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霸道的阵法。
    月浅曦暗自在心底倒抽一口凉气,她是炼器师,对以活人为材料的炼器方法曾有所耳闻,但上万条修为高深者做祭品,只为淬炼神器,未免有失人道。
    她几乎能幻想出当时月星族人该是何等的绝望与痛苦。
    被心中的信仰背叛,被最信赖之人陷害,一族全灭,困于此地沦落为不死不灭的骷髅,这比千刀万剐的酷刑更为残忍。
    “照他们的说词,魔允用生灵做祭品淬炼的应该是这玲珑宝塔。”圣灵剑接着又说,语气十分笃定,“敛魂阵吸取他们的灵力和灵魂,将他们束缚在宝塔内,直至今天遇到你,才能摆脱阵法的禁锢,重新拥有意识、生命,难怪他们会把你视为再生父母。”
    这样一来,月星族人如此郑重的感激倒是能讲得通了。
    “神殿犯下的累累恶行,罄竹难书,此等无情无义有失正道的存在,根本没有资格受世人膜拜。”月浅曦冷嗤道,对神殿愈发鄙夷。
    道貌岸然的家伙,她见过不少,可如神殿这般厚颜无耻的,两辈子她是头一回撞见。
    “他们夜里安寝时,就不怕无辜惨死的亡灵入梦么?”
    闻言,心魔像是听到笑话似的,讥笑出声:“你觉得,他们会怕?”
    “也是。”能干得出这种事的家伙,心早已硬如铁,黑如石,哪还有良心?
    月浅曦摇摇头,摁下心中翻腾的情绪,抿唇问道:“你们从那以后就一直被困在此地?有想过出去吗?”
    众人面面相觑,出去?他们做梦都想,可是,他们能从这鬼地方脱身么?纵使能逃走,又如何逃脱神殿的围剿?
    他们的迟疑和犹豫,月浅曦一一看在眼里。
    “你们可以慢慢考虑,不过,最好能尽快做出决定,毕竟,我在这儿待不了多久,若你们也想出去,或许能和我联手想出脱身的办法。”
    外边有人在等她,副院长、银家家主、南诀……还有她的洛岚。
    她决不允许自己在亡灵深渊里待上太久,必须尽早从这儿脱身,回到战场上去!
    “哼,自身都难保了,还有心思担心旁人?”心魔冷嘲热讽地讽刺道。
    这地方看不到尽头,要想离开谈何容易?她不好好想办法,反而在这儿为他人的死活担忧,心未免太大了点。
    “至少我还活着。”月浅曦哑声回道,“可他们却在玲珑塔外独自迎战神殿的诸多高手。”
    不是她小瞧银奥日等人,而是实力的悬殊太过明显,众人里,只有她和洛岚突破神体,是这次战斗里必不可少的主力,失去她,站立将会大损,神殿四位冕下齐齐出动,仅凭他们能扛得住吗?
    对此,月浅曦毫无把握。
    她捏了捏拳头,闭上眼,在精神海里同圣灵剑说话。
    “前辈,你见多识广,通晓世事,你可知道怎样从这里出去?”
    “我的确知道。”圣灵剑冷不丁的一句话,立马让月浅曦心中泛起几分激动。
    “请前辈赐教。”她恭敬地拜托道。
    圣灵剑不愿捉弄她,把法子说了出来:“这里是玲珑塔内的空间,要想出去只有两种方法,一,玲珑塔的契约者,将宝塔开启,放我们离开。”
    “轻水巴不得我死无葬身之地,怎么可能轻易放我走?”月浅曦不假思索地否决了第一个方法。
    “二,从内将玲珑塔摧毁,只要神器身毁,空间自然就不存在了。”
    摧毁它?
    月浅曦眸光一暗,唇边扬起一抹苦涩的笑。
    说来容易,但此物是轻水的契约神器,外有结界,内有阵法,想要将其击碎谈何容易?
    “还没努力你就放弃了?”圣灵剑激将道。
    “不,”月浅曦双眸一凝,目光坚韧且决绝,“不管有多困难,我都会拼尽全力。”
    “这才对嘛。”圣灵剑满意地笑了声,“情况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诺,你眼前不就有一大堆帮手吗?他们单纯又好骗,凭你的能耐要说服他们不难,有他们帮衬,定能事半功倍。”
    复活的月星族人修为都不低,实力最强的武者甚至达到了圣婴八重,如果能集众人之力,凝聚数万人的灵力同时攻击玲珑塔,那一瞬间爆发的可怕力量,绝不比神体境界的高手弱,哪怕不能将玲珑塔彻底毁灭,只要能破开一道口子,撕裂这个空间,她就能抓住机会逃出去。
    未等月浅曦组织好游说的语言,月星族的族长在短暂的犹豫后,率先开口:“恩人,老夫已经有了决定。”
    “哦?”她眼眸一亮,“您请说。”
    “老夫要离开这里,去向当初害我月星族的人要一个解释,老夫不信公正严明的大帝会坐视不管,大帝他也许并不知道我族遭遇了什么,受到奸人的迷惑,老夫要揭穿魔允的真面目,让大帝为我族正名!还我族一个公道。”老人咬牙说,话铿锵有力,透着一股决然、坚定。
    “族长说得对,我们从没有做过一件给神殿抹黑的事,神殿不该这样对待我等。”
    “魔允冕下的恶行,世间信徒应该知道,我们要去见大帝,揭发他!”
    ……
    群情激愤,月星族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声讨着魔允昔日残酷的暴行。
    月浅曦凝眸看着那一双双充斥着仇恨与希望的眼,长叹口气:“实不相瞒,我与神殿亦有解不开的深仇,于我有恩的同伴,惨死在他们手里,我结识的好友,只因揭穿了神庙欺世盗名,假借孝敬大帝之名,羞辱女信徒的恶行,却因此被神殿灭族,上百条人命,一夜之间化作乌有。”
    一桩桩一件件,她讲得清清楚楚,列数神殿数大罪状。
    月星族的人听傻了眼,他们在数千年前就被镇压在此,对后来发生的事概不知情,更是没有想到,神殿会犯下这么多暴行。
    “那大帝呢?亚斯大帝难道就没出面管过这些事么?”
    有人不可置信地惊呼道。
    众所皆知,神殿最至高无上的存在是亚斯大帝,他才是信徒们心中最为神圣的存在,是无数人信仰、供奉的神明。
    即使被神殿残害至此,月星族众人心里仍然抱有一丝希望,盼望着出去以后,大帝能为他们做主,严惩罪魁祸首,然而,在听说了月浅曦的所见所闻后,他们的心顿时凉了。
    这些事如果属实,为什么大帝从不曾出面阻挠?为什么要放任神殿为所欲为?
    “我不知道,”月浅曦实话实说,“不仅是我,我的同伴、长辈,没有一人见过亚斯大帝。”
    “别说是你了,连无心也在神殿待了一辈子,都没无缘见大帝一面。”圣灵剑补充道。
    月浅曦蓦地皱起眉头:“你确定?”
    太奇怪了,作为神殿真正的主人,亚斯大帝为何不曾现身在人前?
    “不,不对。”月浅曦脑中忽然闪过了许久前的一件事,脸色一沉,问:“族长,你们当真是被魔允冕下引诱入阵法里的?”
    老人似受到羞辱般,暴跳如雷:“老夫所言句句属实,恩人如若不信,老夫可以向天大法则宣誓。”
    “不用了。”月浅曦忙阻止了他,面露歉意的笑,说,“我只是想起了曾经的一桩事,不久前,我认识的一位前辈曾说过,玲珑塔顶层的亡灵深渊里,是被亚斯大帝亲手封印的一块大陆,这和族长你口中所言有些出入,所以我才会有此一问,若有冒犯,请族长莫要见怪。”
    笑忘白在开启玲珑塔第九层的结界时,曾亲口告诉她,有关亡灵深渊的来历。
    比起初次结识的月星族,她更相信笑忘白的说词,纵使他骗过她,利用过她,但她仍然相信,那如清风朗月般的副院长,决计不会用这样的谎言哄骗她。
    “什么?”老人满脸诧异,“是谁在胡说八道?”
    “天哪,世人竟敢污蔑大帝。”月星族人捂嘴惊呼,对散播不实谣言的人打从心底憎恶、痛恨。
    “我想,或许这里边有何隐情也说不定。”月浅曦含笑安抚道,“那位前辈不是会无的放矢之人,而诸位,说的若也是实情,那么肯定是有人假借大帝威名,故意将此事推到大帝身上,以便于向世人解释,为何曾在天镜之地显赫多年的月星族会在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这是唯一能说得通的理由。
    有东无心的先例在前,她不认为神殿为隐藏罪恶的真相会干不出这种事。
    “原来如此。”众人脸上的怒意渐渐散去,“肯定是魔允冕下在暗中散播的流言,试图抹黑大帝!”
    “也许是吧。”月浅曦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不论是谁,都与神殿脱不了干系,要想弄清楚当年的隐情,我们得先从这里离开。”
    她环顾四周,然而,除了漫天遍野的凌乱山石,以及头顶上那轮红日,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月浅曦尝试着调动灵力,一团熠熠的火球凭空出现在她的手掌心上。
    手腕轻晃,火焰瞬时击出,直逼头顶上无云的血红色苍穹。
    火球飞至数百米的高空,只约莫能看到一个小小的红点,而后,便像是撞击上一道透明的屏障,天空微微晃动,好似平静的湖水里投落下一颗石子,荡开些许波纹。
    “不见了?”璇玑眸光一冷,“这里果然设有结界。”
    唯有高阶防御结界,方能将受到的攻击吞噬,而不留下任何痕迹。
    “你已经是神体三重巅峰的高手,却连层结界都打不破?”心魔大感意外。
    “……”月浅曦嘴角狠狠一抽,这话确定不是在讽刺她实力太弱小么?
    “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不要再尝试攻击结界。”圣灵剑严肃地警告道,“玲珑塔是轻水的契约圣器,塔内的异动,她极有可能察觉到,要是她知道你不仅没死,没变成废物,反而连跃两级,晋升至神体三重,肯定会在玲珑塔外布下重重阵法,让你永远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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