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有着两种记忆,有着两种看法,有着两种观念,会是什么样子?
    用专业一点是说法,这应该属于人格分裂。
    用迷信一点的说法,疑似鬼上身。
    不然一个人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不合理。
    可云暖却就是如此,就是这个样子。
    她是云暖,出身于北地雪国的天然大妖,生而悟仙境,修炼十万年,早已成为了六乘境的大能。
    她又是李潇潇,忽然有一天,睁眼醒来,身份转换,然后用尽自己身为演员的全部能力能力,去适应新身份、新生活。
    但是本质上,云暖和李潇潇毕竟是不同的人,不同的存在。
    人的性格是在自小所经历的一切、所学习的一切、所遭遇的一切的综合影响之下,培养起来的。
    不是说人昨天才刚会爬,今天就懂事了;昨天才刚笑了笑,很可爱,这辈子就该成为一个温暖温柔的人;昨天还那般听话,今天就如此叛逆。
    性格,是一种慢性生长。
    它就像是一棵大树,在根深蒂固、郁郁葱葱、枝繁叶茂之前,也有过脆弱到经不起风吹雨打不堪一击的曾经。之后不断地吸收养分,不断地拼搏向上,不断地蓬勃生长,才终有一日,能够遮天蔽日。
    但树与树也是不同的。
    不是所有树都会笔直的生长。
    但李潇潇毕竟觉得,自己应该算是比较幸运的。
    好歹,她成为云暖之后,首先经历的第一关,过得意外的顺遂。
    但是,日久天长,一个是短短二十来年里已经定型的性格,另一个却是长达十万年的磅礴记忆,两者是彼此冲突的,自相矛盾的。
    好似交战的两军,胜利只属于其中一方,只能属于其中一方。
    天地,好像忽然静止了。
    云暖的手指头微微动了动,她应该已经撤去了小天地才对啊。
    但是……
    一看,原来是来了三个人。
    雨姨。
    老墨螭。
    周辰宇。
    “小暖,你到底怎么了?”雨姨问。
    “我……我也不知道。”云暖摇摇头。
    “她的心,很乱。”周辰宇道。
    云暖看向周辰宇。
    “你的心,太乱了,就像是两种不同的颜料,原本还一左一右互不干扰,所以相安无事,但现在,两者已经完全搅和在了一起。”周辰宇道。
    “雨姨,云暖她……”周辰宇没有把话说完。
    “天真,小暖是以天真二字入的六乘境。”雨姨知道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有些事情,不说开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她直接道破了云暖的大道根本。
    “天真吗?”周辰宇思索了片刻,“一个人,怎么可能永远保持着天真呢?总会因为什么事情一下子长大的,随着年岁的增长,阅历的增长,知道懂得的事情越来越多,仍能保持着的那份天真……说穿了,其实是自欺欺人而已。”
    “云暖她……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处在大道即将崩坏的边缘了。”周辰宇下了一个定论。
    “这……”雨姨看向云暖,有心疼,有后悔。
    “难道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雨姨问。
    “有。”老墨螭接话。
    “周辰宇刚才说得很清楚了,天真之所以无法永远保持,前提就在于年岁增长、阅历增长、知道懂得的事情越来越多,不如此,才有可能永远天真,如果抹去云暖近年来的所有记忆,再将她永远的困在北地雪国,未必不能真的让她永葆天真。”老墨螭道。
    “我不答应。”云暖不是死人,不是木偶,她不答应。
    “可……”雨姨于心不忍,无论是维持现状,还是按照老墨螭的说法,她都不忍心。
    “我有答案了。”云暖笑了,看向周凡兴。
    “你们回吧。”云暖一挥手,将三人驱散。
    三人都不是亲身亲至。
    “凡兴凡兴,我们该走了。”云暖在周凡兴的身边,时间也恢复了流动,云暖对周凡兴道。
    “你其实是惧怕水神的,对吗?山水神灵,如果亲手斩杀,这一份因果太大。在没有充分理由的前提下,就算是青尧山,也不可能袒护你的,你还没那个面子。所以你才对我给你设计的计划那般满意。蛇妖杀了水神,你与山神联手斩杀蛇妖,如此一来,不但一切更加名正言顺,你也将得到一份白拿的山运。”
    “是挺不错,想得挺美。”周凡兴讥笑。
    随即,他牵着云暖的手,转身离开。
    一份水运,一份山运,自敬灯山和兰江分别而来,进入了周凡兴的体内。
    礼敬山水,为的不就是那一份有可能得到的山水气运吗?
    周凡兴是唯一得利者。
    青玉在原地狂笑,狂笑,狂笑,宛如失心疯一般。随后被水神范齐一剑抹杀。
    离开仓头镇,周凡兴一边赶路,一边练拳,云暖就跟在他的身边,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小暖,这样跟着我会不会很无聊?”周凡兴一边出拳,一边分心问。
    “不会啊,看你出拳可有意思了。”云暖摇头。
    “有意思吗?哪儿有意思?”周凡兴笑问。
    “你出拳的时候啊,我总是会帮你计算这一拳的拳风冲出去多远。”
    “哦?有多远?”
    “远的有一尺多呢,近的只有一寸,这么一点点。”云暖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大约一寸的长度。
    “你觉得哪个厉害一点?”
    “近的厉害一点。”云暖答道。
    “哦?怎么说?”
    “因为拳风越近,凝聚力就越强啊,远了的话,拳风都散得差不多了,不好看了。”
    “有道理,拳风凝聚于一点,距离拳头越近,这股力也就越大,一旦打在人身上,威力必然可观!”周凡兴不禁停下出拳,若有所悟。
    他索性来到路边的一棵树前,树高一丈左右,树干笔直,大约有碗口粗细。
    打量了一下之后,周凡兴便收敛心神,沉心静气,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就只是抬起手,握成拳,置于树干前一寸左右。
    拳风凝聚,猎猎作响,后猛然轰出!
    “砰!”
    树干应声而断。
    接着周凡兴又换了一棵树,基本高低粗细基本相同,用从王霸拳拳谱上学来的那一招出手。
    相较之下,自然更干净利落。
    只是,两者所用的劲道完全不同。
    前者只不过是在拳头之前凝聚起了一些拳风而已,后者则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劲,有毕其功于一役的态势。
    从消耗来说,也大有不同。
    前者消耗自然小,后者消耗远大于前者。
    不过两者的优劣,周凡兴也各自有了评判。
    单以拳风凝聚于拳前,力道大,消耗小,招式灵巧,但是威力确实有限。
    而后者,因为调动了全身的气力,整个身体都动了起来,力道没得说,消耗大,招式略有失灵巧,但是威力……很可观。
    周凡兴心中很快就有了计较。
    平时出手什么的,用前者一般情况下往往更好。
    至于后者……
    其实说白了,前者连个招式都不算,后者是大招、绝招。
    两人继续上路,行走在山间小路上,只知大致方向是大桐王朝都城,却不知具体已经走到了哪里。
    又翻过一座山。
    一座又一座,好似翻不完一样。
    “凡兴凡兴,有人。”终于,走了两天的山路之后,在一段下坡路上,云暖提醒了一下周凡兴。
    其实不用云暖提醒,周凡兴也注意到对方了。
    这是一名青衫少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从山下方向走来。
    但是,无论是周凡兴还是云暖,都有理由相信这位就是奔着他们来的。
    荒郊野岭,遇到一个人没那么容易。
    再说了,对方就这么看着他们,已经足够明显了。
    “咦?”云暖多看了对方几眼,才意识到什么。
    “怎么了?”周凡兴低声问。
    “是妖,神觉境的妖。”云暖道。
    妖族,幻化成人形的妖,神觉境吗?周凡兴心中闪过许多念头。
    终于,双方相距只剩下区区一丈。
    对方停下来。
    抱拳行礼,带着温文尔雅的气质:“幸会。”
    周凡兴只能还礼,“幸会。”
    “在下游在瓶,恭候阁下已经多时。”自称游在瓶的少年道。
    “哦?”对方这么说,倒是让周凡兴疑惑了。
    起码,这样的态度,看上去不像是来找茬的。
    “在下本体为妖,修炼至今已有八百余年,只是不成才,至今也才只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神觉境。不过在下的本体还算特殊,所以……”游在瓶道。
    “所以什么?”周凡兴问。
    “所以看得到阁下额头上的那个金色准字。”游在瓶指了指周凡兴的额头道。
    周凡兴神色古怪,随即笑开,跟云暖道:“他说我额头有个准字,还是金色的。”
    “嗯。”云暖点头,盯着游在瓶。
    “……”这反应,不会是真的吧?
    “我我我,我头上有个字?还是金色的?还是个准?”周凡兴受不了这种事情,谁没事在头上写个字?准?准个鬼啊?
    “我知道你是谁了。”这会儿云暖却没空理会周凡兴,因为她终于想到对面的这个青年是谁了。
    天地契约留下的那个准字,天地之间,没几个人能看得到,其中六乘境大能当然是看得到的,另外就是作为天地契约的两位当事人了。
    除此之外,再有谁能够看到的话,也就只有这位了——云青。
    不作他想。
    怪不得叫游在瓶。
    青年对云暖笑了笑,笑容和煦,温和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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