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媗从萧复手里接过老虎灯,极自然的拿给圆圆道,“圆圆喜欢吗?”
    圆圆小心翼翼握着灯柄,瞅着老虎灯咯咯笑道,“喜欢。”
    哪有小孩子不喜欢这种东西,萧复知道,虞媗也知道,她和萧复有间隙,不能让圆圆因为她的原因,就扼制自己的喜好。
    日子久了,孩子也会生怨气的。
    萧复弯着唇,静静凝视着他们,很不可思议,妻儿在侧,这美梦也该醒了。
    “把卫国的地图给我,我需要五天时间。”
    虞媗扬起眉,终于肯看他,“朝中主和的大臣众多,哀家若杀一人,会引起众怒吗?”
    萧复笑道,“会。”
    虞媗道,“现下朝野上下激昂,只有那些老臣还在迟迟犹豫,哀家杀了一人,难道他们不会老实?”
    萧复有点想笑她单纯,但还是一本正经道,“这些老臣都是卫国栋梁,你根基未稳,杀一人,其余人势必会借此为由生事,不若想办法让他们站队。”
    虞媗沉思,四位辅政大臣以孙周为首,纷纷不同意出兵,还是提出先议和,之后若行不通,再行战事。
    可议和明显是不可能的,耽搁下去,只会对出兵不利。
    劝是劝不动的。
    “据我所知,这四个辅政大臣很快就要致仕了,他们自然更倾向主和,但他们的儿子还在朝中任职,若你从那几人下功夫,应该会事半功倍。”
    升官发财,贪污腐败,威逼利诱,总能叫他们服软。
    虞媗记下了,刚想说走。
    萧复跟身后的侍卫道,“送他们回宫吧。”
    他今日倒不死缠烂打了,虞媗面色古怪的瞅他一眼,便在侍卫的护送下上了马车,往皇宫驶去。
    萧复呆立在街头,目送着马车行远,到看不见才收回目光,准备回去。
    忽然人群中传出女人的哎呦声,他向来不爱管闲事,本是要走,却见一男子慌乱的从人堆里冲出来,他怀里抱着个怀孕妇人,那女人显然疼的晕了过去,萧复就看那男子跑了一路,挨家挨户的找医馆,最后在路边行人的指引下进了一家药铺。
    萧复有一瞬想到了虞媗,三年前她怀着孕,身边没有人照顾,跟着虞朝曦来到卫国,其中艰辛不知有多少,他身为丈夫,没做好丈夫该做的,身为父亲,也没疼过孩子。
    如今孑然一身,他竟是一无所有。
    ——
    虞媗回宫后,着人去调查四位辅政大臣的嫡子。
    没两日就被她查出,这几位嫡子私下并不干净,或狎妓、或中饱私囊、或受贿。
    她把这四人叫到一起,挨个念着他们的罪证,只把这几人吓成了蔫鹧鸪,让他们干嘛就干嘛,哪还管什么主战主和。
    转头虞媗也好言好语的告诉他们,只要劝他们父亲主战,她可以既往不咎,还能给他们加官晋爵。
    这一番恩威并施下,几人连忙答应了下来,不出三日,就叫四位辅政大臣改变了主意,他们带头主战,举朝其他大臣便没了争议,不愿意也只能顺从。
    另一头,卫国地图送到了萧复手里,萧复花了五日时间将地图摸清楚,到第六日,派人入宫请虞媗过来。
    虞媗来时带着羌乌和虞朝曦。
    四人挤在小小的屋子里,当中放一张地图,地图上安插着黑色铆钉,顺着卫国边境一路北上蜿蜒至大雍的临安城。
    萧复手指着临安城道,“这里多水域,高仲是我带出来的,他不善水战,所以他不可能从这里进发。”
    虞媗问道,“你说这个有什么用?高仲完全可以按照上回路线强攻。”
    上回的路线是萧复定下的,当时萧复想用最快的时间攻下卫国,就定在巴州,巴州地广人稀,将好和卫国的西林城相邻,西林城这里一旦被攻下,建邺城就在它身后,很快也会被攻破。
    萧复对她微笑,“上回路线是很好,高仲确实可以照用,可你都知道会走这条路,你总不会坐在城里给他打。”
    羌乌背靠着门道,“你能别啰嗦了吗?装模作样,还以为会什么神机妙算。”
    萧复睨着他冷笑,“你不想听,可以滚。”
    虞朝曦倒是笑着打圆场,“照你所说,高仲应当不敢打西林城,也不会走水战,那就剩最后一条路。”
    他手按在左下角的抚州,“这里吗?”
    “高仲手掌五十万人马,若全部走抚州,那只要在抚州设下埋伏即可,但不排除他会兵分两路,一路攻抚州,一路攻西林城,”萧复缓慢说着,拿起笔在地图上勾勒出行军路径,“两头攻,前后夹击,将建邺城堵死,我们没地方跑,这应该是他想做的。”
    三人俱震惊,若高仲这么打,他们还真无处可逃。
    萧复换只毛笔,沾上红墨,在抚州、西林城、临安三地画上一撇,“你们手中有三十万兵,也分两路,西林城留守二十万人马,剩余十万走水路攻临安城,绕道截断他们的粮草,自后方包抄,即可和西林城的兵马里应外合,反击抚州。”
    卫军属南军,深谙水性,走水路对他们来说极其有利。
    羌乌道,“说什么屁话,你的意思是直接不管抚州,任他攻陷了?抚州百姓怎么办?”
    虞媗一下勾唇,略微激动道,“可以先将抚州百姓撤离,留他一座空城。”
    “说的是,高仲发现是空城,必定有所警惕,只要有人引导,让他误以为城中有埋伏,他定不可能贸然冲进去,”萧复赞许道。
    这样就可以拖延一阵,等两军汇合前后攻他。
    虞朝曦有些疑惑,“可是若他仍率所有兵力攻向西林城,你现在说的不是都算空谈?”
    “高仲为我麾下最得力将领,当初屡次出兵,都由我亲自指挥,指哪儿打哪儿,他了解我就如我了解他,我活着,他就不可能只攻西林城,”萧复道。
    虞朝曦记起他率兵从无败仗,当初青州就是被他攻下的,各地节度使也因此大伤,他这种人是天生的将帅,猜无遗漏,听他的断不会有问题。
    羌乌见不到他这副胜券在握的姿态,泼冷水道,“你怎么就那么肯定,西林城我军能打败雍军?他们人那么多,分过去三十万,我们也抵不过。”
    萧复鄙薄笑道,“像你这种没上过战场的软蛋自是不懂什么叫计谋。”
    羌乌当即被他激怒,“你一个丧家之犬在我跟前吠什么?若不是太后娘娘,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萧复撂了笔,乜他,“滚!”
    羌乌拳头都捏起来了。
    “羌乌,别打架,”虞媗制止道。
    羌乌立即泄气,撇开脸背身站到门边。
    萧复扯唇道,“西林城也可以如法炮制,将整座城伪装成空城,城门大开,弓箭手藏在暗处,只要他们进入,立刻射击。”
    妙!
    虞朝曦都想拍手称妙。
    虞媗胸口砰砰跳,尽力稳住声道,“这计策可行,哀家现在回去叫人准备。”
    萧复笑望着她,“抚州你打算派谁过去?”
    虞媗侧头看了看羌乌,他太沉不住气,若让他单独前往抚州诈高仲,很可能会失败。
    萧复慢慢朝她走近,柔柔说,“我去,只有我去,高仲才会害怕。”
    第七十五章 你别被那个马屁精迷昏了头……
    高仲率大军避开天堑, 自北向南,一路不停,直至五头坡, 他分出三十万将士,令手下副将转攻西林城。
    他则带着剩下的二十万兵继续赶往抚州。
    南地一月份已过了冬季,但还是寒风萧瑟, 刮的人脸生疼。
    高仲便在这恶劣的气候中, 马不停歇直达抚州城外。
    他到地方时已过黄昏, 只能就地安营。
    趁着夜间, 将士们都歇下了,高仲一人带了七八个亲随悄悄去抚州城附近探查。
    他们在杂草的遮掩下, 慢慢靠近, 越近越能看清那一排城墙上竟无人站岗, 就是瞭望台上也无人放哨。
    抚州城大门敞开,城内漆黑看不见人影。
    “这抚州城不会是座空城吧?”其中一亲随惊奇道。
    虽说是夜晚,城里没人晃荡很正常,但像这样开着城门, 连守卫都没有,属实怪异。
    高仲远望着那座城, 良久转身道,“回去睡觉。”
    他们转身要走时, 那城头忽地闪现火光, 只那么一下, 过后就消失。
    全看在了高仲和亲随们眼底。
    这抚州城必有蹊跷, 还得等白日再摸清楚状况。
    ——
    到第二日白昼,高仲派出去亲随,让他们再探究竟。
    那几个亲随离开没多久, 就慌慌张张跑回来。
    “……高大人,陛、陛下在抚州城。”
    终于到了这一天。
    高仲将擦剑的布掷下,剑入鞘,他穿戴好盔甲,挺直身板走出帐篷。
    高仲带领三十万人潜伏在城外的林中,遥遥看着抚州城,这已经是白日,抚州城大门依然开着,无人进出,可是在城头上,他看见了萧复。
    萧复着一身暗色大氅,端坐着,一人执子下棋,手中还拿着本书,偶尔翻上一页,姿态娴静,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危险。
    “高大人,城中无人,咱们冲进去吧,”一人道。
    高仲抬手,“先不急。”
    他所认识的萧复,机警狡诈、凶狠残忍,最会布局设套,萧复如今能这般淡然,那城中绝无可能没有卫军,他若真以为这是空城,只怕带兵冲进去,就要被萧复瓮中捉鳖。
    高仲暗暗后悔,他原本想的是兵分两路,若卫军等在西林城,他分过去的三十万人正好抗衡,他这边从抚州突袭,这样纵使西林城那头被拖住,他也能攻入卫国,自后方包剿卫军,使的他们成为困兽。
    现在看来,萧复早摸出了他的行军路线,卫军十有八九都在这城里,他带的二十万人自然不敌三十万卫军。
    他不能贸然出击,他得等,等到西林城那边传来捷报,就算他不入抚州城,只要他的副将攻破西林城,就能直入建邺,到时候萧复必然顾不上许多,只能回去救援。
    这样一来,他还是照样能拿下卫国。
    高仲远观了会儿,便令众将士退回营地。
    萧复一本书翻到头,日头升上去了,他的棋也下的难分胜负,他放下书,立起身望向丛林,那里烟雾已散去,看不见人影出没,他赌赢了,高仲不敢对抚州出兵。
    高仲行入抚州之前,他一直派身边侍卫在探听,高仲那五十万铁骑声势浩荡,不需要侍卫多加勘察,就能摸清楚他的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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