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无话可说,的确是他们做错了。
    他们磕了头,爬起来离开了营帐。
    不一会儿,前一班的侍卫也叫来了,程景颐询问了一下,得知他们也不曾发现异常。
    程景颐见他们一脸忐忑不安,敛了神色,挥手让他们回去了。
    凶手看来是心思缜密,十分清楚营帐内的安排。
    程景颐一时也问不出什么,脸色有些沉重,他扬声唤了曹善来,“将这件事移交大理寺,让许昌巍接手。”
    许昌巍是大理寺卿,办事能力极佳,深得程景颐看重。
    说完,他也不再逗留,大步离开了原地。
    他疾步回了营帐,先是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帘子,却见赵归雁坐在床沿,眼神有些呆滞。
    采月和何妈妈几人守在一旁,眼神很是担忧。
    程景颐顿住脚步,折身去了另一个帐篷,让曹善来迅速去取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过来,又薰了香,确保自己身上不再有血腥味了,这才满意下来。
    程景颐回到帐子,温声喊了一声:“雁雁?”
    赵归雁眨了眨眼,便回神了,她脸色有些苍白,看着是被吓住了。
    程景颐眼底浮现几分心疼,那刺客的死状有些骇人,眼睛撑得大大的,死不瞑目的样子,她一个没见过血腥的小姑娘,可不是吓坏了?
    赵归雁看见了程景颐的身影,眼眸亮了亮,连鞋袜都没穿,跳下床沿就跑向程景颐。
    猝不及防,程景颐被她扑个满怀。
    他往后跌了几步,瞬间稳住了身形,双手将她打横抱起,轻斥:“地上凉,下次不能赤着脚下地了,否则我不轻饶你。”
    赵归雁紧紧揪着他的衣襟,声音闷闷的,兴致不高:“知道了。”
    程景颐听出来她心底的难受,心下一紧,道:“可是我的语气太重了?雁雁别放在心上,我只是太担心了,也不是非要这样说话才能解决。可我若不是严肃一些,你也不会听我的,下次依然我行我素。”
    赵归雁无精打采地“哼”了一下,也不想粘着他撒娇了。
    她本想休息一会儿,可脑子里那些鲜血淋漓的画面,可她一闭上眼,就不由自主地浮现了。
    她第一次见到一个人血肉模糊地出现在她眼前,到底是深居简出,不谙世事多年,那些画面对她的确很具有骇人的功效。
    程景颐见她兴致不高,道:“你不想睡觉的话,那不如我们立刻出发,一起回宫去。”
    他看着她焉头耷脑的模样,心里也不得劲儿,左右都在收拾行李离开了,不妨今日出发。
    赵归雁眼眸亮了亮:“真的吗?”
    程景颐见她来了兴致,顿时拍板:“嗯,我们立刻就走。”
    赵归雁跳下程景颐的臂弯,噔噔噔地跑去床侧,看也不看,将玉足伸进绣鞋里,胡乱地穿上了。
    程景颐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轻缓,道:“好好穿鞋。”
    赵归雁半翘着腿,边走边去提绣鞋的面料,艰难地穿好了鞋。
    她走得又快又急,像是身后有猛兽追赶一般,程景颐随手取了件斗篷,追着替她披好斗篷。
    刚走没多远,就碰到了闻讯前来的宋太后,她脸色倒是看不出来什么,不过脚步轻快了很多。
    在见到程景颐和赵归雁时候,她有一瞬间地愣神,问道:“你去哪儿?”
    程景颐笑意淡了下来,道:“私奔去。”
    赵归雁眼眸蓦地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程景颐。
    宋太后也觉得程景颐越来越荒谬,惊道:“还没收拾好行李,你就要走,你现在根本都没了理智了。”
    宋太后觉得程景颐昏头了,以前他从来不会这样,抛下满朝文武大臣。
    程景颐笑意敛了下来,淡淡道:“太后娘娘不必多说,朕知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理智尚村,太后娘娘如果无聊,可以借来看看。朕与皇后就先离开了。”
    赵归雁见宋太后脸都青了,小跑着跟在程景颐后面。
    在见识到那匹早就侯在了帐外的骏马,惊道:“不会真的要走吧?”
    她还以为开玩笑呢!
    程景颐回头,冲她笑了笑,道:“当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那你要不要跟我私奔?”
    第60章 无名寺
    骏马奔驰在路上,尘土飞扬,冷风刮在脸上,有些凉,这样的温度却正好让赵归雁的情绪开阔起来。
    赵归雁看着疾速后退的场景,舒服地叹了一声,心里好受多了。
    程景颐问道:“现在还难受吗?”
    赵归雁紧紧抓着面前的马鞍,小脸通红,笑意深深地摇了摇头。
    坏情绪散开之后,赵归雁才想起来正事,她小声问道:“我们这样离开了,会不会不太好?”
    若是普通人,离开了也没人在意,可他们,一国帝后,这样离开,是不是有些不负责任?
    程景颐温声道:“没什么。天天循规蹈矩,大臣们以前还多次规劝我活得轻松一点。现如今,我想放纵一下,也是遵循他们的意思,总不能说我什么。”
    赵归雁掩着唇笑了笑,风灌进口中,惹得她频频咳嗽,她的笑声清脆,银铃般响彻在山林。
    “大臣们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赵归雁觉得程景颐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有些好笑。
    那些大臣总是喜欢与皇帝对着干,以前程景颐太过刻板守礼,大臣们不用操心,为表衷心,总要寻些好听的话关心一下龙体,便喜欢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劝诫。
    让程景颐活得轻松一点,但也不一定想要程景颐真的恣意妄为。
    今日程景颐这样的做法,还不得让那些迂腐的大臣气得跳脚?
    程景颐当然知道,可他偏偏为之。
    赵归雁看着这样意气风发,随心张扬的程景颐,心中涌上无限喜意。
    她喜欢这样鲜活的景和帝。
    以前程景颐活得没有一丝烟火气,像是一尊供奉在佛龛上的神像,只可远观,不可接近。
    如今,他这样笑着,说着话,让她觉得,伸手便能触碰到。
    赵归雁这样想着,柔荑也轻轻地握住程景颐的手,那样温暖,那样真实。
    程景颐垂眼,见她握到了他的手而露出满足的笑,他整颗心也柔软得一塌糊涂。
    怎么会有这样单纯美好的小姑娘?
    赵归雁看着路径不是通往皇城的路,眨了眨眼,好奇问道:“陛下,我们这是去哪儿?”
    程景颐道:“我们既然私奔,那就要去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赵归雁瞪大了双眼,惊呼:“真的吗?”
    原来程景颐所说的话,都是认真的。她还以为是要气宋太后的呢!
    虽然确实也将宋太后气得不轻就是了……
    马跑得快,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两人就来到了想要来的地方。
    原是一个寺庙。
    一个看上去很小的寺庙,不像香积寺,大魏第一寺,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宅院,它建在山腰,周边是满山的青竹,寺庙隐在翠竹之间,微风拂过,沙沙作响。
    程景颐牵着赵归雁,漫步走在小路上,踩着干枯的竹叶,咯吱作响,日光晕染开的青,如诗如画,恍若仙境。
    赵归雁走到庙前,才发现这寺庙关着门。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白日里将大门紧闭的寺庙,通常寺庙白天都是开着的,从不会拒绝香客的进入。
    还有这牌匾,上面气吞山河地写着几个字,“无名寺”。
    字是好字,名……有些敷衍了。
    这寺庙当真是特立独行,世无其二了。
    赵归雁啧啧称奇,更是好奇程景颐为何会将她带来此处。
    尤其是看程景颐自顾自去敲门,看着对此地很是熟悉的样子。
    “陛下,您来过这里啊?”赵归雁软声问道。
    程景颐颔首,目光里有些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来过。”
    他抬头看了一眼“无名寺”的牌匾,嗓音暗哑:“幼时,父皇曾带我来过。”
    赵归雁蓦地噤声了。
    程景颐似乎不太喜欢先帝,甚少提及,偶尔提及,也都是复杂难辨的情绪。
    她对于先帝不熟悉,但也听说过一些传闻。
    沉迷美色,不求上进。
    不是个明君。
    若后世史书,给他添的亮点,他此生最大的功绩,可能只会是生下了景和帝。
    赵归雁有些好奇先帝如何会来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寺庙,但她抑制住了好奇心,不忍心去戳程景颐的痛处。
    先帝之于程景颐,好比赵清鸿于她。
    恩情与恨意交织,倒是分不清是很多一点,还是感恩多一点了。
    很快,里面就传来了脚步声,随即是一个打着哈欠走出来的小沙弥。他拉开门,见到了门外的程景颐二人,先是一愣,然后弯腰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见过两位施主。”
    程景颐淡淡颔首,却也认真地回了礼。
    小沙弥问:“敢问施主来此地有何贵干?”
    程景颐沉声道:“我想找明静大师,不知他是否在寺庙?”
    小沙弥道:“明静师伯在寺中修行,施主可随我来。”
    说完,也不等程景颐回应,便迅速地转过身,慢悠悠地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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