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肤为刚才娃娃脸情绪失控做了个简单解释,随即露出个无奈的笑容。
    负责安检的警察狐疑的看了她俩一眼,又往两人身后逡巡了一遍,片刻后淡淡点了下头:今天人多,摩天轮那边刚出现了问题,你们发现不对的情况,立即过来汇报,明白吗?
    黑皮肤强行拽住娃娃脸的胳膊点了下头。
    凌妤目送两人身影消失,确保口罩男消失。,这才若无其事的扭回头。
    米童从顾罄手里接过玲玲。
    手里抱着的包包自然而然往凌妤面前递了递。
    顾罄取自己公文包的时候,很自然的把凌妤的包一并挂在肩头。
    米童愣了愣,像是看出点儿两人之间流转的暧昧,揶揄的哦了一声。
    但摄于顾罄常年女强人气势,看见顾罄目光轻飘飘罩过来。
    米童十分有眼力见儿的没有当这两人的电灯泡,她将女儿拉到一边阴凉的地方。
    玲玲,过山车好玩吗?
    妈妈,我耳朵疼 玲玲将侧了侧身,头一回说了一长串的话,这下可把米童高兴坏了。
    亲了亲孩子的额头,米童专心给女儿拔掉耳塞。
    顾罄站在一边神色淡淡的掏出手机。
    凌妤见她正在拨电话,忽然开口问:你刚才问我什么?
    夏天炎热,凌妤额头上覆了层薄薄的汗水,水珠顺着天鹅颈勾勒的修直曲线没入胸口,顾罄多看了两眼,拽开紧身白衬最上一颗宝蓝色的袖珍纽扣。
    见凌妤挑了挑眉,狐狸眼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意。
    顾罄有些口干舌燥的拧开矿泉水瓶盖,朝嘴巴里抿了口凉水,降了些躁意。
    半响才唇角淡扯,看向不远处的湖心广场,语气里裹了丝疾风:如果是我,我会很高兴,因为我喜欢枪。
    这话不知道说给谁听的,因为缺少主谓语,凌妤觉着像是个淡而无畏的呢喃自语。
    于是凌妤拍了拍顾罄的肩膀,附和了一句:我也挺喜欢,不如
    凌妤语气顿住。
    顾罄:嗯?
    吊着眼皮,打了声哈切,凌妤佯装漫不经心的问:我们去湖心广场凑个热闹 ?
    我怎样都可以。。顾罄向前走凑近了两步,因为穿着高跟鞋的缘故,身高比凌妤平底鞋高了十公分。
    她低头,鼻尖似有若无的碰了碰凌妤的侧脸。
    四目相对,女人的眼神过于明艳。
    存在感极强,有种随时要将凌妤压下去的矛盾攻击欲望。
    这个似有若无的占有眼神,令凌妤心口猛地颤了一下。
    她抬起头,不闪避的迎接上顾罄的视线。
    所以能去吗?凌妤嘴一歪,以开玩笑的口吻补充:我想去。
    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顾罄有些无奈,似乎对方再多央求一声,她就能义无反顾没有底线的点头。
    但此时此刻绝对不可以。
    顾罄抿了抿唇,主动瞥开视线,冲十米开外米童母女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她们怎么办 ?
    女人声音很轻,语气里透着委婉的拒绝。
    凌妤看她侧过身,啧唇角划过一抹弧度。
    她好不容易放弃心底那点儿无用的窘迫与烦闷,正视自己对面前女人的感情,想试试。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因为她确乎肯定顾罄同样喜欢自己,喜欢的能将眼底冰雪融为融融暖阳。
    顾罄看凌妤,眼睛深处永远温柔涌动。
    以前时间很长,凌妤不懂,现在时间很短,凌妤懂。
    凌妤想,合该在一起了。
    于是她给了顾罄好多台阶,后者始终抗拒。
    凌妤不介意耐心的等待顾罄亲口和自己和盘托出。
    但顾罄想保护她,想把她藏在自己的身后,当凌妤的肉盾。
    凌妤要的不是保护,保护对她没有用的,她在查宋衡洗黑钱的事情,早晚,凌妤不是顾罄身后的凌妤,她是凌妤自己的凌妤。
    顾罄不愿意说,是凌妤不够强!
    凌妤无可奈何又无法反驳,她不过是这本小说世界里,领便当的炮灰女配。
    身后没有强悍的实力,值得顾罄托付信任、
    凌妤不怪她,不管在过山车上,还是此时此刻。
    她都反复的问询过顾罄,需不需要帮助?
    顾罄不要她的帮忙。
    凌妤便不能勉强。
    两年前姜维那件案子,凌妤始终记得自己强行插进去后的结果,对于她来说是回天无力。
    最后只能靠着顾罄力挽狂澜,凌妤清楚自己不行,因此顾罄不同意她介入今天的事情的时候,她没有任何理由和她并肩而行。
    菜是原罪。
    她终究是做不到逆天改命,也不能左右任何人。
    自己的性格更是没多少能耐,偏偏脾气又狠又毒,她如果爱了,一定要对方要毫无保留的交付信任。
    这就是她和顾罄的矛盾。
    她在她眼里菜!
    空气安静了一瞬,凌妤垂眸,语气有些疲惫:你说得对,园区外玩也挺好。
    话落主动与顾罄拉开了距离,园区拥堵的人流减少了一大半。
    这里是接近中心区域的儿童区,但此刻三两成群,人影稀拉。
    十分钟之后,游乐场周年庆。米童把玲玲耳塞取下来,换上备用耳机给孩子戴上。
    处理好女儿听力问题,她才直起身,扬手冲远处湖心广场抬了抬:我们没关系,要不还是去吧?
    凌妤目不斜视:不了,周年庆人多,人山人海,咱们带了孩子。
    见顾罄点头认可,米童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园区现在一大半的人都在湖心广场,各项游乐设施面前排队的人数锐减。
    凌妤刚想问问米童还有什么打算。
    耳边传来顾罄冷淡的声音:很急吗?
    顾律,案子的事情其实没有那么急,你好好玩,我只问一下前几天
    顾罄握着电话打断她:行,我马上赶回来。
    不是,大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喂!喂!
    顾罄挂断电话,没多说什么,对两人简单说了两句律所有事。
    转身就走。这是要支开她们,分头行动的意思。
    莫名的,盯着女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凌妤很不干脆的叫住她,她小跑到她身边,将那把太阳伞塞入顾罄的手中。
    耷拉下眼皮,没有精神的说:宝儿,还是算了吧。下回,你乖乖的,不要撩我。
    顾罄僵在原地,细直的长腿绷得笔直。
    迟了好几拍,顾罄只抬手揉了揉凌妤的头,像是看闹脾气的孩子,撑着那把亮片太阳伞,一步一缓的离开。
    离开的背影优雅而从容。
    鱼鱼,你们这是
    顾罄走后,米童见凌妤情绪不对,犹豫问: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觉得你两像是仇人似的。
    你是不是喜欢上顾律了,顾律看着也像喜欢你,你一向对人随和,怎么到她那里就成了刺猬。
    刺猬?
    凌妤呢喃了一句,从兜内掏出两颗糖,分给玲玲一颗,自己剥开糖衣扔入嘴中,回头冲米童,语调含糊的说:形容的挺形象。不过你肯定不知道我为什么对她成了刺猬。
    为什么啊?么几桶小心翼翼的问。
    她欠揍吧。
    凌妤闭上嘴,抬手将刚才坐在摩天轮上的一串摩斯密码发给柳芙。
    之前手机在包内,未读信息连续有好几条。发件人,徐淼。
    凌妤把玩着手机,觉得没有必要看了。
    然而手指点在屏幕上,像是生了根。
    无知无觉逐条戳开,徐淼发给她的是另外一个人的日记。
    泛黄的书信纸上,钢笔字,笔锋遒劲,是那傻逼的字迹。
    2022,2月2
    姜维案子结束。
    出庭的时候,有一辆越野车从面前穿行而过,车牌号是港G51044,它喷着尾气擦肩而过。
    车轱辘之下是一只藏獒的鲜血淋漓的尸体、
    身后的好些人尖叫出声,我看着她们惊恐的情绪。
    蹲下身,把这只鲜血淋漓的藏獒搁在一张草席上,送去了火葬场。
    原本死的该是我吧,但不知为什么,我没死。
    凌妤上回质问我。身为律师,你为什么明知道是错的,却要面不改色给姜维那种垃圾辩护,对他的罪行视而不见?
    我肯定不是圣母,我也不能理解她的愤怒。
    别人好坏管我什么事呢?我只要结果是对的就行。
    她懂什么?她什么都不懂,贱兮兮的喜欢我。傻白甜又一意孤行,啧,被惯着长大的女孩子。
    我以前最讨厌这种作里作气的女孩子,动不动就哭,动不动就要撒娇。
    这么娇嫩,该活在无忧无虑的环境里,肆意生长。
    她好像别的都一无是处,唯一一个优点是顽强,无论我怎么骂她,她都能死皮赖脸、插科打诨。
    就这么喜欢我?真是令人烦恼。
    再不和她决裂,我担心她会死。
    为了姜维的案子,我把对方在大陆的窝点连根拔出了大半,这样的动作下,他们不会让我活着。
    凌妤也活不下去。
    我把她从手心里放出去,将自己变成那个不幸的人。
    希望她风风火火,桀骜不驯,心口不一,肆意生长。
    *
    2月5号。
    云城冬天湿凉,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记日记了,手握不住笔。
    三号那天,发生了一件不好的事。
    我被顾艇叫到康复科医院,进门的时候遇见了萨沙那群人。
    不出意外的他们要找我泄愤。
    结局算不上好,那天夜晚,顾艇死,李兰死。
    我站在血泊里,身上飞溅着他们的血液从此再也洗不干净。
    顾艇死前,桀桀的笑:姐,这下好了,你这一辈子都要还债,生生世世,你都要记住,是你,让我们一家三口全部灭门。
    我没觉得自己背负着命,于是就冲他温柔的笑了一下。
    他忽然就哭了,狙击手的枪对准我的胸口,顾艇朝我扑了过来,用了他余生最大的力气让我逃生。
    顾罄,罄是罄竹难书的罄。
    那天我伤了手,医生建议好好保养,但我会忍不住的摸出玩具手铐,把自己捆绑在床柱上,
    不断地重复着如何掰断它们。
    因为在那天枪声回荡在耳边的时候,我脑袋里晃过一个身影。
    下一回,如果在我面前倒下的是她呢?
    岁月曾露出不同狰狞的侧脸,我都不觉惶恐,可当记忆翻涌成她,万般惶恐。
    还好她被我赶走了!
    *
    2022年春晚
    倒数第二个节目小品叫《相思》,演员穿白裙,头发高高扎成一束。
    她握住话筒唱:守着爱,怕人笑,还怕人看清
    我把电视音量调到最大,面前放着一笼小白鼠。
    最近刚去医院治疗,医生开了三排镇定的药。
    但对我来说似乎不太有用,我又想拿着针扎它们了,说来可笑,针捏在手指中,高高悬空。
    电视里的女演员进入采访阶段,她说:你要做个好人。
    脑海里忽然像是烟花一般炸开,我隐约记起来,记忆里有双促狭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她说:你不是个好人,但你也一定不是坏人。
    你可信,我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这一生也不过是你给的勇气。
    凌晨烟花倒计时,喧嚣的光影里,我猩红了双眼,拎着这拢小白鼠放回了笼子中。
    2022年开春的头一天。
    我给自己注册了一个社交账号:Q.
    *
    凌妤!
    凌妤!
    鱼鱼。哎呀,怎么呢好好的,怎么哭了米童拉着玲玲,慌慌张张低头打开包,翻出一包抽纸,递过去。
    凌妤看一眼那张抽纸,没有接,她平静的收回手机。
    垂眸遮住通红的眼睛,她说:没事,是下雨了。
    天空云朵堆成层层叠叠的绸缦,太阳藏在里面,片刻后,又冒出个黄橙橙的头。
    分明晴空万里。
    米童张了张嘴,她哄她:嗯,下雨了。
    100
    前边有一个兔子人偶捧着宣传单, 从湖心广场走出来,不断询问女游客是否去湖心公园参加周年庆。
    问到米童这里的时候,她摇头拒绝了。
    带着兔子头的工作人员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接着视线往凌妤身上晃荡了两下。
    凌妤此时拿下金丝边眼镜, 因为哭过的原因,狐狸眼弯着,眼尾泛着勾人的红痕。
    她五官没有顾罄深邃, 可瞳孔颜色极黑, 睫毛根根分明数的出来, 再加上失去了眼镜遮掩, 鼻梁像是跷跷板似的, 配上一双狐狸眼,媚态十足。
    一眼给人的感觉过于妖艳, 尤其是这两年灵魂与原主身体契合后,凌妤自身气质凸显, 明明什么都不做,都是一副十足勾引人的姿态。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凌妤一般都会戴上金丝边眼镜, 穿衣打扮上稍微修饰一下,是可以掩盖五官带来的那点儿妖气。
    凌妤心里清楚自己摘下眼镜,备受瞩目的情况,以往早就习惯了别人的注视,然而面前工作人员停留的目光长了一些, 超出了礼貌范围之外的欣赏。
    凌妤用眼尾扫了对方一眼, 恰好扑捉到兔头人面具遮盖下露出的黑色眼睛, 后者眼神内透出一丝打量。
    凌妤若有所思的眯下眼, 往前凑近两步。
    请问
    凌妤的话还没说出口, 旁边一名游客忽然上前,举着自拍手机,嘻嘻笑:小姐姐,能不能请你帮我和眼前这只流氓兔拍张照啊?
    凌妤笑眯眯的应了下来:当然可以啦,但是你得问这位兔子先生或者小姐愿不愿意?
    她微微抬眸,冲兔子玩偶露出个抱歉的笑容。
    经过这么一打岔,落在身上审视评估的目光顿时消失,凌妤借着游客的诉求,明目张胆打量这位披着兔子玩偶服装的工作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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