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诺言面露苦笑,这么久了,他早已对恢复实力丧失了希望,神殿独有的夺命钉,从古至今未听说有何人能解开过,他又怎会是唯一的一个?
    “人活着总得有希望。”月浅曦沉声说道,目光坚韧,“唯有怀抱着希望,方能有实现之日。”
    就如她一样,莫名其妙来到这里,与世人眼中至高无上的存在为敌,胜算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她从没有过哪怕一刻的放弃,她始终坚信着能够成功,完成对亡灵许下的誓言,掀翻神殿,带着她最在乎的人回到故乡去。
    “诺言,月姑娘说得很对。”璎珞点头附议,“前辈没有说对夺命钉毫无办法不是吗?”
    皇甫诺言下意识转头看向笑忘白,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眼神里所藏的希翼、期待。
    “夺命钉是神殿第一炼器师大师淬炼的圣器,共五百根,若将其打入经脉,哪怕是神体境界的高手,也无法挣脱。”笑忘白含笑说道。
    “前辈,您直接说能不能解开它就行。”这些话不是存心打击人吗?月浅曦郁闷地翻了个白眼。
    “浅曦你心太急了。”笑忘白摇头失笑,“能解开夺命钉的,唯有当初下手之人。”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皇甫诺言眸中最后一丝光亮彻底泯灭,失望吗?不,他只是有些心凉罢了。
    “连您也束手无策?”月浅曦不太相信。
    “我确是无法解开,但是。”笑忘白口风一转,然后又故意顿了顿。
    “前辈!”月浅曦气得直磨牙,话说一半什么的简直够了!吊人胃口很好玩吗?
    “但世上有一件圣器,理应能将夺命钉吸出体外。”笑忘白肃了肃脸色,没再继续捉弄他们。
    “是什么?”月浅曦和璎珞异口同声地问道,就连皇甫诺言也重燃了希望。
    笑忘白没打哑谜,径直开口:“是上古圣器金罗盘。”
    “金罗盘?”璎珞捂嘴惊呼,显然对此物颇有了解。
    月浅曦歪了歪头,好奇地问:“那是何物?”
    “我似乎没有告诉过你东无心当年遭到神殿围剿的真正原因。”笑忘白并未着急解释,反倒说起了旧事。
    尚不知他真实身份的璎珞等人,面上齐齐一怔,不明白他怎会忽然提及一个千年前被驱逐的亵神者。
    “有些事我容后再详说。”月浅曦含糊地说道,“前辈,您继续。”
    笑忘白刚要说话,这时,玲珑塔外突然传来几道熟悉的灵力波动。
    “是学院的老师来了,”他迅速捻决布下一道结界,将众人困在其中,“此结界能阻挡住你们的气息。”
    月浅曦点点头,眸中染上几分深思。
    这么晚,学院的老师怎会忽然到访?
    不是她多疑,只是他们前脚刚从神殿脱身,后脚学院的老师就来到玲珑塔,且速度极快,明显是有急事要禀,时机太过巧合,让她很难不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但愿是我想多了。”她揉着眉心低声轻喃。
    可有些时候还真不能随便念叨,念什么来什么。
    悬挂着刺客腰牌的老师脚覆灵力,凌空站在窗外:“尊者,神殿大领者大人深夜造访,人就在……”
    “不必说了,”笑忘白孤身立于窗边,远眺着无垠的夜空,“大人已经过来了。”
    人未至,但那危险至极的气息,却已随风传来。
    月浅曦亦察觉到了窗外逼近的灵力,心头一紧。
    洛岚来得怎会这么快?难不成他猜到自己藏身在此处吗?
    不,不可能!她是借着传送阵逃走的,他理应无所察觉才对。
    心不安地咚咚跳动,仿佛要从胸口蹦出嗓子眼。
    夜幕下,炎洛岚飞身而至,华贵的墨色锦衣将他修长峻拔的身子包裹在内,青丝高束,双手随意背负在身后,即使不言不语,只单单立于空中,那与生俱来的尊贵以及不怒而威的气势,足以令人望而生畏。
    月浅曦紧紧盯着窗外的身影,握紧的手掌心已渗出了一层凉汗。
    “嗯?”炎洛岚似察觉到什么,锐利的目光忽地朝她藏身的位置望来。
    这一眼,几乎吓得月浅曦魂飞魄散,若非她尚存有一丝理智,只怕会惊叫出声。
    “大人,”笑忘白不着痕迹地往旁侧挪了半步,巧妙阻拦住炎洛岚的目光,温声问道,“您深夜到访,可有什么要事差遣?”
    方才那被人注视的感觉,是他的错觉么?
    炎洛岚漠然收回视线,将古怪感抛诸脑后。
    “月浅曦,此女犯下重罪,于神殿失踪,你可知晓她人在何处?”他平静地问着,目光锁定在笑忘白的脸上,试图看出些蛛丝马迹来。
    笑忘白很是奇怪:“浅曦不是去了天镜之地,在神殿伺候吗?为何会犯下重罪?这里边是否存有误会,她绝不是离经叛道之人。”
    神态、语气都属正常。
    炎洛岚心中的怀疑降了几分:“你当真没有见过她?”
    上回那女人也是靠着白光莫名失了踪,他找遍整个天镜之地,也未找寻到她的身影,今天同样的事再度发生,他率先怀疑的,便是身在荣宁大陆的笑忘白。
    天镜之地中有无数信徒,就算她月浅曦是属老鼠的,能遁地千尺,也不可能逃过无数耳目,除非她根本就没在那里!
    照此推断,最有可能帮衬她的,便是收她为座下弟子,对她诸多庇佑的笑忘白。
    “从浅曦通过选拔,随大人前往天镜之地我就再未见过她。”笑忘白解释道,“大人,敢问浅曦究竟犯了什么罪?听您的意思,她似乎是不见了?”
    “这些无需你过问。”炎洛岚哪有耐心为他解惑?“你只要记得,此人是神殿的罪人,若她现身,你当立即禀报神殿,若胆敢姑息、包庇,后果不用本尊多说。”
    警告含着无尽杀意,此时的他犹若地狱深渊里行出的罗刹,危险至极。
    月浅曦逼着自己撇开头,不去看他。
    洛岚的五感太过敏锐,即使有结界保护,她也会担心被他察觉到什么。
    “这……”笑忘白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挣扎与犹豫。
    “该说的本尊已经说过,要如何选择,是你的事。”说完,炎洛岚转身就走。
    “大人!”笑忘白朗声唤道,可炎洛岚却并未停下步伐,徒留一抹冷漠的背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早知那月浅曦会犯下重罪,尊者当初就不该收她为徒。”老师后悔不已,神殿若寻不到她,也许会因此事迁怒到学院头上,这个月浅曦真真是害人不浅!
    笑忘白惆怅地叹了口气:“事情的来龙去脉尚不清楚,现在下定断未免过早,我总觉得,浅曦不是个会惹是生非的。”
    “那家伙好像离开了。”璎珞拍着胸口,扬长脖子往远端眺望。
    “不,他没走。”月浅曦不假思索地说,神色极其笃定。
    “你怎么知道?”璎珞满脸迷茫,她没有动用灵力,又没有千里眼,是如何得知的?
    月浅曦弯唇轻笑:“只是本能而已。”
    她对洛岚的熟悉已深入骨髓,这世上再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他的心思。
    以他的谨慎,前辈这席话顶多只能让他信七成,他定会施展隐身术,或是用别的方法潜伏在暗中寻找蛛丝马迹。
    而事实和月浅曦所想的一模一样,就在玲珑塔外距离不远的白石路上方,隐匿了身形的炎洛岚释放出精神力,正密切留意这方动静。
    但他却没能查探出半分异常。
    “不在这儿吗?”低不可闻的呢喃化在了夜风里,无人听,亦无人答。
    送走了学院的老师,笑忘白合上窗柩信步走到书桌后的蒲团上悠然落座。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副院长还没说金罗盘在哪儿呢。”璎珞有些着急,好不容易看到机会,她恨不得马上追问出下落,去替诺言找回来,助他恢复修为。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月浅曦莞尔微笑,但眸底却藏着几分羡慕与黯然。
    曾几何时,她也会为了洛岚的事,如璎珞这般急不可待?只要事关于他,什么冷静,什么理智,她都会忘记。
    现在想想,那些事遥远得就像几辈子前发生过的,那么美好,又那么的不真实。
    “我只是想尽快把事问清楚。”璎珞咬唇说道,“诺言他以前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现在却……”
    她有些说不下去,作为爱人,看到意中人从云端跌入谷底而无能为力,那滋味不亚于噬心之痛。
    “这些我都明白。”全心全意为一人着想,想保护他,想让他立于顶端,倾尽所有为他排忧解难的想法,她何尝不知?何尝不明?
    “月姑娘……”璎珞怔怔看着她,她说错话了对吗?不然,月姑娘怎会露出如此苦涩的表情来?
    “好啦,至少我们知道了夺命钉有可解之法,再等一等,危机解除以后再向前辈求教不迟。”月浅曦极快敛去了面上外泄的真实情绪。
    她的脆弱也好,难过也好,向来不喜在人前袒露。
    这个世界上,能让她彻底放下心房,愿意将荣辱、苦楚、喜忧通通展现出的,唯有一人矣。
    在她耐心的安抚下,璎珞心里的急切勉强缓和了一些。
    紫夜时分,玲珑塔外风声静止,灯火具熄,莫说是人,就连一丝魔兽的灵力波动也不曾传来。
    笑忘白这才挥手除去结界:“久等了,我也没想到大领者会为此事亲自下界。”
    且来得如此之快。
    想到这儿,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月浅曦一眼。
    虽说大领者提及她时,语调甚冷,还要捉她回去,可单是为她下界的这份举动,已足够证明她在大领者心中的地位并非微不足道,至少对大领者而言,她是特别的。
    “前辈,我脸上长花了么?”月浅曦奇怪地摸了摸脸颊,前辈作甚这样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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