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擢一个箭步窜出大堂,看到自己的二儿子正穿过庭院,向大堂而来。
    “老二,你终于回来了!”宇文擢上前拉住宇文萧的手,笑道:“为父已经为你备了酒席接风,你娘也在。”
    宇文萧对宇文擢的热情有些不习惯,却也没有多说什么,随着他进入大堂。
    他目光一扫,看到憔悴许多的母亲后,快步迎了上去,跪伏在文氏脚下。
    “娘,孩儿回来了。”
    孟氏皱了皱眉,按规矩来说,宇文萧应该称呼文氏为姨娘,称自己为娘,可他从来不守这规矩。
    以前他每次这样叫,宇文擢都会训斥两句,然而转头向宇文擢看去,却发现他满脸堆笑,哪里有斥责之意。
    文氏急忙将宇文萧扶起,微笑道:“好孩子,在外面受苦了吧。”
    “姨娘,二弟如今在吴国为官,哪还会受什么苦啊。”宇文设淡淡道。
    “大少爷,夫人。”宇文萧冲孟氏母子点了点头。
    “老二,都是一家人,何必对你大哥和大娘这么见外?”宇文擢笑着说。
    “是啊,萧儿,以前大娘若是得罪了你,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孟氏轻声说。
    宇文萧见文氏连连向他打眼色,叹了口气道:“大娘言重了。”
    宇文擢见状,大喜道:“都是一家人,说开了就好,来,咱们一家人今天一起好好吃顿饭!”
    众人纷纷落座,宇文擢坐在上首,左右坐着孟氏和文氏,再旁边坐着宇文设和宇文萧。
    五人一起举杯干了一杯后,宇文擢开口道:“萧儿,蜀国现在的情况你已经知道了吧?”
    宇文萧点了点头:“听说朝廷兵力已经见底了,秦州还被吐蕃人占据。”
    “都怪陛下宠幸李兴复那种小人!”宇文擢恼火道:“李兴复被封为秦州都督后,拥兵自重,不仅不听调遣,还擅自攻打吐蕃国,结果一战即溃,导致吐蕃大军入侵蜀国!”
    “李兴复一心复国,自然不会忠于孟昶。”宇文萧淡淡道。
    宇文擢与次子干了一杯,开口道:“萧儿,你这次回蜀国,是吴皇陛下让你过来的吧?”
    “是孩儿主动向陛下请命的。”宇文萧放下酒杯,抬头道:“父亲,孩儿正想问问,你是怎么打算的?”
    “还能怎么想,蜀国必定会为吴国所灭,咱们家将来都得指望你咯。”
    “父亲为何不劝孟昶归降?”
    “二弟,父亲和我都已经劝过多次了,大部分大臣都还是忠于陛下的,再加上禁军依然掌握在陛下手中,我们也无可奈何。”宇文设插嘴道。
    他也在蜀国为官,凭借宇文擢的人脉,三十多岁便进了门下省,担任给事中。
    “也就是说,指望孟昶主动投降已经很难做到了?”宇文萧挑了挑眉。
    “陛下担心投降后会被吴皇杀死,老二,依你看,这种情况会不会发生?”宇文擢问。
    “不会。当年投降陛下的李煜被封为虞侯,赵匡胤被封为宋侯,如今在杭州都过的很好,孟昶若肯投降,至少不会输给这二人。”
    “还有这等事。”宇文擢愣了愣,问道:“老二,若是为父劝说陛下投降,你觉得吴皇陛下会如何奖赏我?”
    “父亲可知吴国的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是何人?”宇文萧不答反问。
    “不知。”
    “二人都是唐国降官!”
    宇文擢欣喜道:“吴皇陛下用人果然不拘一格,如此,我明日便再进宫劝说陛下。”
    “强行劝说,总有些风险,倒也不必如此。”
    “萧儿,那你的意思是?”
    “父亲,实不相瞒,陛下将我派在秦帅手下听用,而秦帅并不指望蜀国投降。”
    “那你回来是?”
    “秦帅手下精兵悍将,打下蜀国不难,不过秦帅希望拿下蜀国后能以最快的速度稳定蜀国。”
    宇文设强笑道:“二弟,我也知道吴军很强,但咱们蜀国易守难攻,还有很多天险关隘,就算是他们,想打下来也不容易吧?”
    “那是大哥没见过吴国的火炮,有此一物,再坚固的关隘,也阻挡不住吴军步伐。”
    “老大,你长期待在蜀国,见识哪里比得上你二弟。”宇文擢斥责了一句,转头看向宇文萧:“老二,那你觉得为父该做些什么?”
    “父亲眼下什么也不用做,以免被孟昶发现。等成都城破之时,父亲当立刻游说各方大臣,投降吴国。”
    “就这些?”宇文擢吃惊道。
    “就这些。”
    “好,好,为父一定尽早做好准备。”宇文擢大喜道:“好了,咱们不谈公事了,吃菜!”
    ……
    幽州。
    南院大王府中,亲卫首领耶律察急步向书房而去。
    自从南方大败的消息传来后,南院大王耶律屋质便一直待在书房中,除了送饭菜外,不许任何人打扰。
    但耶律察现在却不得不去打扰他。
    “大王?”耶律察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耶律察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耶律屋质坐在书桌前,埋首在桌上,右手握着笔,在书桌上的地图上划个不停。
    “大王?大王!”
    “嗯?”耶律屋质终于回过神,抬头一看,斥责道:“不是和你说过,无事莫要打扰本王吗?”
    “大王,陛下来了!正在大堂。”
    “……是吗,我知道了。”
    耶律屋质轻轻叹了口气,将地图卷起,塞入袖中,向大堂而去。
    大堂中,一名面容清秀,眉毛细长的四十多岁男子负手等待着,他便是辽国第三位皇帝耶律阮。
    “陛下。”耶律屋质躬身行了一礼。
    “免礼吧,南院大王,南方的战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是的。”
    “当年先皇南下中原,一开始也是所向披靡,最终却还是没有被汉人接受,在返回辽国的路上病死。如今我军尽取江北之地,却还是败给了汉人,朕觉得,我们也许该放弃中原之地了。”
    “陛下的意思,是打算撤军吗?”耶律屋质问。
    耶律阮望着自己的手掌,轻声道:“南方之战,折损二十余万兵力,这让朕的几个兄弟有些不安分起来,朕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陛下,中原之地人口甚广,怎能轻易舍弃,只要我们能守住那些土地,也许能与吴国分界而治。”一名脸上有刀疤的辽国将领大声道,他是辽国禁军统领耶律彪。
    “如果又败了呢?”耶律阮语气虽然不重,却透着一股威严。
    “吴国只是水战强,陆战肯定不是我们对手!”耶律彪大声道。
    “就算我们陆战强于吴国,但他们有人数优势,而且中原之地的百姓必不会支持我们,你是希望这剩下的十几万勇士,也都消耗在南方吗?”
    耶律彪哑口无言,他不过一武将,哪会考虑那么多。
    “那陛下的意思是全军撤回辽国?”耶律屋质问。
    耶律阮目光望向耶律屋质:“此次朕过来,就是想就此事,与南院大王商议。”
    “不知上京形势如何?”耶律屋质又问。
    “西平王耶律夏最近经常在人前说陛下的不是,不少见风使舵之徒都跟着他起哄。”耶律彪冷冷道。
    “耶律夏一向对陛下不服,这种时候有此反应也不足为奇。”耶律屋质颔首道:“他手握五万骑兵,陛下至少需在上京留着十万人防备他。”
    “不错,所以朕手下还能调动的兵力,也只有十万左右了。”
    耶律屋质默默计算了片刻,开口道:“既如此,陛下只有将大军撤回南京十六州防守了。”
    “不能据守黄河吗?”耶律彪不死心道。
    “耶律统领也知道!吴人善水战,据守黄河很可能又是一场大败。”
    “屋质。”耶律阮脸上露出忐忑的神色,问:“吴国的火枪你怎么看?”
    “臣这几日一直在思索此事,根据臣的分析,长江之所以有如此大败,可见吴人准备充足。也就是说他们故意引诱我们进攻,由此可见,火枪并不存在,就算存在,威力也必定被夸大了!”
    “你这样一说,朕就放心了。”耶律阮轻轻吐了口气。
    “陛下,既然我们要退,不如卖个好给吴国。”
    “如何卖好?”
    “可以派出使者,以主动归还中原领土为条件,与吴国议和。”
    “他们夺回土地后,莫非就不会向我国进攻吗?”
    “不,汉人一向认为南京十六州是他们的地盘,一定会继续出兵攻打。”耶律屋质斩钉截铁的说。
    “既然他们一定攻打,那议和还有什么用?”耶律彪叫道。
    耶律屋质微笑道:“他们到时候撕毁盟约,又攻打我国,便是不义之师,而我军将士为了守护国土,必然士气高昂,此消彼长,会对战争结果产生很大影响。”
    “准奏,此事就交由你去办!”
    “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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