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他确实猜的很准。
    也正因如此,穆怀诚才更痛恨紫皇山,在听闻紫皇山上仿佛还有妖精余孽的时候,便命士兵剿除。
    谁知……
    今日他本是路过灵州,要去东华皇都的,路上遇到紫皇山溃败的士兵,听闻有很厉害的狼妖,他便动了念。
    那些士兵们众口一词,说还有一个模样俊俏的少年,并一个相貌绮丽的少女,本来穆怀诚还心有所动,但听说那少女甚是妖异,满头白发后,他便又不以为意。
    ——毕竟他知道,上官松霞是一头乌发,且从来身清气正,怎会妖异。
    “师尊的话,我当然是听从的。”穆怀诚答应,回头吩咐:“传令下去,所有人撤离紫皇山,一个不留。”
    传令官应声而去。
    地狼跟撷翠公主在旁边,不约而同露出笑意。
    穆怀诚却又看着上官松霞:“师尊,您的头发怎么了?”
    上官松霞道:“跟你无关,你也可以去了。”
    这么久了才相逢,穆怀诚哪里肯离开:“师尊,既然在此遇到,不如同我一起……一起,我看着师尊的气色不佳,恐怕是调养失当……”他渴盼地看着上官松霞,全不管自己找的借口是否合理。
    上官松霞未曾开口,柳轩道:“不必,师父是跟我一起的。”
    穆怀诚这才又看了柳轩一眼,然后冷笑道:“我想,师尊现在这样,恐怕也跟你脱不了干系吧。”
    没有靠近,只是门内门外,穆怀诚却仍是感觉到了上官松霞身上的变化。这让他想起先前云螭在她身上下了禁制的那时候,跟此刻的感觉有点像。
    柳轩还没有很弄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上官松霞开了口:“你把人撤走,我自然会安静地调养,不必挂心。”
    穆怀诚却立刻回答:“那我留下照料师尊。”
    上官松霞拧眉:“你也自有要事,不必劳动。”
    穆怀诚摇头:“对我而言,天上地下,没什么比跟师尊有关更重要的事。”
    地狼跟撷翠公主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听到这里,两人都明白了几分,暗暗称奇,却不敢出声。
    柳轩生气:“你不要花言巧语的,师父说过不需要,你还不走?”
    穆怀诚没回答他,只垂眸道:“我已经一年多不曾见到师尊的面了。”
    柳轩走到他跟前:“你想怎么样?难道要……”
    话未说完,是上官松霞开口:“小九。”
    柳轩回头,见上官松霞抬手,他赶紧跑进去扶住她的手:“师父?”
    上官松霞道:“既然你如此诚心,我便随你出山就是了。”
    柳轩很意外:“师父!”
    穆怀诚的脸色缓和:“多谢师尊成全。”
    撷翠公主在旁边,唇动了动,却欲言又止地,地狼却直口直心地说道:“宗主,还想你多留几日呢!”
    上官松霞回头看着他们两人:“以后有机缘吧。”
    撷翠公主目光复杂地,拉拉地狼:“还没有正经给宗主磕头呢。”
    两个人就地跪了,向着上官松霞磕了头,这才陪着她出了院落,目送她跟穆怀诚一路而去。
    背后,地狼忍不住道:“怎么宗主说走就走了呢。我还以为她不会答应那个摄政王。”
    撷翠公主道:“你没看出来吗?若宗主不走,摄政王也必要留下,这样下去,来紫皇山的人一定越来越多,宗主之所以答应离开,不过是为了这个罢了。”
    地狼惊愕:“原来宗主是不愿意有人来打扰你我?”
    “是啊,”撷翠公主叹息了声,眼神柔软地:“也许不仅是你我,还有这座山吧。”
    内侍们抬了软轿,请上官松霞上轿坐了,慢慢地下山。
    等山势渐平,这才又换了马车,沿着官道而行。
    马车中,柳轩靠近了上官松霞:“师父,干吗要跟他一起,咱们在山上何其清静的。”
    上官松霞道:“再住下去,就不能清静了。”
    柳轩道:“我看大师兄是不怀好意。”他不知道云螭当初给上官松霞下禁止后,那才叫真的不怀好意,而只是凭着本能地针对穆怀诚。
    上官松霞看了他一眼,不回答。
    她沉默,柳轩便觉着她是向着穆怀诚的,于是拉住她的手:“你不信吗?”
    上官松霞道:“什么信不信的。”
    柳轩道:“他、他……他看着师父的眼神不对劲儿。”
    上官松霞哑然失笑:“你怎么什么都能看出来?”
    “我就是知道。”柳轩见她没有把手抽回去,便放肆了些,轻轻地揉着她的小手:“师父……你可不要、不要被他迷惑。”
    “越发胡说了。”上官松霞叹了声,她大概是觉着柳轩有点儿不太像样了,便稍微用力要将手抽回,
    才抽回一寸,柳轩却猫儿扑蝶似的忙握紧了些:“没胡说。”
    上官松霞转头:“干什么?”
    她还是那样,无喜无怒的神情,眼神清澈的令人心悸。
    柳轩突然想到昨夜的种种,心里突然发痒:“师父……”
    上官松霞一怔,察觉到一点异样,略有些不自在。又因柳轩太用力地握住,她只能试着去推开他的手。
    柳轩心头大动,索性攥住,五指相扣,将她压在车壁上。
    上官松霞的双眸微睁:“你……”她眉头一蹙:“别又胡闹。”
    “没胡闹。”柳轩低低的,有点委屈,猫儿似的蹭上来:“师父……”
    他的声音很低,几乎透过双耳,绕到心里去。上官松霞屏息,但就这么一瞬间,呼吸有些乱了。
    她没有出声,只是想是在强忍什么似的,长睫微垂,唇角轻抿。
    柳轩呼吸沉重,缓缓靠近,要在那冰雪似的脸色上印下一个比昨日更深的亲吻。
    上官松霞听着他的呼吸声逼近,似是忍无可忍,闪电般撤手的瞬间,抬掌摁住他的肩头。
    竟猛地将柳轩推了回去,她低声呵斥:“别再放肆。”
    柳轩的背撞上车壁,竟发出彭地一声响,他颇为失望:“我……”
    刚说了一个字,身上某处突然狠狠地剐痛起来,柳轩忍不住“啊”地叫了声,身子跟上了岸的鱼似的猛然一弹。
    上官松霞吓了一跳,看向自己的手掌心,以为是不小心发力太过弄疼了他,或者是这个小子装的。
    但柳轩已经虾米似的弓起身子,肩头缩起,竟是浑身颤抖起来。
    “怎么了?”她即刻跪坐起来,伸手要去扶他。
    柳轩狠命一颤,喉咙里后后地似咳似嗽似是喘气,甚是剧烈:“疼、疼……”他语不成声,手紧紧地扣着腰间。
    上官松霞望着他古怪的动作,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忙掰开他的手:“小九!让我看看!”
    柳轩试图挣扎,却还是竭力松开手,上官松霞把他的袍子解开,中衣撩起,低头看向他腰上。
    并没有什么外伤,但就在中衣揭开的瞬间,她看到,有一点红线似的半圆痕迹,在柳轩的腰上私隐似现。
    上官松霞呆住了。
    而车厢也在这一刻给打开,是穆怀诚。
    怀诚先前本也是乘车的,可是,心里实在放不下,便叫牵了一匹马来。
    马儿随行左右,他只要稍微凝神,就能听见马车中两个人的说话。
    起先还罢了,直到后来……车厢里的呼吸声渐渐重,穆怀诚只一想,就知道是如何。
    但他竟不曾离开。
    直到现在。
    车厢内,柳轩靠在车壁上,而上官松霞掀开他的衣裳,半跪而伏底身子,她的脸颊几乎靠近他的腰上。
    看见这幅场景,怀诚的喉头动了动,若不是极强的自控,他简直不知自己此刻将会如何。
    “发生何事。”他用很冰冷理智的声音问。
    上官松霞不知该不该告诉他,但就算告诉他,又有何用。
    穆怀诚却没等她回答,而只是跳上车,靠近,他同样看向柳轩身上。
    柳轩低着头,冷汗涔涔,连身上几乎都有些汗湿,他的身躯丝丝颤抖,像是得了急病。
    起初,穆怀诚没看到什么异样,直到随着柳轩一声痛苦隐忍的闷哼,他看见在柳轩肋下,有一道半圆的红痕显露,红的那么明显,那么瞬间,仿佛要渗出血来似的,就像……是在柳轩的那层皮肤底下,出现了这么一道诡异的伤,而只要戳破他的皮肤,就会看到那真实可怖的伤口。
    “这是……”穆怀诚的手微微一抖,抬眸看向上官松霞。
    柳轩已经坐不稳:“疼,师父……师父……”他模模糊糊地念了两声,垂眸看了看身上,突然仿佛忍无可忍,伸手抓向那红痕出现之处,他动作很快,下一刻,身上已经多了三个浅浅血洞。
    幸而穆怀诚眼疾手快,忙攥住他的手,这才免除他撕裂肌肤之苦。
    上官松霞也没想到会如此,这种剧痛显然几乎让柳轩崩溃了,但偏偏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遭受如此非人折磨。
    穆怀诚也有些心惊:“师尊,这到底是怎么了?”犹豫片刻他又问道:“师尊的功体为何会废掉,云螭呢?”
    摄政王的车驾停在了灵州城。
    上次穆怀诚出现在灵州,灵州还是东华的,而他,是东华所要缉拿之人。
    如今却已经天翻地覆。
    知府早就将衙门腾空出来,迎接摄政王下榻。
    如今南华东华之中,谁人不知,天下第一号的人物,便是南华这位摄政王殿下,毕竟是他让南华转危为安,让东华臣服脚下。
    而南华王病中,女王监国,但女王殿下最亲近信赖之人,也正是这位摄政王。
    甚至有终南山望气士有言:皇龙气出于中垣,有不世明主,可定三百年太平盛世。
    柳轩在进了府衙后,稍稍平静,但他的唇已经给自己咬的鲜血淋漓,人也昏厥过去。
    上官松霞始终不离左右。
    天色将晚之时穆怀诚来到,给柳轩喂了一颗药,又对上官松霞道:“我已经召集了几位同修,会同他们商议出能解决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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