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本来对我印象就不好,我不是打过他儿子吗?”曾忆昔声音淡淡,“可能在他心里,我就很不怎么样吧。”
    他们班主任的儿子和曾如初一个班的,当时几个男生扯曾如初的头发,被他看到了。他让那男生松手,说不松他就要动手了,结果那男生看着他身上的校服,来了句:“我爸是你们学校的老师,你打我,我回去就告诉我爸去。”
    他把人揍了一顿,让人回去找他爸哭去。
    再联想到刚刚的对话,才知道曾繁清还跟老师扯了隐私权。他有几分好笑:“我爸以前是个半吊子法学生,为了追我妈,他还跟着听了几次法学的学术讲座,陪我妈准备司法考试,还跟着背了几个法律条文,有时候喜欢拽两句,那天在办公室里好像和老师说起了隐私权。”
    也许给了班主任一点压迫感?
    之前,王谨惠给他送情书被老师撞见之后,他们俩被喊进办公室。她给老师下跪磕头求别请家长,实在让他太受震撼。晚上,曾繁清难得接他,看他表情有点不对劲,问了几句话。
    他没瞒着,就把这事跟曾繁清说了,只是没说出王谨惠的名字。
    谁知曾繁清当时的反应比他还激烈。
    曾繁清那时跟他说:“即便是老师,也没有权利去收学生的私人信件,还公然阅读学生的信件。即使是情书,他也没资格,没这个权利。”还说了句,“那姑娘可以去投诉,这根本就是在侵犯她的隐私权。”
    他看曾繁清这么义愤填膺,随口问了句:“听说你以前也被老师收过情书?”
    曾繁清也没否认。把老师收了他信还在班上读,当着全班面嘲笑他写的狗屁不通的事说了出来。这事可能也让他难受了很久。说完,还又来了句:“这可能是那女生一辈子都忘不掉的阴影。”
    第二次曾繁清被喊过来,很可能是在办公室和老师拽起了法律条文。
    老师也许给他说的有几分下不来台,然后就说是江月稠自己交?
    然后曾繁清这个半吊子法学生大概是没了什么辙。当事人自己交的,那他大概就觉得不侵犯隐私。
    “老师可能在撒谎”这个论断明显跟冲击波似的,在李志的认知结构里横冲直撞。
    一时间,他声音颤颤地,跟十万个为什么似地问:“……老师撒谎?老师也会撒谎吗?老师怎么会撒谎呢……”
    曾忆昔轻笑了声:“老师是人吗?”
    李志:“……那肯定啊。”
    曾忆昔:“那为什么不会呢?”
    “……”
    默了一会儿,曾忆昔再次开口:“是我们把他们当成了神,认为他们不会撒谎,不会做错事。”
    他当时,也是先入为主地觉得老师说的肯定都是真的。也正是在这种思维定势的驱使下,听到曾繁清告诉他:“是你们老师说,信是你同桌自己交上来的”,他信了。
    如果主语不是“老师”,哪怕是“李志”,他都不会信。
    但总而言之,目前没有任何证据。
    “我只是猜测。”曾忆昔说。
    “……我他这背一层汗,衣裳都汗湿了,幸好没洗澡,要不然不是白洗了。”李志还是很困惑,“那现在问题在于,如果不是王谨惠交的,那信是怎么到老师那里去的?长腿飞去的?觉得你配不上江爷,所以去投案自首?”
    “我不知道。”曾忆昔说,“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到老师手里的,以及老师为什么说是江月稠交的。”
    一阵沉默后,李志叹口气:“说起来,这事就和孟澄澄手表丢的时间差不多,那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多事,班上每天都跟麻雀窝一样,天天搁那儿叽叽喳喳,我他妈每天喉咙喊哑了,求着那帮祖宗好好学习,搞得像是给我学的一样……”
    曾忆昔抿了下唇。
    是的手表。
    孟澄澄的手表。
    从北理回来后,班上就到处在传这件事,有人到他跟前说,是江月稠拿了孟澄澄的手表。
    他当然不会信。
    伴随着李志的絮叨,客厅传来“哐当”一声脆响
    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他大步往客厅走去,看到江月稠已经醒了。她两眼蒙蒙地看着地上的一滩碎片,嘴上喃喃着什么,他没听清。
    只注意到那只原本搁在茶几上的水杯,掉落在地,碎的没个形状。
    江月稠却作出一个要两脚着地的动作。
    就这么忙把电话挂了,他朝江月稠那边跑去。
    江月稠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状态,眼看脚要踩到那些碎瓷片,他弯腰,伸手握住。
    一手之隔,隔着地上那些直棱着的、张牙舞爪的碎片。
    他手背之下是一摊碎片,手心里,托的是江月稠的脚掌。
    碎瓷片的棱角剐蹭着他手背皮肤,他也感触到了刺痛,应该是被剐破了皮。
    但也没去管。
    “怎么醒了?”抬起她的脚放沙发上,他问了句。
    “渴了……”江月稠声音有几分沙哑。
    “等一下。”怕她乱动,曾忆昔决定先将东西打扫干净再去给她弄热水。
    “渴……”
    他忙的一头汗,醉鬼哼哼唧唧的在他耳边催。
    将碎渣全部清理完,他去厨房倒了点温水过来。
    江月稠捧着水杯,一口气给喝了干净,然后又跟他叫唤:“渴,还要喝……”
    曾忆昔接过空杯,笑了声:“你喝这么多,晚上不会要上厕所吧?”
    江月稠看着他,眼神空空的。
    曾忆昔低眸瞧着她,眸光微微一暗:“欸,你这样子,杯子都拿不稳,这要是到时候掉马桶里,我这是捞呢?还是不捞呢?”
    话音一落,就见这醉鬼嘟囔了句:“我想上厕所。”
    “…………”
    第31章 你非要睡我的床
    房间里, 门窗紧合,遮光窗帘被拉的严丝合缝,一寸天光也没让它透进来。
    灯全被揿灭, 一盏没开。
    江月稠在昏沉暗淡的光线里醒来。
    眼皮只睁开一点,眼前景象模糊。
    她没再多看, 又把眼皮合上。头还有些沉,像是有人往她脑袋里塞了个好几斤重的浆糊团子, 后脑勺有些发胀, 倒也不痛, 就是不太舒服。
    她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喝过酒。无论是工作, 还是读研的时候, 每逢聚会,她都是拿着饮料搁那儿抿。
    平日都是滴酒不沾, 昨天确实是个意外。
    不过买完酒,她就陷入了后悔。
    但买都买了, 不喝也就这么浪费了。那酒度数不高,江明不爱喝, 而且现在人到中老年, 烟酒这些东西最好也不要沾。给曾忆昔?估计会直接被丢进垃圾桶吧。
    不过,屋里的空调机和加湿器都在工作。
    江月稠吸了吸鼻子,空气意外的好闻。搀兑着点沉香木的轻淡香气, 像是助眠用的香薰。
    她嗓子有些干涩, 但没去管。半眯着眼, 习惯性地伸着胳膊,在一边的床头矮柜摸着手机。打工人的惯性使然,眼睛一睁,就想先看看时间。
    虽然脑袋里一团浆糊, 但还记得,她今天还要上班。
    手机亮了。屏幕的光一时还有些刺眼,眼睛不太舒服,又闭了两秒,缓了缓,这才能去看。
    竟然都到了七点。
    这么一刺激,她倦恹的眼皮一下全掀开了。接着揭开盖在身上的软被,半坐起身,刚抬脚想下床时,却突然想到件事。
    她现在住曾忆昔这边,小区离公司很近,通勤时间挺短的。
    还好还好……
    不用着急。
    她将枕头往上扯了扯,垫在腰后,点开手机看了眼。
    刚看到消息栏里有微信信息。
    戳进去,看到是安宁发来的。
    时间是昨晚十点半那会。
    那会?
    她在干什么?
    江月稠想了想,但一时间什么都没想起来。
    她低眸,继续看手机。安宁昨晚给她发了一堆消息。
    安宁:【救命!】
    安宁:【江江,我今年能去你家过年吗?】
    安宁:【我不想回北城了,我妈要给我介绍对象啊啊啊啊啊啊】
    安宁:【她今天下午在医院妇产科给人接生,结果那人是我初中同学,晚上跟我说,你同学都结婚几年了,这都是第二胎了。问我咋还没个对象???】
    安宁:【我同学二胎跟我有毛关系啊,又不是给我生的!】
    安宁:【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隔了十八分钟,安宁又发了一堆消息。
    【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你在干嘛?】
    【???】
    ……
    有两通来自安宁的未接电话。
    再相隔大概有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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