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贝怅然,想起夏珠白天提起的夏美兰,这些记忆里的人好像随着那场大火剥离到另一个世界。
    现在夏贝已经很少想起那个小城的人或事,除了那一人,偶尔进来她的梦。
    只是醒来心情并不美好。
    夏贝站在阳台,喝了一杯红酒助眠,直到月亮高挂,附近的林园灯光黯淡,才转回卧室准备休息。
    到半夜,也没有听见林园里有人回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月光洒在白色大床上,床上的人儿翻过身突然睁开眼睛,微泯着唇小声:“魏言简……”
    夏贝在房间里辗转反侧,一如那时在县城魏言简被人抓走之后,也独自在房间里难以入眠。
    时间地点不同,可也不得不让她承认依旧担心那个人。
    “叮叮叮!叮叮叮!”
    楼下座机响起,在黑夜里格外清晰……
    一秒,两秒……还未有人接起。
    夏贝紧攥着被子的一角,忽然坐起来,下床穿上鞋就往楼下跑。
    她跑到楼下,站在电话旁静默了两秒,伸手拿起电话:“喂,是程叔吗?”
    电话那头十分安静,就在夏贝准备再询问一句时,熟悉的男声响起:“夏贝,是我。”
    夏贝的手紧紧攥着电话线忽的一松,轻声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现在还不能回来,你不要担心。”
    话音落后,两人之间有片刻的沉默。
    魏言简站在码头,身后横七八歪的倒了很多人,他直视着前方:“如果,我是说如果,明天我没有回来,答应你的,算数。”
    夏贝站在电话旁沉默,黑夜里,不知是月光还是眸光泛着光泽,越来越凉,最终凝结成一滴眼泪落下。
    香港湾仔码头,月光洒在海面上,男人站在岸边,背影笔直,微风吹过带走一声沙哑的低沉:“但是,夏贝,你要知道,没有如果,只有死也不放手的我。”
    “言简,都收拾完了。”阿良擦了擦溅在脸上的血:“幸亏留了一手,差点让那老狐狸给阴了。”
    阿良接过魏言简的大哥大别在裤子上,抬脚踹在躺在地上的几人。
    “他娘的,敢阴哥几个,也不看看你良哥在道上混了几年。”阿良舌尖顶着上颚,面露嚣张,一把薅过躺在地上哀嚎的人的头发。
    这时候他一脸凶狠,挑着眉毛一巴掌扇过去:“给老子交代,李博文那个老狐狸跟何志宏都达成了他娘什么条件!”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人吓的浑身打哆嗦,慌乱摇着头。
    “是吗?”阿良从腰身抽出来一把匕首,上身压着那人,拽住这人的头,匕首放在那人的耳朵上,忽的一笑:“是吗?”
    “啊!”一声撕心裂肺发惨叫。
    在道上混了十几年的阿良,十二岁拜了关二爷,从城西砍到城北,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被道上的人称一句良哥,可不是靠着插科打诨的一张嘴。
    “啊!!我说我说!”那人疼的痛不欲生,咬着牙求饶道。
    “我只知道李博文要想联合何七少独吞了全部的航运,包括大陆的线,还有魏哥股市上分的钱。”
    阿良挑眉:“李博文这老狐狸也不嫌贪多嚼不烂。”
    “……我那天离得近,好像听到李博文在这次金融股盘崩溃里赔了不少钱,这次何七少不仅答应分出大陆的线,还答应把魏哥的钱分七成给李博文做资金运转。”
    阿良先是一脸楞,最后嗤笑:“真是好大的脸!”
    他后转头问到:“言简,你不是提前给李博文说了这次股市风险大,楼盘不对劲,涨太快,让他提前退吗。”
    魏言简挑眉,李博文能走到现在,脑子应该不会这么糊涂。
    “好,好像……是他二姨太太隐瞒他,想在中间捞点钱,没想到全砸进去了。”躺在地上的人为了活命,少受点罪,把知道的恨不得一股脑说出来:“好像他二姨太太有个姘头,想捞个大的跑路,连带着李博文一起坑了进去。”
    “现在南亚湾那边盖了一半,又是英政府的项目,现在李博文资金链断了,怪不得要狗急跳墙吃这一块。”
    阿良放开那人说道:“幸亏没全相信那老狐狸。”
    “言简,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反正那老狐狸也算是和咱们撕破脸皮了,咱们直接干他娘的。”阿良吐了口吐沫,一脸凶煞。
    魏言简轻笑:“我们从始至终谈的,不是船王何家,而是何老爷子,走,先找何老爷子谈合约,看他清理门户。”
    “当然,李博文也得阴他一把。”
    ……
    第二日
    景园,程宅。
    程天佑当晚没有回来,第二日在电话吩咐老管家照顾好肖天他们。
    “夏贝小姐,先生嘱咐让您在这安心住着,一切有他在。”
    夏贝皮肤白皙透薄,眼底乌青明显,老管家知道夏贝没有睡好,吩咐手下的人做了些甜粥让夏贝喝,顺便宽慰道:”夏贝小姐喝点甜粥暖暖身子,可以去院内看看花草,上一年魏先生送来一批粉蔷薇,今年花开了一片,很是娇艳,夏贝小姐可以过去放松放松心情。“
    昨天下半夜,夏贝脑子里昏昏沉沉,睡着也不知做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梦,起来感觉半个身子都是沉的,心里憋闷的喘不过气来。
    陪着肖天和夏珠吃过早饭,准备回房间休息,听到老管家说的话,想着去院里走走也好清醒清醒脑子。
    程园很大,夏贝跟着下人绕道院子后面,一排红砖小路,四处都是各色摇曳的花朵,玫瑰、蓝色鸾尾、水仙……不知名的小花,从这望去,万紫千红,然而最显眼的便是那一排盘着铁栅栏的粉蔷薇。
    花开正浓,爬了满墙。
    粉色的花簇一丛一丛,挤得满满当当。
    夏贝走近,浓浓的花香扑鼻而来,大片的粉映入眼中。
    不知为何,夏贝有些失笑,疲惫的神色得到一丝舒展。
    那个在县城初见的桀骜少年,如今也懂得欣赏这些花草美景。
    依他现在的模样和气质,不知道他底细的人,还以为魏言简是从哪个名门世家培养出来的矜贵子弟。
    或许他本该就是。
    这头,平日热闹喧嚣的码头此刻寂静压抑,三队人马人数众多,却无人敢高声一句,气氛一触即发。
    “言简,我也是逼不得已。”李博文轻笑,看着魏言简一脸惋惜:“我是真把你当我忘年小友,只是事与愿违,如是言简答应不再插手这件事,把大陆的资源交到我手上,我们哥俩还是把酒言欢的挚友亲朋。”
    李博文身后的人站的满满当当,话语也让李博文说的底气十足。
    魏言简听后轻笑摇头,神色悠闲。
    李博文瞧他一点也没有把现在紧急的情况放在心上,有些被人下了面子的恼怒。
    “魏言简,虽然我十分欣赏你的才能和眼光,但现在你在香港根基尚浅,你以为一个程天佑就能护你周全了吗,要想在香港站的住脚,你还差的远。”
    听到这话,魏言简笑了:“李博文,那你说这话的底气是什么?李氏集团?”
    魏言简话语尾音缓慢,带着戏弄“现在应该是个空壳了吧,要是再没有资金进来,不知道还能不能撑过今天。”
    李博文被魏言简一语中的,倒也没有失态,冷笑道:“知道瞒不过你小子,但你不要太嚣张,在香港这个地界,谁还没有几张底牌,小子,你还是年轻,想混的风生水起,还要后有大树好立身!”
    “哎呦,大树,哪颗大树,彭总督还是英女王?我说你年纪一大把,是老眼昏花,还是上女人上多了,下身不中用,脑子也看不清了?”阿良懒得跟他废话,把外套随手脱掉,叼着烟从旁边扯了根铁棍,直接对着李博文一榔头,瞬间把李博文干倒在地,头破血流!
    阿良踩着人,叼着烟:“娘的,老子最烦打架的时候瞎逼逼,咋地,就你嘴叭叭的知道的多!”
    谁也没想到阿良突然发难,直接把李博文干的半死不活。
    就连旁边另一队人马何家二房都蒙了。
    时间静止两秒钟,立马躁动起来。
    第68章 一声狠厉叱喝响起,……
    一声狠厉叱喝响起,阿良带着手下的人与李博文身后数人开始混战。
    码头上,嘶吼声,哀嚎声,棍棒击打在□□的痛焖声,混成一片。
    阿良手下的人都是整日拿拳头说话的□□混仔,平日里都是拿命往死里搏,对付李博文带来的人,分分钟撂倒一片。
    何家二房没想到魏言简这么狠,连话都不多说,直接就动手。
    他们这些长期处在上流世家的人,拿钱拿势讲人情,威逼利诱用的得心用手,之所以带这么多人,也都是为了以防万一和撑场面。
    第一次遇到没说两句话,啥内容条件都没谈见面直接开打的,喉咙如梗了一块,不知道是帮着李博文,还是倒戈明显实力强劲的魏言简。
    等到李博文的人倒成一片,何志宏扶着眼镜,掩住眼底的暗涌:“魏总,没必要喊打喊杀,我们好好谈谈,没有绝对的敌人不是。”
    魏言简系上袖口纽扣,淡笑:“七少这话有何见地”。
    “当然是我们双方合作了,不如我们一起探讨船舶代理的业务,我手里可以支配53艘集装箱船舶,外加动力达70标准箱,只要咱们双方合作,你提供航线,我可以出资源让你找港口挂靠。”
    “何七少看来手里资源不少,不过不知何七少代替的是何家,还是你自己。”
    “当然是何家。”何志宏微笑:“只不过由我负责牵头。”
    “是吗?何家什么时候由你当家了!”一声雄厚怒斥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何老爷子掷地有声,手拄着拐杖,却步伐矫健,慷锵有力!
    “爷爷。”何七少眼瞳微缩,心下一咯噔,身后的何二爷更是被吓的倒退一步,小声喃喃:“父亲。”
    “滚,我不是你爹也不是你爷爷,想在我眼皮底下搞事,给我滚出去自立门户!”
    何二爷吓的脸色一白,要是真的一清二白自立门户,谁还敢给他面子,虽说现在让大房压了一头,可在外面依旧是光鲜亮丽不可高攀的船王何家。
    “爷爷,你说的什么话,我不是你的孙子吗,在你心里是不是只有何志卿是你孙子。”
    “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何志宏不甘心,斯文的面容此刻怒红!
    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何志卿那个愚不可及的二世祖可以继承何家,他就不可以!
    就因为他是庶出,是二房出来的吗?!
    “你个混账!”何老爷子气的脸色通红:“就凭你现在所作所为,背着何家和李博文合作,就不如他!”
    “他脑子蠢笨是不假,可你心思阴狠,不知忠义,不拿家族利益当回事,明知道这是大陆要连接各国家运输枢纽,你却拉着李博文合作,你是不知道背后靠的是英政府,还是心甘情愿的当个叛国奴!”
    何志宏脸色煞白,他不是不知道这其中关卡,只是这块蛋糕太诱人了,明白人都知道这其中利益有多大,更是影响着家族话语权。
    何老爷子看他此时模样,心中的侥幸彻底粉碎,晓得他明知如此却依旧做下此事,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
    对于这个孙子,他也是下尽心培养,大房里那两个孙子不堪重用,只知道为了女人争风吃醋,唯有二房和三房两个孙子心性、能力皆佳,而二房何志宏比之三房的何志鑫,手段更为心狠,较之守城,更适开阔疆域,却没想到,他的一时放任,忽略了心性,养大了心思,为了争权夺利,连家族荣辱、国家大义都能弃之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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