋桥没妈,被他教训的特别惨。”
    周昊看了眼教室内,开口打断他们的话,提醒道:“老师要评价成绩了。”
    闲聊的人立刻转移了注意力,回头听老师说话,不再聊关于蒋桥的话题。
    蒋桥像是在忍耐什么,家长会期间一直等在教室外,周昊站在他斜上方,不时看他一眼,居然也反常的一直没有被发现。
    家长会结束后,蒋桥跟着他爸离开,周昊则被周川带着出去吃饭,他的成绩一直很稳定,还稍微有些提高,周川挺高兴,带他去吃大餐。
    吃完饭,周川临时接到电话,有事得回基地,塞了不少零用钱给周昊,让他自己打车回去,回去了给他发个消息。
    周昊吃的有些撑,出了餐厅,慢慢的先走了一段路,这边开着不少餐厅,饭点的时候格外的热闹,周昊沿着马路对面的河走,因此在一片嘈杂声中听到蒋桥的声音时,周昊一下没反应过来。
    嘴!你胡说八道什么!”
    蒋桥嗤笑道:“你怕什么,怕我说实话?怕别人知道你是个同性恋?怕别人知道你以前骗婚的事?既然怕的话就别来烦我!”
    蒋父运了运气,说道:“你当我愿意管你?那些混混弄出的那些事,不管和你有没有关系,你都给我撇干净,别再给我丢人!”
    “这就丢人了?你脸面可真宽,哪哪儿都管得着,”蒋桥总算知道了蒋父的目的,放松下来,说道:“得了,你该去哪去哪,管着你自己的事就行,别再来烦我。”
    蒋父胸膛剧烈起伏,指了指蒋桥,甩手走向马路对面的餐厅,蒋桥冷笑一声,转头也准备走人,结果一回头,刚走了两步,就看见了站在几辆车后的周昊,整个人都僵硬了。
    “你怎么在这?!”
    蒋桥又惊又怒,盯着周昊的眼神格外不善。
    周昊一脸无辜,“我吃饭回家,路过。”
    蒋桥脸色沉下来,语气危险,问道:“你都听到了?”
    周昊看着他,犹豫的点了点头,“大概是都听到了。”
    蒋桥走近几步,说道:“不许说出去,听到没有。”
    周昊垂眸看着面前蒋桥的脸,感觉这样被威胁的场景有些熟悉,“好,你现在要去哪?”
    蒋桥没骑车过来,蒋父今天肯定回家住,他只能去小弟家接住,不管去哪,肯定和周昊得顺路走一段。
    他没好声气的说道:“关你什么事!”
    周昊哦一声,说道:“那我先走一步。”
    说着他继续朝家走,蒋桥见他说走就走,气的牙痒痒,跟上去,和周昊保持五步的距离,一前一后的走。
    两人都长的人高腿长,埋头走了快半小时,周昊停下脚步,回头让蒋桥等一下,而后走进一边的便利店。
    蒋桥犹豫了一秒要不要等,还没应声就见周昊跑进旁边的店里,踢着脚边的石子等了几分钟,周昊拿着两根雪糕走了出来,递给蒋桥一根。
    “请你。”
    蒋桥看他一眼,接过雪糕,低低的说了声谢谢,也不拒绝和周昊并排走,在微凉的夜风中,吃完了手里的雪糕。
    看他脸色缓和了些,周昊开口道:“我们聊聊吧。”
    蒋桥瞥他一眼,“聊什么?”
    周昊目光平视前方,说道:“这段时间我都没怎么看见你,你住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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