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学士松口气,躬身上前取了文书,在大殿上站定,报出了状元的名讳:顺和二年恩科,头名状元……
    消息传到了内宫。
    谢良辰正在看新做出来的纺车,女官道:“娘娘,您猜恩科的状元郎是谁?”
    谢良辰几乎没有思量就道:“苏怀清?”
    女官笑容更深了些:“您是怎么猜的?”
    谢良辰道:“你让我猜,就只能是苏怀清,我认识的人之中,苏怀清最有可能状元及第。”
    谢良辰说完转头去看女官:“所以猜对了没有?”
    女官点头:“今年的新科状元郎就是苏怀清。”
    谢良辰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没有继续问这桩事,转头吩咐将作监:“继续试用吧,本宫在旁边看着。”
    殿试之后,宫中赐宴。
    穿着状元服的苏怀清站在最前面,带着所有考生谢恩。
    一甲三人立即被授职,一时风光无限。
    皇上的赏赐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尤其这新朝第一年恩科,拔擢出不少的良才,为这次阅卷的翰林院几位学士也跟着脸上有光。
    “都是青年俊才啊!”众人不禁感叹。
    坐在主位上的宋羡这时候开口道:“诸位爱卿日后要好生为国效力。”
    众人忙起身谢恩。
    宋羡接着道:“报国在前,但也要顾着家中,寒窗苦读多年,才有今日的金榜题名,朕知晓你们的辛苦。上任之前,先回去安抚好家里,若有大事只管处置,一甲之中,若逢婚娶,朕再为你们添一份贺礼。”
    众人再次行礼。
    宋羡说完话站起身,带着人离开。
    翰林院学士琢磨了半晌,忍不住上前去问尹相:“相爷,我不太明白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一甲三人中有人成亲,朝廷再给一份赏赐,那这是特例,还是日后都如此?”
    他们这位皇上,从来不管这些。不但如此,皇上还十分不喜两家攀亲早早定婚约,听说新朝有人为了稳固势力如此作为,还亲口训斥了一番。
    今日怎么好像……管得有些多。
    尹相道:“自然是特例,大约皇上觉得这是新朝第一次恩科刚好添个彩头。”
    其实是新科状元曾与皇后娘娘有过婚约,而这位状元郎到现在还没有成亲,委实太过碍眼。
    唉,尹相心中感叹,他们的皇帝文韬武略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嗜酸……不过这话,他不能明说也就是了,到底能不能领会其中的真意,就要看各人的悟性。
    ……
    谢良辰与将作监的人看过纺车之后才回到寝宫。
    女官上前禀告:“皇上过来了。”
    谢良辰点点头,梳洗了一番,这才去寻宋羡。
    宋羡正在书房中写字。
    常同快步走出来向谢良辰低声道:“皇上从前朝回来就一直在写字。”
    谢良辰道:“写了些什么?”
    常同道:“都是些诗词。”
    这应该是喆哥儿每天做的事,怎么每天政务缠身的宋羡,有心思练字?
    谢良辰走进屋看着那厚厚的一摞纸笺,将今天发生的事回想了一遍,大约知晓了缘由。
    其实宋羡的心思很好猜,他如此八成都与她有关。
    今日唯一与她能搭上边的,只有苏怀清了。
    唉,真是陈年旧醋。
    “夫君。”
    宋羡听到谢良辰软绵绵的声音,差点就要放下手里的笔。
    好不容易他才稳住心神,继续写下去。
    “这是在做什么?”谢良辰走近几步,拿起一张纸笺来看。
    宋羡道:“练字。”她的字有些地方像苏怀清,肯定是觉得苏怀清的字好看,于是才会不自觉地仿了来。
    谢良辰笑道:“不用练,这么好的字为何还要练?”
    宋羡道:“你觉得好?”
    谢良辰点头:“看过那么多字,就夫君的字写的最好,夫君若是有时间,帮我抄一册药材图,我留着慢慢瞧。”
    笔终于被放下,那双手臂将她的腰身搂住,垂着头在她耳边道:“真想要?”
    谢良辰颔首。
    “好,”宋羡道,“明日就帮你写。”
    谢良辰刚刚松口气,身体一轻,被宋羡抱了起来。
    “方才你唤我什么?”宋羡道,“再喊来听听,许久没听到过了。”
    谢良辰依偎在宋羡怀里低声道:“夫君。”
    ……
    第二天朝会上,朝臣们都听说了一件事,新科状元家的门都要被媒人踏破了。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没决定是要继续更几章正文,还是都更为番外。
    想了想,因为时间跨度的问题,还是更番外好。
    所以后面的许多剧情都放在番外啦,大家想要看谁的番外,还可以这里给教主留言。
    第五百零五章 番外 大船番外 奉旨出家 程彦昭(一)
    大晋顺和二年五月。
    宋启正在文州抓到了鲁王、祁王的余孽。
    这一战很辛苦,鲁王、祁王死了之后,两王的残部聚在一起,投奔了吐蕃。
    虽然知晓他们不是萧兴宗,但为了杜绝日后频繁为大晋带来麻烦,宋启正带着人将一路追击,终于将这些人全都擒获。
    “镇国大将军何必抓我们?”
    “现在还是镇国大将军吧?”
    “啧,末帝在的时候,镇国大将军的节度使之位被儿子抢了,如今儿子做了皇帝,封赏功臣,镇国大将军却一点都没变。”
    “何必呢?”叛将盯着宋启正,“既然他都不将你当做父亲,你何必为他效命?”
    另一个叛将也道:“这世上的人伦是儿子为父亲效命,儿子听父亲的安排,而你呢?却为你儿子的江山奔波,从福州到文州,一南一西在外征战一年,又得到了些什么?就算要做皇帝,也该是你做而不是你儿子。”
    “或许你儿子根本还记得从前的仇,根本不肯承认你这个父亲,说不得等你杀了我们之后,新帝也会杀了你,这样就再无后顾之忧。。”
    宋启正没有说话。
    叛将觉得有了希望:“吐蕃王承诺,若是你想要争天下, 他会出兵相助。”
    说到这里, 叛将声音明显柔和许多,带着几分规劝:“镇国大将军, 我们也愿意在你麾下效力。其实鲁王、祁王都死了,我们何必与新帝作对,说到底还不是想要争一条活路,但新帝绝不会饶了我们, 跟随大将军就不一样了, 我们能将功折罪。”
    “大将军在北方多年,定然也能送信给辽人,辽人定能支持大将军,这么一来我们手里的兵马不下十万, 定能扶持您一路坐上皇位。”
    “我知晓您还有一个儿子被流放, 您又是春秋鼎盛之年,还能立后纳妃再生子嗣,何必屈从宋羡?别看您现在是镇国大将军,我们是阶下囚, 其实处境还不是一样?只不过杀我们是明着杀, 害您需要暗地里动手。”
    宋启正盯着两个叛将,终于开口道:“在你们心里我就是如此?会因为你们两个人的话语, 去对付自己的嫡长子?”
    说到“嫡长子”三个字, 宋启正不由地嘴里发苦,原来他与宋羡的关系在旁人眼中早就势同水火,而且这些人认定他可以为了利益与外敌勾结,发动战事。
    这两个叛将还觉得他可以送信给辽人, 荣氏与萧兴宗勾结,在外人看来他也脱不开干系, 这么一想都是他自己做的孽。
    他得蠢到什么地步才能被说服?枉他在边疆与辽人周旋多年,在旁人眼睛竟是这样不堪。
    反过来思量,宋羡还让他带兵,反而是对他的信任。
    叛将听得这话,还想要劝说宋启正, 宋启正吩咐道:“将他们押下去。”
    旁边的文吏有些拿不准:“镇国将军, 方才他们说的那些话……”
    宋启正道:“如实写下来, 我会附在信函之后, 呈给皇上。”
    吩咐完之后,宋启正走回中军大帐,坐在帐中想起叛将的言语, 宋启正深深地吸一口气, 因此牵扯到胸口的伤,他忍不住一阵咳嗽。
    宋羡是自己打下的江山,却还是有这些人想方设法想要搬弄是非,等过几年边疆都平稳了,他也该告老还乡。
    这些年他没做成一个好父亲,但还不至于要争着去做个畜生。
    回京的路上,宋启正精神有些不佳, 他一直支撑着,到了孟州就病倒了, 本以为这病很快就能好转,可能是征战时伤口没能处置好,竟然就这样发起热来。
    迷迷糊糊中, 听到身边有人说话:“接到消息,皇后娘娘就命我们带了药前来,不过镇国将军伤得有些重, 不知多少日子才能好转。”
    宋启正挣扎这睁开眼睛,吩咐道:“我好多了,明日就启程。”
    副将和御医自然不肯。
    宋启正性子倔强,还是勉强启程,一路带着兵马回到了京城。
    入京之后,他从衙署回到宋家在京城的宅子,就又昏睡了过去。
    宋启正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梦到身边有人守着他,仿佛是冯氏,冯氏不知说了些什么,他听不清楚,只是能感觉到那温热的帕子敷在了他额头上。
    宋启正挣扎着,压在心底的那些事,此时也全都涌了出来,他一把拉住冯氏,用尽力气要开口说话。
    “对不起。”
    宋启正,想要说这三个字,不知为什么就是发不出声音。
    “对不住你了。”宋启正接着道。
    “冯氏,对不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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