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妍靠坐在沙发边沿,用不怎么在调上的音色,慢慢地跟着轻哼。
    他们二人之间,只隔了一道暗黑色的长方形影子,水波似的溅起涟漪。
    钟表的指针发出响动,四点了。
    她打了一个呵欠,精神终于疲惫下来。
    卓灼自琴凳站起身,她就笑眯眯地伸出手,非要他来借一份力才肯起来,“好困。”
    卓灼摊开手,整个人好像也因为那首许久未听的歌变得温柔。手指抚过她的手背,问得很平静,抬头四目相对。
    臣妍心里头微微翻涌,却又说不出是为什么,明明早就已经拥抱过、亲吻过……
    卓灼神色沉静,声音低缓,“要去床上休息吗?”
    第50章 c50 葡萄酒。
    此时此刻能有一杯葡萄酒就好了,刚好能将自己灌得半梦半醒。
    狭小整洁的隔间,臣妍下意识打量着镜子里的人:嘴角沾染了一点白色,牙刷随着手指的停顿悬在半空中,面色红润,整个人不像处在凌晨,反而莫名的精神奕奕。
    隔着厚重的房门,臣妍听见一道慢而从容的脚步声。
    周遭被蒸腾的热气包裹围绕,身上是长款宽松的睡裙——洗澡前,她支使卓灼拿了他的钥匙下去开门,带上来一堆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唉。”
    臣妍摸着脸颊,想着刚刚涂抹过的护肤品彻底白搭,轻轻叹了口气。
    洗手间与外面完全是两个温度,光着脚走到一半,又被正往洗手间去的人就地拦住,强制性套上一双棉拖。
    卓灼的被单是纯粹的灰色,没什么特别的香味,平平整整,看得出主人的强迫症。
    臣妍踹掉拖鞋,缩进被窝里面,充当破坏这份平整的捣蛋鬼,来回新鲜地打了好几个滚,新鲜感一过,又只得注视着电脑桌上的蓝牙音响发呆。
    卓灼头发上搭着白色的吸水毛巾,穿着松松垮垮的家居服进入卧室,正对上她缩在电脑椅上的背影。
    一个人抱着膝盖,趴着和音响对峙,嘀咕得神神叨叨,“怎么就是连不上……”
    他就自后面撑着,自然地将她整个人罩住,帮她解决掉问题和烦闷,换来一个脸颊的吻和自告奋勇擦头发的要求。
    “要不然还是关了吧。”
    臣妍想:男声低沉,琴声流动,刚才隔着墙不觉得,这会儿倒是妨碍了彼此的交流。
    一侧的床沿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塌出一面歪歪的斜坡。
    臣妍半跪在床上,看到他平直的肩线,手上轻轻地搓揉,小臂酸软,干脆手肘继续光明正大地借力。卓灼乖乖巧巧,整个人好似毫无攻击性,任由她的摆布。
    四点半的时候,他们终于如最开始说好的一样,躺进同一张床里。
    用的是同样的沐浴露和洗发水,连气味都变做相融的同类。
    四目相对,总是话多的一方先出声。
    臣妍眨了眨眼,率先伸手,用微微发凉的手贴住对面人的脸颊,“好烫。”
    “你脚也好暖和。”
    她侧身,盯着他的脸,仿佛发现新大陆似的,霸道地将脚放在他的脚腕处取暖。
    卓灼不仅不挣扎,甚至伸出手扶着她的腰,帮忙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她能躺得更舒适。
    臣妍的手指从对方的脸颊划过,最后落在卧蚕下的痣,轻轻地打着圈。还好这些日子都换成了短款的美甲,她晕晕乎乎地想,又对他的眼睛打起主意。
    “真漂亮……”
    她嘴上说,心里同样赞美着她的这位老婆,想起自己在小区前就是被这样一双眼眸蛊惑,手上为所欲为。
    极近的距离下,卓灼的声音在手指行到眼角时响起,照旧低低地透着冷清,“这样很危险。”
    臣妍微微扬眉,只用闪亮的眼睛回话。
    这里是他的私人管辖领域。
    卓灼最开始的确只想着两个人安静地躺下,温馨地于黑夜中睡去。奈何有些人是天生的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儿躺着了,也绝不当个老实守规矩的对象。
    “哪里危险?”
    她凑过去,仰着头明知故问。
    睡裙下的身体近乎什么都没有穿,她原本也不想这样,可一近距离看到他,注意到他那份冷淡个性之下的温柔,心里就是满满当当的。
    他回了一趟家,处境作何,其实都能大体猜得出来。
    兴许他并不需要怜爱,可对心上人的关心哪里控制得住。一心溜出家门的回程路上,脑子里全是一只受尽委屈,安安静静舔着爪子的猫咪。
    猫咪以前带刺,现在不是。
    臣妍思路一直跳脱,此刻依旧如此,翻个身从床头拿过手机,靠在床头,笑眯眯地说:“我可以拍你的睡相吗……啊,保证私人欣赏,绝不外流!”
    卓灼侧躺着看她,没有答话,却闭上了眼睛,如以往任何时候一样迎合着她的心思。
    她连着拍了好一会儿,或许是冷空气的作用,整个人忽然又清醒过来,心跳个不停,手上的动作也渐渐迟疑。不过迟疑不到两秒,就被人仿佛读懂心思,握住手腕,重新拖入暖和的小世界。
    手机跌落在枕头边,差一点就要滚下床铺。
    “……唔!”
    卓灼控制住她立刻就要伸过去的手,揉着她的耳垂,唇瓣落在她的鼻尖,有一下没一下,使得她呜咽一声,很快忘记掉拯救手机的正事,不得不闭上眼,熟练地伸出手揽住身侧男人的脖子。
    亲吻是开始很浅的,稀稀疏疏地落在唇周鼻头,就是不往唇上落,随后才变得火焰一般的热,骨骼感分明的手臂穿过腰际,指尖落在腰窝,演奏者调试着音调,有一下没一下地画着圈。
    她整个人顺着平躺下来,大脑像被烧着了,只能全心全意地放在他的动作上。
    臣妍知道自己是愿意的。倘若有情人到浓时,做些情人事都是自然。何况,她并不是不想。
    卓灼吻住她的耳垂,又慢慢地往嘴唇走。
    他是个出类拔萃的演奏者。手上工整掌控着琴键,唯独钢琴是她,音符全都任由演奏者控制。
    “……”
    床单变皱,臣妍感觉到嘴唇被舌尖来回安抚,终于被人侵略探入。舌被重重地舔吮,鼻息间连一点新鲜空气都不剩。
    “你有、你有……”有安全措施吗。
    卓灼手指终于得以梳过她的发间,轻柔爱怜的过分。刚才她倒在他的膝头,就让他很想这样做。
    “今天没有。”
    他答的很泰然,如果不是气息炙热,就极具平稳的迷惑性。
    这是预计以外的发展,卓灼擅长判断情况,更擅长判断自我的欲求,沉进她的颈间,一字一字地低下去,“没关系,你可以帮我……”
    帮有很多种方法。
    外面开始出现日光。
    秋天里鲜少见到这样好的太阳,伴随有老年人的招呼声,车轮压碎落叶的声响。
    日光顺着窗户缝隙,藤蔓一般往里奋力流窜,拉出长长的一道光线。
    臣妍大口地呼吸着,拧着眉头,整个人好像濒死的鱼,只能徒劳地抓紧被单。很快地,手被人捞过,当作整件事情的解决办法之一。
    “……你是在弹琴吗。”
    她咬着嘴唇,恍恍惚惚的抬头,要去够眼前的薄唇,懵懵地问。
    卓灼亲她的脸,整个人动作难得地称得上肆意放浪,低低地叫她的名字,就是不做平日里有求必应的人,“妍妍,你乖一点。”
    她够乖了!
    这话没有办法说出口,只能被咽回舌根。
    无法控制的喘息是升调,断断续续的求救声是降调。
    臣妍恨透了自己竟然还记得大学选修的音乐赏析课上的知识,浑身颤抖,没有一处不受他人的压制。吻密密麻麻地压过来,她感到自己一时变作琴声中的海浪,颠簸晃动,一时又变作船只,只能由船长掌控方向航线。
    卓灼在很低地笑,在可怜她,声线变作掺杂低哑的朗朗,“真听话。”
    他沉静的眸子还是冷灰色,可这冷灰色不再是凉凉的冰,而是火苗燃烧后的灰烬。
    男女的力量差异让他在这份燃烧间游刃有余,何况他长年累月地运动,肌肉线条薄而有力,强硬地吞噬着她的理智,所感的柔软。
    “跟想象的不一样……”
    她都要烧化了。
    臣妍整张脸都燃成红色,眼神变潮,絮絮叨叨的本性这会儿还在发挥作用,逗得他忍不住笑,凑过去咬她的嘴唇,叹息着说,“我尽力忍了。”
    他竟然能记起之前未遂的事,“……还是不能叫哥哥么。”
    臣妍得以清醒的空当,同样还能记得说:“不!”像钢琴曲间陡然重重的和弦,不过一拍停顿,又重新变作低低的哭腔。
    她能帮他,他当然也是能帮她的。
    卓灼也不为难,“不叫就不叫吧,”他还有别的想做的事情,阐述着一个客观的、科学的人际交往道理,“有来有往,我帮你,你再帮帮我……”
    “别咬嘴唇。”他低声吩咐,汗珠顺着线条往下落,潜藏的支配欲不再需要压抑和克制,手指路过她的嘴唇,探进唇间。
    臣妍觉得自己要疯了。
    她的每一个白天都要做正事,写稿也好,录视频也好,唯独这一个不可能了。
    她想骂他怎么能变个人,骂他孟浪,最后都变成无力的喘息声。
    浑身上下都被汗打湿,好像重新回到最热的三伏,夏日的酷暑。
    最刺激的不是这个。
    臣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他的神色,他的眼睛,那颗小痣……他是长年累月的工整冷清,高高在上,这样的人落进她的怀里,眼尾染上艳丽的红,声音变得暗哑,令她无法抑制地生出满足感。
    爱情就是如此,如果只有一方有欲求,不求回应,那么怎么谈得上缠绵悱恻。
    有谁的轻叹极低极低地响起。
    朗日白天,阳光彻底照进来了。
    她睡得昏昏沉沉,在炽热的午后光芒中睁开眼,入眼看到床边的背影。
    整个人从脸颊到脚尖重新变得清爽,手指被人扣住。卓灼正与人打着语音通话,嘴里全是她听不懂的专业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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