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林就是被唐嫔三言两语挑拨了冲上前来的那个傻子。陛下毫不留情的罚她在坤和宫的宫门口跪了整整三个时辰,一双腿几乎就这么废了。陛下却是冷着脸连太医都不让她喊, 反而责令她禁足思过,将宫规抄完百遍方可解禁。挑事的唐嫔也没落下好来, 被陛下一道圣旨贬为贵人,要不是皇贵妃嫌麻烦不肯,连唐嫔膝下两个孩子都要夺下送到坤和宫来。
    唐嫔在这次选秀前一直是后宫仅次于皇贵妃之下第一得宠的,往日里做点儿小动作,虞枝心不计较,陛下也当没看到。没想到这一回会惹来陛下如此大的怒火,一众妃嫔吓的噤若寒蝉, 无论什么小心思都彻底熄灭,从此再无人敢挑衅皇贵妃的威严。
    位份低的小主不敢找麻烦, 位份高的几位自持身份, 一开始就没做出什么邀宠的举动。她们在入宫前多少被家里耳提面命过不许跟皇贵妃作对, 最初几个月还算过的淡定。但陛下这般位高权重日渐威仪偏又年轻貌美如芝兰玉树的男人,总是容易敲开女子的心防的。
    更兼陛下对皇贵妃的痴情以对,后宫哪个女人看久了能不动心, 能不幻想被这般宠爱的人是自己?皇贵妃可以做到的她们也可以为陛下做到,那皇贵妃能得到的, 她们或许也能够得到。
    皇贵妃能得到陛下的真心,靠的不就是不管不顾的先把一颗真心给了陛下么。无论是单纯的闵妃热烈的程妃还是颇有心计不肯认命的王贵嫔都有志一同的选择了这同一条路,一半儿是真被陛下迷倒,一半儿却是自己说服的自己,便一往无前如飞蛾扑火般向陛下扑过去。
    虞枝心只能感慨陛下的魅力果然是随着年岁的增长越发诱人。当初元后孔矜柔都会因他的皮相而想过与他相互扶持举案齐眉,直到差点儿丧了命才看清他私底下不入流的手段清醒过来。而今陛下根本不必对后宫的女人用这些手段,他只用那么远远的、浑不在意的站着,这些女人就先在脑子里把他勾画的完美无缺,再把持不住的爱上他。
    殊不知皇帝陛下对她们只有嗤之以鼻和不厌其烦。世间历来是锦上添花容易而雪中送炭难,何况以陛下的身份也不需要什么女人来锦上添花。要不是这几位背后都是他需要重用的人,他都能放纵心里的恶意引着她们自相残杀。
    不过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女人的妒意也足够让她们疯狂。她们并不敢把手伸到皇贵妃头上,就只能将剩下所有人都当做假想敌,每日在这狭小空间中上演一出出合纵连横的无间道。
    虞枝心与陛下一同站在局外看。她其实还挺替程鸾和闵念慈可惜的。程鸾率直活泼的性子并不讨人厌,若是嫁个同样快意恩仇的武将,将来夫唱妇随说不定是一出佳话。偏她却进了宫,偏她这种性格总多了些固执,看上了陛下就不肯放下不肯认输,反而作茧自缚的把自己困住。
    闵念慈却又不同。
    她应是世家女的典范,从小学了一脑子相夫教子的贤良淑德,脾气看似软糯其实外柔内刚,按说就算当了妃子也只会尽职尽责,并不会轻易付出自己的感情。
    可她身后有闵家,有个野心勃勃的父亲闵侍郎。闵家倒不像是孔家那样希望女儿嫁出去还惦记着给娘家划拉好处,盼着她们给陛下吹什么枕头风。他们教给闵妃的正好相反——女子要对夫君忠贞爱戴,要让夫君心满意足,她们越能和夫婿琴瑟和鸣情投意合,对闵家的名声就越有好处。
    闵妃是不喜欢学皇贵妃那样破釜沉舟去爱一个人的。但她的夫君喜欢的是这种,她就只能勉为其难的去学。她知道这种学并不是形似的欺骗,而是要发自内心真正做到,既是要让别人信,首先就要让自己先笃定。
    她许是成功了。她会为陛下辗转反侧思念成狂,在夜里咽下嫉妒的幽暗和凄冷呜咽。可她更想不明白,为什么她都做到了,陛下却不来回以她同样的爱呢?
    这两位都让虞枝心有些感慨,至于李贵嫔——虞枝心只想说,不愧是李絮竹的亲堂妹,虽然相貌上比李絮竹柔软了几分,性格却是一模一样的妄自尊大又暴躁浅薄。
    就这种先认定陛下该待她不同,再因陛下并未另眼相看而暴跳如雷迁怒她人的,前一位李絮竹身为李相的亲闺女都没得到陛下几个好脸色,何况李絮兰的爹不过是个工部郎中,高不成低不就全靠李相撑着。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下场往往是自己作死自己。虞枝心对底下的妃嫔之间怎么争来斗去的没什么兴趣,只要她抓住了皇帝陛下的心思不变,她就是以不变应万变的立于不败之地。
    她更忧心的是陛下的身体。自春闱之后陛下又发了几次头疾,虽每次的时间都不长,却是痛的赵熠恨不得在龙床上打滚,一身大汗淋漓像从水里捞起来。且之后好几日都不能多思多想,看两眼折子看就忍不住要吐,还得由皇贵妃帮着处理政务。
    陛下以为她不知道实情,只安慰她是染了风寒,其实她比陛下知道的更清楚。皇帝偶尔发作头疾对她而言并不是坏事,至少给了她多多接触朝政的机会。可要是陛下当真死的太早,太子年幼什么都做不了主,朝中重臣拥立幼帝登基趁机夺权,她不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调养身体这种事唯有拜托白桃,且还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白桃想了许久才想到一个法子,却是由虞枝心先服下一种药丸,随着她渐渐吸收药力间接成了陛下头疾的解药。虽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但陛下只要和她待在一块儿就能减轻不少痛苦,好歹能让陛下平安活个几年。
    虞枝心掐着手指算,要是陛下只能活个三五年,便是最年长的大皇子继位也不好使。最好能让陛下活过三十五,到时候大皇子有了十六岁,四皇子也有了十四岁,她的选择就多了。
    至于生母还在世的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就直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无论陛下怎么教导,孩子亲近生母的本性是改不掉的。斯人已矣只能靠着她坐上皇位是一回事,能坐上皇位后将她扔到一边再尊生母的又是另一回事了。
    “还要十来年呢,这日子可真难熬。”虞枝心忍不住抱怨。
    “十来年后您也才三十来岁,倒是可以效仿前朝赵太后一样养几个面首,还能快活好几十年呢。”
    白桃见四下无人,小声与她开起玩笑:“若是那会儿奴婢出了宫,一定给您留下好用的避孕方子,您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快活了。”
    “呸,说什么呢!”虞枝心拿帕子甩她。
    “说起来娘娘这两日可碰到程小公子了?前两日奴婢还见他与大爷一块儿当值。”
    程小公子便是程太尉的幼子,是陛下身边常用的中书舍人。而她话中的大爷则是虞枝心的亲哥哥虞宪。虞大爷殿试过后被陛下点为二甲传胪,却没放进翰林院里数书虫,而是当了中书科的笔帖式,算是程公子的助手和下级。
    此事是陛下一手操办了才告诉她,虞枝心倒是真心诚意的谢过陛下。中书科就算是微末小官也是天子近臣,虞宪待在陛下身边总好过放到什么水深的衙门里纠缠不清要好。
    至于程小公子——虞枝心翻了个白眼怒道:“你好好儿的提那小子做什么!”
    这位程小公子看着纯良无害腼腆温柔,实则是病的太久了身体不好不得不柔弱,性子可比他妹妹程妃坚毅沉稳的多。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毛病,她替陛下批折子那阵与这小子打过两回照面,小公子就瞅着她不放了,自以为隐蔽的打量她少回,还被她听到许多大逆不道的心里话。
    “娘娘总是‘那小子那小子’的,程小公子可与您同岁,算月份比您还大点儿呢。”
    白桃捂嘴笑道:“奴婢就是好奇,这小公子看着人畜无害的,眼神儿倒是不错。若是将来娘娘真要招面首,我看他就挺好的。”
    “你还说!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虞枝心笑着锤了白桃两下,心中并无半点涟漪。她连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付给她的一颗真心都可以毫不留情的以温柔手段折磨践踏,就算小公子再如何对她一见钟情倾心不渝,她又非得把他当回事,要分给他一个眼神么?
    作者有话要说:
    程小公子是个切开黑,奈何女鹅没有心
    是个很重要的工具人,后面还会出现的。不过和女鹅的感情线就是他单箭头暗恋未遂,女鹅对臭男人都没兴趣→_→
    第151章 .风光好(捉虫) · ?
    接下来的三年里, 赵熠的后宫可谓是十分热闹。
    第一个跳起来惹皇贵妃的薛宝林不出意外的第一个出局。她本被陛下罚跪罚的伤了腿,在第二年冬天一场风寒就这么去了。只是她的死并未在后宫掀起多大的波澜,更激烈的争斗已经拉开序幕。
    仗着父兄在军中连连得胜, 热情似火的程妃逐渐有了仿佛可以与皇贵妃一争高下的资本。然她的得意并未持续多久就被一道惊天霹雳给劈的粉碎——她不过是来小日子时腹痛难忍宣了太医, 怎么就被诊出今后再无生育的可能?
    老太医无奈又笃定的解释,定是她被人下了药,非但是口中咽下的,还有香薰的外敷的,好几种手段用在一处, 被害了不止一日两日。若是早有提防还罢,偏她和身边的宫女全不知情, 如今就算是华佗在世也难以挽回了。
    程家只有一位当家主母,程太尉更是通房侍妾都无,程鸾确实是没怎么接受过这方面的教导。可转念一想,就算她不知道,难道宫里分派的姑姑也一无所知?难道每次诊平安脉的太医也全无察觉?
    程妃哭哭啼啼的告到陛下面前。陛下自然要彻查,可查出来的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给程妃下毒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身边的宫女。原是那宫女曾表现出些许“爬龙床”的愿望被程妃狠狠挖苦, 宫女气急之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绝了程妃生育的可能, 往后程妃没个子嗣作为依靠, 还不是要扶持她们这些身边人借腹生子?
    且不说其中逻辑到底有多荒谬, 光是一个宫女又哪来的本事捂了太医们的嘴?再往下查又牵扯到另一位妃嫔,却是曾经也算风光过一阵、直到去年才被陛下彻底冷落的唐贵人。
    说唐贵人被冷落也不尽然,毕竟她身边还养着陛下的一双皇嗣, 哪怕位份不高,说话多少是有点儿底气的。她在陛下面前人微言轻不代表她拿捏不住几个太医——时也命也, 先前给程妃请平安脉的几位太医有两个被她捏住了把柄,且她也没想着瞒一辈子,只要能挨过半个月让程妃就算查出来也无力回天就足够了。
    唐贵人与那背主的宫女几乎是一拍即合。换句话说,宫女那点子野心和不切实际的想法都是唐贵人挑拨出来的。唐贵人智计百出的给小宫女出了好几个主意,而宫女也是心狠,把能用上的手段都用上,还做着日后爬上龙床取而代之的白日梦。
    面对暴怒的皇帝陛下和悲愤交加几乎崩溃的程妃,唐贵人意外的镇定,甚至有几分愉悦的欣赏他们的歇斯底里。她原以为自己靠着心机和好运可以成为和皇贵妃一样高高在上的存在,可谁知道陛下从始至终不过是把她当个猴戏看。连她生下的一双儿女都仅仅因为是她所出就早早儿没了继承大统的权利,她既心死,又何惧拖着所有人一起去死?
    不止程妃,她连闵妃和李贵嫔处都下了手。可惜这两位颇有经验,撒出去的手段有多半被挡了去,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得逞。不过也不是人人都能像闵妃和李贵嫔那么谨慎,至少她长禧宫中的两个采女,明纯宫的孙贵人郑贵人,甚至永安宫的那几位选侍都被她下手害了,她一边发狠一边得意的想,陛下既然看不上她生的孩子,往后也就别想再生出孩子来!
    唐贵人不出意外的被赐了三尺白绫,所生五公主和七皇子送进了坤和宫由皇贵妃照管。程妃虽无性命之忧,但到底伤身伤心,病了好一阵子才渐渐恢复。而闵妃和李贵嫔后知后觉的彻查自己宫中,两人果然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戕害,须得好好养上几年才有可能孕育子嗣。
    虞枝心对唐氏的战斗力叹为观止。不过对于这种疯魔了的女人,她也没什么好同情的。唐氏既然选择了对别人出手,就要有被揪出来被处决的觉悟,这结局对她来说可能也是求仁得仁,毕竟如她所愿,这几年里陛下的女人是真没法儿生出孩子了。
    有时虞枝心也忍不住感慨,觉得这世间之事就是这么可笑。赵熠一心谋算女人撬动前朝时,宫中的女人一个个的清醒又敏锐,颇有几个根本不把陛下看在眼里。等陛下坐稳了皇位不再在乎后宫女子,她们倒为了陛下忘乎所以的斗的头破血流,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
    唐氏这种人就是一把双刃剑,心狠手辣野心勃勃无知无畏,可以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用途,也可能一时失察就造出乱子。赵熠先前放纵她是因为兴趣,而今日终因他的放纵而酿成苦果。
    不过虞枝心也怀疑过是不是有赵熠不经意的引导,毕竟程家在军中的威望日渐强盛,连吴相都渐渐被他压下。若是程鸾生出个儿子来,说不得会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去,皇帝陛下对这种事总是不得不防的。
    可惜她并未听到赵熠关于此事的任何心声,因此做不了准确的判断。倒是赵熠明显松了口气——他对宠幸妃嫔本就没有太大的热情,之前对程妃多有宠爱还是为了稳定超纲做给程家人看,其实心里不知多纠结。既然程鸾都病倒了,他除了隔三差五的派人送上赏赐倒是轻松了许多,绝大多数时候又只肯与皇贵妃待在一处了。
    且他也渐渐发现了皇贵妃另一桩好处,便是他与虞枝心待在一起时总是安心并放松的。有时头疾发作疼痛难忍,挨着皇贵妃眯一会儿都能略略减轻痛苦。连太医也说不出其中诀窍,于他看来就越发证实了皇贵妃是他天命所归的女人这个念头。
    他还差一个理由将皇贵妃拱上皇后之位。而这个理由也很快就有了。
    隆治十八年,陛下重病一场,差点儿就没能挺过这一关。病愈之后,陛下唯恐自己哪一日去了,朝堂又成为权臣争斗的沙场,而皇子们成为朝臣的筹码。索性先立下长子赵培坚为太子,又将皇贵妃立为皇后,将太子记在皇后名下。
    面对朝堂上的质疑,陛下表示他选太子的理由十分简单,就是因赵培坚年龄最大,万一他哪日没了,找个最年长的能拿主意的总好过找个奶娃娃放在皇位上供着。这本是个十分无厘头的理由,可结合陛下虚弱的身体和太医对他寿数的判词,无论哪位大臣都说不出反驳之词。
    只是赵培坚出身太低,生母丽贵嫔更有和某个太医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流言蜚语,对于太子之位来说实在称不上名正言顺。为了让太子能避开这个硬伤,索性给他找过一个“母亲”,这人就是一直以来抚养大皇子的皇贵妃。
    不出意外,太子继位后皇贵妃也是要当太后的,何况陛下现在这身子骨儿显然也没有再消受一位新皇后的打算。既然陛下连后路都给皇贵妃铺好了,朝臣也就不再对他夹带私货打着给太子撑腰的名义立皇贵妃为皇后的做法提出多少反对——反正皇贵妃平日里也是帮着陛下批折子的,一旦陛下去了,新帝大婚之前太后还要垂帘听政,他们何必和一位站在两代帝王后面实际掌权的女人过不去?
    隆治十九年春,皇贵妃虞氏正式被立为皇后。因陛下头疾越来越严重,朝臣们默许了皇后与陛下二圣临朝,许多朝政都由皇后直接批阅。除非涉及家国根本的大事,连丞相们也极少能把政务拿到陛下面前,就算是勉强见到陛下,陛下也必然是要拉着皇后在左右一同听政。
    若是这个女人胡搞一通,大臣们自然不会容忍她牝鸡司晨。然虞皇后非但不是个眼皮子浅的普通妇人,她对朝政格局的熟稔和许多施政方针让一干重臣们耳目一新,实施之后更不得不承认皇后的聪慧。
    虞皇后并不刻意拉拢心腹,但正因她肯秉公处政,朝臣反而更信服她的判断。更兼她识人之明,每一次慧眼识中的无论年轻俊杰还是老成持重的老臣都能带来出乎意料的完美成果,以至于不少自负才华或怀才不遇的朝臣非但不反对她临朝,反而想方设法的往她跟前钻营,期待着被皇后一眼相中从此平步青云。
    在这些人中尤有一位十分惹眼,便是陛下早些年封的中书舍人,程太尉之子、程妃之兄程鹏,如今已做到了从五品侍读学士之位。
    程太尉三子一女,长子程鸿和次子程鹄皆在军中任职,唯有幼子程鹏因自小身体不好并未学武。隆治十年因陛下开恩请了御医替他诊治才彻底痊愈,却是已经过了学武的年纪,被送进国子监读了一年书,以优异成绩被陛下选为中书舍人。
    按说以程家如今烈火烹油之盛,程三公子无论干个什么都该是顺顺当当节节高升。偏这位扎扎实实在陛下身边当了五年中书舍人都没挪窝,直到虞皇后掌权才突然来了个连升三级,当上侍读学士之职。
    少不得,宫中渐渐有了传闻,道程三公子被陛下压着是因陛下对程家已有不满。而程三公子能被皇后一手提拔,却是因这位小公子风度翩翩擅会讨好皇后,甚至流言愈演愈烈,直说的仿佛皇后与程三有了私情,是将奸夫堂而皇之的送上高位。
    虞枝心听着白桃忧心忡忡的传话露出一摸无奈的微笑,这流言与其说是别人散播,不如说一开始就是程三自己故意放出来的。这男人看似斯文,实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陛下那儿是怎么个反应?”皇后娘娘好整以暇的问道。
    “崔公公说陛下将传闲话的人都拉到慎刑司去打了五十大板。”白桃挑眉看她一眼,补充道:“重打。”
    慎刑司自有分寸,八十大板可以只伤皮肉,二十大板也可以要人性命。而这“重打”,就是没想让这些人活下来。
    “考验陛下的时候到了啊。”虞枝心笑着摸了摸小腹:“你说这一回,陛下到底能不能绝地翻盘?”
    第152章 .下手迟 · ?
    隆治二十年八月。
    卧病在床许久不理政事的皇帝陛下突然来到坤和宫, 把正要起身前往乾元宫替陛下批折子的皇后娘娘堵了个正着。虞枝心看着赵熠身后浩浩汤汤的一群人,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陛下怎么来了?”虞枝心习惯的走上前扶着他往里折返:“是来找臣妾有什么事么?”
    赵熠定定的看着她,顺着她的指引往里走。二十多岁的皇后比初入宫时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从容, 这几年面对文武百官更磨砺出高不可攀的气度。而他——不过比皇后大了四岁, 却已经有了几分老态。长久病痛的折磨让他总觉得自己的生命力仿佛青花底的大海碗里那一层薄薄的水,徒劳的在空气中一点点蒸干。
    看一会儿书便头晕眼花,走个路也是气喘吁吁。赵熠恍惚想起早晨站在大铜镜前看到的自己,肤色苍白的如同鬼魅,消瘦的肌理浮现松弛的褶皱, 一头长发稀疏枯黄,连背脊都开始佝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变成这样, 却又忍不住自嘲的笑起来。直到笑声茬入气管呛的他泪流满面,直到小崔子惊的连声喊太医才慢慢止住。
    他执意来到坤和宫。他想要一个答案。无论结果是什,他都不会反抗,他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死心。
    “有人向朕状告皇后与外男私相授受,皇后怎么看?”
    赵熠突然停下脚步,就像问“皇后午膳想吃什么”一样,当着所有人的面问出了最尖锐的问题。
    “哦?”虞枝心随意挑眉, 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其中凶险,好整以暇的问道:“是哪个贱人青天白日的污蔑本宫?倒不知她有什么证据, 就敢给臣妾头上扣这种帽子。”
    站在人群之后的李贵嫔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皇后只做未见, 她用信任而淡然的目光回看皇帝, 理所当然的问道:“陛下没信她的吧?”
    “朕是不信的。”赵熠听着自己的声音回答,声音与他快速老去的肤色一样苍白,“但是有人——你宫中有人告诉朕, 你确实藏了什么秘密。”
    虞枝心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复又化作了然, 看了一眼不自在的玉茗和捻红,轻轻点了点头。
    “陛下是要搜查坤和宫?还是直接将臣妾拿下?”虞枝心轻声问道,嘴角一抹戏谑的笑意刺的赵熠心头发紧。
    “朕是不信的。”他下意识的辩驳,忽而又稳住,硬生生的改口:“不过朕想着皇后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存了这个疑问,不如还是解开的好。”
    “所以陛下是要搜宫?
    ”皇后的眼神冷下去。微微抬起头,高傲的亮出一截修长的脖颈。大方的挥手退到一边,示意陛下可以随意。
    李贵嫔的表情是跃跃欲试,身后慎行司的老手用目光询问陛下。而在这一刻,他却迟疑了。
    “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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