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年十岁那年,方母方菲菲带着她这个拖油瓶和同样带着拖油瓶的穆伟组成新家。
    凭着继父继母一纸婚姻契约关系,方年和穆叔的独子穆余成了继兄妹。
    方年原本还挺欢喜的。小孩子心思浅,和亲妈不亲,一心想和同龄年纪的继兄兄友妹恭相亲相爱。
    不料继兄是个愤世嫉俗的中二死神经,一心只和她相爱相杀。
    穆余没叫过方菲菲一声妈。
    方年自认感同身受的理解,她也没能叫穆伟一声爸,只勉力叫上一声叔;
    但穆余也不叫方菲菲姨,她称方菲菲为“那女人”。
    那女人和她的女儿方年在穆余眼里,都是臭狗屎一样的存在。
    俩臭狗屎在新家横行多年,让穆余深以痛恶绝。哪怕后面只剩下小臭狗屎,他的感官依然不改初衷。
    方年那时简直不能明白屁大的穆余哪儿来的那么多戾气冲天。他那样作天作地的折腾,她看着都觉得他挺为难他自己的。
    不过后来方年明白,所谓同人不同命,同命也未必同生。穆余的命生来比常人折腾些,不折腾他活不了。
    穆余的爸不是个东西,实话,方年她妈也不是个好女人。
    好女人是不会像她妈那样。生了个娃像捡回一件可能有用但不知什么时候能用上的垃圾一样扔回乡下老家。
    然后在将近十年的时间里,只有少得可怜的那么两次曾回到乡下和这娃见上一见。
    方年在六岁之前,都没见过她妈是个长什么模样的生物,照片都没一张。
    她四岁时曾天真无邪问过她爷爷说,别人都有爸爸妈妈,年年的爸爸妈妈呢?
    爷爷先不说话,然后沉默地摸摸她脑袋,叹气将她搂在怀里抱一抱,说,年年有爷爷。
    以至于方年六岁时,面对那个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自称“我是你妈”的女人,她傻懵懵地张大嘴巴回头看爷爷,惊讶的想,她有妈的吗?
    情感上,方年曾经恨过她妈,不过恨不长。
    和之后对她妈无喜无悲的漫长感受相比,完全称得上稍纵即逝。
    这样大的功劳源于方年的爷爷。
    尽管从小没爸没妈,可能会偶感遗憾与唏嘘,但方年缺失的爸妈角色,自小由爷爷一人代替了。
    爷爷是她们村小学的校长,还会医术懂风水、毛笔大字写得也好……方年还没上学那会儿,就从她爷爷那儿学了一手毛笔大字的真传。
    方年她妈第一次回来之后又过三年,第二次回来,原因是爷爷病逝。
    方年这个妈,年轻时脑子就是一边灌水一边长草。
    在外面见识过那么多年的花花世界,没让她吃教训,反而让她脑子两边的水草交汇融缠,全成了一片扯不清的烂浆糊。
    她少女时期幻想你浓我浓的爱情故事,和城里一个家中略有小资的小白脸男朋友好上。
    然后她打断骨头敲碎膝盖誓死做舔狗,在小男朋友那个家无私奉献了几年青春,伺候他爹伺候他妈伺候他全家上下。
    最后还伺候出方年这个受害者。
    然后人家将她扫地出门,连带着方年这个山土鸡怀的种人家都不稀罕半分。
    用方年她妈复述的那家子家长的话,山土鸡是穷乡僻壤里跑出来的山土妹,没出身没学历没文化没见识,不配进他们家高大上的门。
    至于山土鸡的崽,那自然也是山土货了,不配做她们的孙女。
    纵然被人嫌弃蔑视到这境地儿,方年她妈仍然心抱幻想。
    她坚信她的爱情不是自以为是的独角戏,不是方年那个巨婴渣爹单纯享受她这个比亲妈还更完美的全身心一条龙服务伺候。
    她把方年生下来扔回老家后,在之后三四年间,仍然执迷不悟纠缠在小白脸身边,妄想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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