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兮将伞拉了拉,低声道:我知道,真的,我知道。我给他下了追魂咒。
    阿香和姜榆对望了一眼,他们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喜色。只有找到了杀死朱毅子女的恶鬼,并将他捉住,绳之以法,才会真正解决这个问题。
    朱平安的行踪好找,他就在朱家的内宅里。
    朱家原本是将军府,是圣上钦赐的府邸,有圣上亲自手书的牌匾。然而,自从十多年前,朱毅被剥了爵位以后,朱家就另换了宅院。
    这只是普普通通的小宅子,不能与当年的将军府,高门大户相比,干干净净的,倒也温馨。
    朱毅除了赵氏这个患难妻子以外,还纳了两房小妾。他是少年英雄,虽然当年的案子于他名声有损,但是自甘为妾想要追随他的女子并不少,何况他后来又立下了功勋。而且,赵氏的孩子都没养住,为了子嗣起见,纳妾势在必行。
    陈兮也明白,子嗣是大事,可是只要一想到朱毅和结发妻子之间还有别人,她就觉得别扭。她不喜欢朱毅,或者说,她讨厌朱毅。她讨厌所有纳妾的男子,所以,她敬重东岳大帝。
    她也不能理解赵氏为何能在当年的伤害之后,还毅然决然地同朱毅在一起。朱毅不止是她的丈夫,更是她的杀子仇人啊,她心里就一点膈应都没有吗?
    朱平安站在墙壁旁边,墙壁上是郁郁葱葱的爬山虎,爬满了整面墙,绿油油的,在夜色中泛着寒意。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朱家黑黢黢一片,无人知晓这边在发生什么。
    月光照在朱安平身上,没有影子。他长大了一些,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模样,脸色苍白如纸。他的脖颈里没有围巾,有青紫色的掐痕。在幻术的遮掩下,隐约可见。他看见陈兮,有些奇怪:你怎么也到京城来了?
    他的声音透着少年特有的嘶哑,夜风阵阵,让人心里不安。
    陈兮也不好直接说是来抓他的,她含糊答道:有些事情,不得不来。
    朱平安瞧了不远处的苍离帝君一眼,了然地点点头。他的眼中充满了同情:也是,你们这种家养的小鬼,自然是主人到哪里,你们跟到哪里的。
    陈兮握伞的手一紧,咬牙道:我不是家养的小鬼!我是鬼仙,是鬼仙!
    朱平安点了点头,口中却道:鬼仙有什么好做的?还不是不得自由。我倦了,不能尽地主之谊了。这是我家,你们还是离开吧。
    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化作七八岁的童子模样。他神色难看,不想让外人看到他这个样子。他想要离开之际,却被阿香用布帛拴住。他狠狠地瞪了阿香一眼:放手!别逼我出手!
    阿香笑声朗朗:那你出手啊,我倒是想看看,你出手是什么样的?她环顾四周,啧啧叹道:你小小年纪,竟然还在朱家下禁制,本事不小啊。
    她的声音明快,朱家人听不到,可是夜宿的鸟儿却惊起了不少,呼啦啦飞走了。
    阿香手里的布帛是在地狱的炼池中浸泡过的,沾染了戾气,缠缚在鬼魂身上,戾气会侵蚀鬼魂,使之疼痛难忍,魂魄不安。这是她阿爹拿来给她防身用的,阿爹说,女孩儿柔弱,女鬼亦然。身为地府最美的女鬼,她得注意一些。
    朱平安恶狠狠地道: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以女欺男,好不要脸!
    他在说话间,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他想以这样的方式逃开。可是那布帛却越缠越紧,他像个蚕蛹一般,被裹在布帛里。
    朱平安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哇哇的哭声,在清冷的夜里,听得人毛骨悚然。
    与此同时,朱家正房里的赵氏忽然从梦中惊醒,满头冷汗,青丝濡湿。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睡在小榻上的丫鬟惊觉,掌灯问道:太太,怎么了?可是魇着了?还是做噩梦了?
    赵氏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隐约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也不知道是哪个。
    她才三十多岁,可是青丝之间早已覆盖了寒霜,眼角也有了淡淡的细纹。她已经失去了三个孩子,或许她还在壮年,但她的心早已苍老。
    起初,她夜夜难寐,朱毅总会宽慰她,说他们还会再有孩子的。那时候,她也这么想。但是,夜夜孤寂,哪里还会再有孩子?
    丫鬟帮赵氏挑了挑灯芯儿,轻声说道:太太别多想了,让老爷听见,又该不开心了。咱们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好的哥儿姐儿,竟然
    赵氏冷笑:怎么了?你不知道,我可知道!是我的平安,是平安孤单呢,他想要弟弟妹妹陪着他。她分明是笑着,眼里也蓄满了泪。她的平安,刚来到人间三天呢。她揪着被角,平安孤单,为什么不来找娘亲呢?
    朱平安起初还在布帛里挣扎,再后来动作越来越小,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陈兮心中不安,小声说道:可以给他稍微松一下么?这个朱平安也忒不经打了,不会变成魙了吧,那就太可怕了!
    阿香笑笑:放心,很快就给他松开。她掏出一个缚魂袋来,将裹成蛹状的的朱平安丢到了缚魂袋里,干脆利落地打了个结,递给姜榆:呶,放进大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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